第 24 章 就像是……曾經種種都已……(1 / 1)

這場“聊聊”如周承澤意料之中的不順。

顏如玉先一步拉下臉來,麵色不善的瞪了周承澤一眼。

她的想法也好懂:用“常年不著家”來描述周維還是有些苛刻了,但是能同顏如玉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確實很“太陽打西邊出來”。

在往昔,周承澤還是顏如玉可以昂首挺胸不停炫耀的驕傲時,顏如玉還要靠著周承澤,在周維麵前凸顯一手自己的“能乾”。

曾經的明珠現在不單單是蒙塵,甚至已經成了汙點,顏如玉看著周承澤臉上掛著同周維如出一轍的冷漠出現在這,隻覺頭疼。

她不動聲色暼了周維一眼,回過頭來,對著周承澤沒有好聲氣:“上哪學的,越來越沒規矩了。”

周承澤嘴角繃得很緊。

周承澤杵在餐桌前,像是在扮演一個沉默的雕像,顏如玉不想在周維麵前這麼同周承澤僵持,隻好讓步:“有什麼話吃完飯再說。”

周承澤像是誓要把“目無尊長”演到尾:“你找人調查元家的公司。”

周維“啪”一聲放下筷子,聲音不輕不重:“吃飯彆說話。”

給了周承澤一句不輕不重的斥責後,他又把火燒到了顏如玉身上。他扭頭,不滿道:“你就這麼教的?”

語氣很是冷淡。

顏如玉沒吭聲,餐廳裡一時安靜了下來。

最後還是周維打破的這片刻寂靜:“你那的那點事我還沒找你呢,聽說你跟你那個包了幾年的男學生還沒斷,怎麼回事。”

周承澤表情冷硬:“我們是……”

“我不管你是什麼,趕緊給我斷了。都要結婚的人了,還在玩過家家那一套,你讓我怎麼放心把雲周交給你?”周維打斷。他聲音不大不小,落在顏如玉耳朵裡,她勃然變色。

“我不結婚。我要跟於家退婚。”

刺耳的一聲,是顏如玉餐具磕在了桌子上。她直直地盯著周承澤,強迫自己臉上掛著笑,聲音輕柔:“之前不都說好了嗎,怎麼又突然變卦了。”

周維哼了一聲:“上梁不正下梁歪。”

顏如玉不可置信:“……你在說什麼啊?”

她嘴唇顫抖,淚水忽地湧上眼眶。她咧咧嘴,想像往常一樣在周維麵前露出一個微笑,然而隻能比哭還難看。

她苦苦強裝之下的體麵一瞬粉碎,沉默地盯著周維看了一陣,忽然歇斯底裡了起來。

“這話你好意思說嗎?”

周維自顏如玉的那句“你在說什麼”起,臉色就不太好看。

他極度討厭家庭內部的溝通中,摻雜太多不必要的感情,顏如玉此時犯了他的大忌。隻是他並沒有受到影響,眉頭都沒皺一下:“你現在怎麼這樣了。”

說完這句,周維沒再給身側顏如玉一點餘光,而是重又對著周承澤,冷肅道:“你該是雲周的繼承人。彆讓我失望。”

周承澤沉默地站在原地,看著麵前的這場鬨劇。

那天晚上周維飯都沒吃完,說完最後那句話,就起身拎起外套出了家門。顏如玉呆坐片刻,猛得發難,摔了盤子。

她在一片狼藉中瞪著周承澤,咬牙切齒道:“——給我滾!”

周承澤漠然的滾了。

離開老宅後,周承澤又回歸了正常的上班,不過這次無論工作多忙,他都堅持每天回家。

這天,辦公室門被敲響,助理走了進來,在周承澤的辦公桌前站定,將手中的藍色塑料文件夾放在了周承澤的桌子上。

他頭一天晚上把文件帶回家裡看,早晨落下了,隻好委托助理幫忙去取。

這個文件袋周承澤用了有年頭了,印象裡,這還是大學時候,從文具店買的。

外殼劃痕很重,正麵最中間還有一片膠殘留的痕跡,像是什麼東西曾經貼在這裡,撕的時候卻沒能完全撕掉。

這裡原本有個“獎狀”的貼紙,常年在小學生群體中比較流行。

都說戀愛讓人降智,元舟順應這個說法,一路重返童年,從大學生滑鐵盧般降回小學。

有時候周承澤也會覺得,元舟是不是真的有個百寶箱。他不知道元舟都是從哪裡找到的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隻記得元舟當時眉梢眼角都掛著狡黠的笑意,隔著老遠就在朝他招手。

“周承澤!給你看個好東西。”聲線清涼。明明聲音壓得很低,語調卻在上揚。

周承澤剛剛作為學生代表,剛在畢業典禮上發表完講話,此時西裝革履,哪怕是一根頭發絲都規規矩矩的固定在自己的位置上。

元舟穿著院係文化衫,幾縷呆毛翹起,臉上掛著濃濃的笑意。

他裝模作樣的四下裡打量了一圈,後台人人都在爭分奪秒忙得恨不得把自己拆成八半投入使用,除了監控,沒人注意到了角落裡這對與周圍緊張氣氛格格不入的二人。

周承澤目光落在元舟頭頂,隨著他動作晃晃悠悠的呆毛上,拿著文件夾的手不自覺微微摩挲了兩下。

他覺得自己的手有點癢。

於是他強迫自己移開眼睛,迎著元舟的招呼,走到了他的身邊。

還差兩三步的時候,元舟像是等不及了般,伸出手,握上了周承澤的手腕,拉著他躲到了拐角的牆後。

接著,他又煞有介事的在口袋裡掏了掏,飛速從口袋裡掏出來了什麼,捏在了自己的手中。

紅色的,很顯眼。

然而周承澤垂下目光,視線落在元舟臉上——他視線裡有且隻有元舟,像是其他的一切,都被人為的上了一層虛化。

因著身高差,元舟是個微微仰頭的姿勢,還未完全褪去稚氣的青年額頭被柔順的劉海兒覆蓋,眸中的笑意更加清晰可見。

他舉起手中的東西在周承澤眼前晃了晃,然後不等周承澤反應,飛快揭下了背麵,又低頭一把拉起他手中的文件夾,隔空比劃了兩下,最後“啪”得一下,拍在了正中間。

整個過程,可以稱得上是“快準狠”。

貼完了,他又抬起頭看向周承澤。

四目相對,元舟的臉有點紅,但是仍然在堅強的打嘴炮:“周承澤同學,在本學期成績優異,表現突出,不僅是優秀畢業生代表,更是被評為‘最佳男友’,特此獎勵男友擁抱一個……”

說到最後聲音很低,幾乎聽不到了。

一個拐角將這個後台分成了兩個世界。

外麵的忙碌吵嚷此起彼伏一刻不停歇,這邊倒是靜得隻有呼吸聲,唯有大剌剌鋪在地上的一片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各種電線連接。

周承澤仿佛被施了什麼咒語,已然老鬆入定;元舟在這樣的氛圍裡整張臉帶著耳朵都通紅了起來,他覺得自己整張臉都在散著熱氣,隨著自己的呼吸,像是個空調室外機。

胡思亂想中的大腦突然蹦出來了莫名其妙的形容,他覺得有些絕望,又疑心自己不會是整了個爛活吧,開始思考怎樣才能毫無痕跡地將剛剛的事一筆帶過。

兩人還維持著分彆握著文件夾兩端的姿勢,元舟已經著急到無意識的開始摳剛貼上去的貼紙了。

電線連接著的世界之外突然傳來清晰的人聲:“你們剛才有人看到周學長了嗎?他一會兒要上去領獎了!”

沉浸在小世界裡的兩人如夢方醒,元舟慌張到幾乎是一下子鬆手彈開,尷尬的垂下頭,正打算解釋兩句,結果底下文件夾上,他手剛剛握住的位置上,清晰的水痕映入眼簾,徹底讓元舟大腦宕機。

“對不起”還沒能在條件反射下出口,元舟突然眼前一黑,被納入了一個懷抱中。

環在身後的手很燙,薄薄的文化衫阻擋不了分毫,像是要在他身上烙上什麼標記似的,他不由得瑟縮了一下。

緊接著熱源離開,他又覺得自己的頭被摸了摸,緊貼住的胸腔震動,耳邊聲音隱隱含笑:“不是說,還有個擁抱嗎?”

終於摸到了。周承澤心想,和想象中的一樣軟。

直到周承澤鬆手,元舟還覺得自己有些恍惚。

然而更讓他恍惚的還在後麵。

周承澤從口袋裡掏了一下,掌心的東西在燈光下閃閃發光:“你要搬來嗎?”

然而當年遞出去的那把鑰匙早已被元舟毫不留情的留在了床頭櫃上,鑰匙的旁邊,是元舟曾經最愛的接吻小豬,床的另一側曾經是元舟心中的“最佳男友”。

粘在文件夾封麵上的貼紙也早已消失,隻餘醜陋的膠和幾點沒撕乾淨的渣,就像是……曾經種種都已不作數了一樣。

元舟現在在做什麼?他……會想到自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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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舟現在在忙著補做過一遍了的作業,已經快要想不起今夕何夕了。

作品集讓元舟萌生了想放棄SDA複賽的想法,被林逸立和於從心兩麵夾擊的勸說。

“彆啊!”林逸立大呼小叫,滿臉痛心,“這麼好的作品,這麼好的機會,你舍得放棄嗎?”

而另一頭,於從心的理由就更為實際了:“SDA評選很快的,萬一你真拿了個什麼獎呢。這身價立馬就不一樣了,潮汐還能多給你點錢呢。”

元舟失笑:“得獎哪是那麼容易的事,我往仰望還差不多。再說了,你這樣從老板口袋裡往外掏錢,你們老板知道嗎?”

“有人給合作投了一筆巨款,老板不差這點錢。”於從心滿不在乎。

元舟臉上笑意一凝,半晌,又重新給臉上糊了層禮貌的笑,假裝聽不出來話裡提過周承澤。

他真的不想再給周承澤摻和到一塊去了,金錢關係也不行。

總之,在夾擊下,他認命般開始回憶自己曾經畫過的稿件,試圖靠這種臨時抱佛腳,湊出作品集。

雖然很累,但是元舟樂在其中——就像林逸立說的,這麼好的機會。光是想想就這樣自己放棄掉的可能,他就滿心遺憾。

緊趕慢趕,元舟總算是卡著SDA的截稿日,做出了一份還算是像模像樣的作品集。

還不待他鬆口氣,來彌補這段時間不分晝夜欠下的睡眠,就突然收到了於從心的消息:不好意思元舟,我要離職了。我已經跟同事做好了對接,之後有什麼合作上的問題,你們兩個聯係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