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你的那你就去撿啊。”……(1 / 1)

付蓉對元舟那天沒等自己下班回家就跑了一事非常不滿意,特宣元舟今晚必須回家吃飯。怕元舟忘了,還指派了元展下班後直接接上元舟一起回家,不然兩個人就都彆再進家門了。

來自付蓉女士的指示恐怖如斯。雖然兩人都清楚,這話裡玩笑的意味極重,不過元舟?確實覺得當日的落荒而逃確實不太好,因此他不敢說話。

不巧,當天元展的會議沒能如計劃一般順利結束。原本以為五點就能搞定,先是拖到六點,緊接著七點都拐彎了,元展仍然西裝革履的端坐在會議室裡。

他隻能在中間休息時,給元舟發了再一條消息,告訴他還要再等等,因為他還沒有結束一天的打工。

收到消息時,元舟人已經走出單元門了。他懶得上樓再下樓,回了一句“OK”,打算去附近的咖啡店坐一會兒。

小區綠化做的不錯,路燈燈光暗淡,濃密的枝葉在地上鋪開深深淺淺的樹影,小區中心,前方不遠處,還有個不大的噴泉水池,此時已經能聽見水聲了。元舟邊低著頭回消息邊繼續往前走,最後被頭頂傳來的聲音定在了原地。

“元舟。”周承澤聲音乾澀。

元舟腳步一頓,視線從手機上挪開,才發現視線範圍內,已經出現了第二雙鞋。他又抬起頭,兩人的距離已經很近了,近到如果周承澤沒有出聲,那麼兩步之後,兩人就會撞到一起。

燈光實在是太暗了,這樣近的距離,元舟都無法看清麵前男人的神情。

“……好久不見。”周承澤再次開口。

這句平穩很多,聲音的顫動極其細微,昏暗的光線下,也沒人會發覺他刻意掩藏起來的、攥得很緊的手。

元舟視線從他的臉上滑過,緊接著重新低下頭看向手機,同時向身側挪了兩步,繼續往前走。

這是個“讓路”的示意。

也是個“無視”的姿態。

瑩瑩白光照得他麵部顯出了一種少見的冷硬,周承澤見狀,競也跟著橫跨一大步,重新擋住了元舟的去路。

元舟心生幾分頭疼。

他抬頭,借著手機屏幕的光看向身前的男人——他想速戰速決,而速戰速決,自是沒有必要再多出摁滅手機的一步。

“我記著於小姐這幾日應該都是在晉城的才對,怎麼你又跑這邊來了。”

不對,不應該是這樣。

元舟微微皺眉,然而話一進說出口,再做什麼補救也來不及,反而比起解釋,更像是一種無可救藥的強調。

幸而周承澤也並未分去太多關注。

周承澤微微蹙眉,語氣中稍有不解:“跟於從心有什麼關係?我是回來見你的。”

元舟安靜的站著。

周承澤沒能等到元舟的回應,他心裡有些惴惴。然而元舟麵上的冷漠又讓他狼狽的同元舟錯開視線。

短暫的沉默後,他硬著頭皮繼續說了下去:“……我看到你的那間畫室了。”

他重新起了一個話題,有些沒頭沒尾。聲音也放的很輕,像是害怕驚擾到麵前的元舟。

“‘最開始就說好了’。”元舟語帶嘲諷。

周承澤有些詞窮。

從他踏入那間畫室、翻開那本日記本後,他就已經預見到了此時會身處下風。他索性沒再張口,隻是執著的將殷殷目光緊追著元舟不放。

元舟也平靜地同周承澤對視。

小區門口的路燈像是在崗太久即將罷工,散發出的燈光暗淡,元舟看不太清周承澤的臉,隻覺男人眼睛透亮,帶著些讓人不太舒服的緊張。

說實話,他其實並不太能跟上周承澤的思路。

自兩人雖然沒有攤到明麵上的分手過後,先是深夜上門,再是搬家做鄰居,又是電話轟炸早晚送飯……周承澤的每一步都出乎元舟意料,如此的讓人摸不著頭腦。

“那你敢說你來是為了什麼嗎?”

這題周承澤會,然而屢次碰壁已經讓他失去了再度開口的勇氣。

又是一段沉默,終於在元舟的耐心即將告罄時,元舟終於聽到了周承澤那句含混的“你真的不能回來嗎?”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然而現實就是這樣,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周少爺看起來是對自己這個保姆心生依賴,即將發展到離他不行——以至於他都已經離開了這麼久,還在依依不舍的回頭找他,期盼他能回去,繼續做他事無巨細的貼身保姆。

如果真的是保姆就好了。

這年頭給少爺小姐做保姆的經曆做成段子拍成視頻,“給霸道總裁做保姆”,怎麼著也能做一個係列,說不定還能拍完這季拍下季……算了,這麼苦情又吃癟的保姆劇情,他自己都乾夠了,又怎麼會有人看啊。

他隻是這麼想了一下,便不由自主地垂下頭悶笑出聲,笑夠了才又抬頭,認認真真的看著周承澤,笑著說道: “如果你是來講這些,那麼真的沒有必要。”

兩人對視,元舟先一步敗下陣來,這種交流讓他身心俱疲。他移開視線,盯著周承澤身後垂下的樹枝。

還是想問,真的想知道——他語氣有些打趣:“我這個保姆當的,真就那麼好?”

“……什麼?”周承澤表情錯愕:“什麼保姆……你是覺得,我是在把你當保姆嗎?”

“不然呢?”元舟倒是坦然。

手機光也熄滅了,兩人之間重又回到了暗沉沉一片。這是最好的遮擋,元舟覺得自己在這種情境下,同周承澤說話都自在了許多:“那你自己說,那你三番五次糾纏我,騷擾我,是為了什麼?總不至於是喜歡上我了吧?”

話音落下,他甚至覺得自己已經聽見了周承澤的嘲笑聲。

哪怕在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打嘴炮環節,“喜歡”也已經是他能說出的最為曖昧的用詞,至於愛?他不敢說。

周承澤果然詞窮。

元舟有些意興闌珊。

他知道自己今晚說的話過界了,毫無瓜葛的兩人不應該有這樣的對話。不過也對,這才是周承澤。他連戀愛期間的一句“我愛你”甚至是“我想你了”都無法給出正麵回應,有時連“嗯”字都少有,全程都是元舟一個人的獨角戲。

此刻的毫無回應,反而保全了元舟的顏麵。

不過他覺得,自己已經給周承澤做了這麼久的名為情侶實為保姆,在周承澤麵前,本身也就沒有什麼顏麵可言了。

他極輕極輕地呼出一口氣,省下了道彆的步驟,從周承澤身側越過,向小區門口走去。

他走出去幾步,元展的新消息已至,是一個語音條,說自己已經快到小區門口了,元舟可以準備下樓啦。聲音裡完全聽不出被工作折磨的疲憊。

身後突然傳來了一聲顫抖的“我愛你。”同手機裡傳出來的聲音重在一起。

腿先大腦一步分析處理完了周承澤的話,他呆愣在原地,旋即笑出了聲。

“你明明可以找花錢就能請到的保姆,何必來我這裡拿‘我愛你’來侮辱我。”元舟邊笑邊歎氣。

周承澤轉過身,向著元舟的方向疾行幾步,又在隔著還有一小段距離時候主動停下,又將一直垂在身側緊攥成拳的手在元舟麵前攤開來。

“我還找到了這個,很好看。你……你還記得嗎?”

元舟微微眯眼,看了過去。

記得,怎麼會不記得?他現在閉著眼睛,都還能覺得指腹摩挲過戒指時,上麵微微凹陷的觸感。

戒指是他大學畢業那年設計出來的,不單是設計,連製作都是元舟親力親為。沒有用到鑽,外側刻著一個小小的籃球的簡筆圖案,內側則學的各種影視劇,酸不拉幾的刻了一個“ZCZ&YZ”。

……像是刻在一起,人就能在一起。

單純幼稚的令人發笑。

收藏價值約等於零,實際價值也同兩人原本的生活八竿子打不到一起,雖然帶著自己的一腔熱血,不過說到底,大概也隻能算作是一個抖機靈的產物。

周承澤不會戴,追著問估計多半也是得到“好幼稚”一類的點評,元舟自一開始便心知肚明。然而直至今天他才轉過彎來,周承澤這些年的隻字不提,哪裡是覺得幼稚,也未必是覺得掉價,而是根本就沒有打開看過。

值得一提的是,這枚戒指因為種種緣故,最終的成品隻來得做出一個,被他獻寶一般送給了周承澤,隨後迎來了漫長的、暗無天日的,落灰。

也許從本該的情侶對戒隻有一半時,自己就應該及時止損了才對。

對麵的周承澤不知道元舟所想,又直愣愣地重複了一遍“我愛你”。

怒火來得毫無征兆,元舟壓下怒氣,輕笑著回應:“哦,你愛我,真是讓我感恩戴德。”

“……”發展徹底出乎周承澤意料,他張了張嘴,表情有些費解。

元舟奇異的看懂了周承澤臉上的迷茫,他繼續道:“在你們那 ‘愛’值多少錢啊?你說愛我,那你對我的了解又有多少?我最喜歡什麼?最愛吃什麼菜?你知道嗎?你了解嗎?”

周承澤啞口無言。

思緒徒勞的在眼前接二連三的飄過,他張口結舌,發現自己竟然說不出半個字。

他隻能沉默,他最會沉默——可他竟又將捧著戒指的手掌向元舟的方向遞了遞,表情帶上了幾分隱晦的期待:“我覺得它很好,你……現在能給我戴上嗎?”

元舟盯著周承澤。

其實當下的環境裡,他根本看不清對麵的人,連他印象裡,本該熠熠生輝的戒指,也如蒙塵一般,灰撲撲的,不見半點光澤。

手機響起,大概是元展已經到了。

元舟沒有看,直接摁掉了,隨後走向周承澤,拾起了他掌心的那枚戒指。

有些燙,夜燈還未能吹散附在上麵的、屬於周承澤的體溫。

他垂眸,放在掌心顛了顛,旋即在周承澤反應過來之前,狠狠地將戒指拋向一旁的噴泉水池。

水聲嘩嘩作響,這樣一枚戒指掉進去,沒能發出半點動靜。

元舟扔完後,沒有去管麵前僵在原地,瞳孔驀地睜大的周承澤,麵色如常的轉回身,繼續向著原本的方向走去。

周承澤覺得自己的心也隨著那枚戒指一起,被重重的拋進了水池裡,身下是冰冷的地麵,身上遭受著冷漠的噴泉的衝擊,正在絕望的抽搐。

他的一句“不要”卡在嗓子眼裡,眼前是元舟漸遠的背影。

“那是我的東西。”周承澤喃喃。

元舟的聲音從風裡傳來,也如風一般輕飄飄:“你的那你就去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