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有些話說出口時不會意識……(1 / 1)

成功人士的時間管理讓元舟充滿了訝然——是的,他說的正是林逸立。

稍晚一些時候,網上出現了零星幾條關於元舟的討論。不再是針對“年輕的方氏地產方經理的朋友”,而是“咦這就是RENDER的那個新人嗎?”

不過這幾句淹沒在了大秀相關的鋪天蓋地的消息中,並沒有掀起什麼水花。

元舟好奇,又刷新了一下,才發現昨天晚上大秀結束回到酒店之後,林逸立還抽空接受了一場采訪,在對秀的誇讚之中,還不忘捎帶上對RENDER未來的展望,采訪不長,但是仍然可以堪稱麵麵俱到、滴水不漏。

此時元舟靠在家裡的沙發上,發自內心的感歎,人的成功絕不是毫無道理的。

他們三個在晉城住了一晚,今天中午才慢慢悠悠地回常陽——林逸立大手一揮把今天的班也免了,元舟自然也就不急著往回趕;方提手上的項目剛告一段落,忙得昏天黑地的日子總算過去,比起上班,他也更願意在酒店裡蒙頭補覺。

回常陽之後,他就一頭紮進了家裡,企圖翻出他上大學之前的塗塗畫畫。

答案當然是沒有。

他又產生了那麼一點點點的後悔情緒,怎麼就沒堅持讓周承澤給他找了寄來呢?低聲下氣多說兩句軟和話又不是不行。

不過這也就是想想,再來一次,元舟覺得,他連那通電話都不會打出去。

樓上門鎖響了一聲,元舟下意識坐好,就見元宗文從書房裡溜溜達達走了出來。

他在沙發上坐定,踢了踢元舟的拖鞋,表情嚴肅:“你跟周家那小子到底怎麼回事。”

元舟摁滅手機,抓了一把頭發,有些難以啟齒。

今天付蓉有課,不在家,青天白日的,元展也在崗位上嘔心瀝血的忙碌,此時家裡隻有元宗文和元舟兩人。

元舟自認他的灑脫程度還需精進,委實不願在此時同長輩談論這段充斥著失敗的感情,含糊其辭道:“也……沒怎麼,就分了唄。”

元宗文奇了:“走的時候東西都沒拿全,想再回去結果連大門都進不了,這叫‘沒怎麼’,不是很合適吧?”

元舟覺得現在不是糾結到底是“大門進不了”還是他壓根就不想進那個門的時候,他在元宗文的注視下避無可避,隻能輕輕歎了口氣。

好在元宗文也沒在這裡停留太久。

“你當時回來跟我和你媽說的時候……那個表情,我竟然真的覺得你們倆說不定可以長久。”

“還是……太年輕了唄。”元舟沉默著,這次歎了重重的一口氣。

“年輕”,真的是個很好的借口。因為年輕,所以一個人竟然會去相信所謂的“一見鐘情”,會覺得那一眼心臟的砰砰亂跳是心動……當你被凶犬追趕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那時的心跳來得更為強勁,你愛上它了嗎?

他跟周承澤的開始極其簡單,就是這樣的一份“一見鐘情”。

大一平常的一天,他幫導員跑腿,去操場找聯係不上的舍友。

操場上正在打籃球賽。舍友站的極其靠前,元舟不停地道歉,好不容易擠了進去,還不待跟舍友說什麼,就被迫加入了歡呼大軍。

他看見一人輕易搶下籃球,然後向著另一側奔去,背影都分外引人注目。

哨聲在球順著籃網落地時響起,尖叫混著歡呼,幾乎要震破元舟的耳膜。

元舟虛虛擋著耳朵,衝舍友喊道:“剛剛的!那是誰!”

舍友表情奇怪:“周承澤啊,咱們經院的神級人物,江湖上流傳著他的傳說啊!出身好,績點第一,好多比賽都拿了獎,神人!”

舍友又把“神”重複了一遍。

元舟心裡一動,又看過去。恰巧慶祝中的幾人將球拋在空中,失去了對球的掌控,籃球轉著圈向著元舟飛來,擦著他耳邊落地。

他有幾分驚魂未定,下意識想要去撿球。有一雙手先他一步,他呆呆抬頭,正撞入剛剛那位神級人物的視線。

青年眼神清澈,劇烈運動過後還帶著幾分紅潤的臉上帶著幾分抱歉:“不好意思,剛剛沒有打到你吧?”

元舟覺得自己好像聽到了心跳聲。

記憶定格在這一瞬,元舟閉了閉眼,用力抹掉。

“……又不是和平分手的。”元舟低聲嘟噥。元宗文沒有聽清,麵露疑惑,元舟被盯得渾身發毛,忙找了個理由,匆匆起身,打算先溜走。

元宗文坐在沙發上,目送著元舟出門,沒有吭聲。

元舟畢業後直接定在了晉城,元宗文有時候也會想,如果當時沒有逼著他一定要學經管——其實他那個時候已經說服了自己,打心眼裡接受了這個被他寄予了厚望的孩子並不會繼承自己的事業,兒孫自有兒孫福嘛——儘管這樣他仍舊強迫著元舟去學了經管。

如果沒有,是不是這一切都不會發生,元舟可以跟元展一樣,倆兄弟就這麼在家裡傻乎乎但是又快樂的長大,哪裡會多吃這一遭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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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承澤在幾乎要把家搬到公司之後,終於想起來他其實是有家的。

有些日子沒回來,他甚至有了幾分不習慣,家好像……不應該是這麼空曠的。

他甚至覺得有幾分冷。

今天回來,他是打算去找元舟口中的白色收納箱的。

他直奔元舟的那間工作室而去,卻又在門前停下了腳步。

周承澤沒有這個房間的鑰匙。

如一開始所說,這是獨屬於元舟自己的秘密。他現在依然可以回想起來,元舟當時說著“你也不準偷偷進來”時候故意裝凶的鬼臉。

自己當時又是怎麼回複的來著?周承澤記不清了,大概是說了“誰會進去看啊”。

有些話說出口的時候根本不會知道有多傷人。

他用元舟留下的鑰匙打開了門。

掛了元舟的那通電話,他設想過好多好多,門後麵的場景,唯獨沒有出現在眼前的這種可能性。

細微的塵土隨著門的變動在空氣中揚起,又緩緩飄下,窗戶邊拉著半透明的紗簾。房間的正中央是一張巨大的辦公桌,剩下的位置,被各種畫稿占滿。

支在畫架上的,掛在牆上的,擺在地上的,都是周承澤。

饒是周承澤,一時也愣在了那裡。

元舟點名要的那個白色收納箱被放在了辦公桌一側,他遲疑著走上前,這裡麵是各種設計圖稿。

周承澤終於等到了於從心的回複:……我上次是開玩笑的,我以為你知道

男人垂眸,繼續重複著:我願意投資

他沒有繼續關注對方的回複,打算將他動過的東西都一一複位,最後環視一遍就離開時,他突然被另外的東西吸引了視線。

是本本子。

元舟的辦公桌收拾的極為整潔,然而這本本子大喇喇斜躺在桌子中央,像是完全沒想過,這裡會迎來不速之客。

本子不厚,但能明顯看出有些舊了,像是經常被拿在手上翻看、摩挲,側邊已經卷起了毛邊。有一種強烈的念頭在周承澤的腦中閃爍:打開它,看看它。

字跡周承澤很熟悉,他恍然,這是元舟的日記。

2018年10月12日

看到了傳說中的周承澤,確實好帥一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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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承澤想了想,他對這個日期沒有絲毫的印象。

理智告訴他,這樣未經允許隨意翻看他人的日記是極為不禮貌的行為,然而可恥的欲望在驅動,心臟也在莫名的緊張下越跳越快,他一下連著翻過去了好幾頁。

2019年11月18日

腦子壞了沒忍住表白了,哈哈,想回去找膠帶纏上自己的嘴……不談

2019年11月23日

……做了好多心理建設,其實今天是想借著開玩笑的由頭把那天的表白混過去來著……但是周承澤竟然主動說要不要在一起!

現在還暈暈的,我不是在做夢吧?

2020年5月23日

今天周承澤好忙啊……什麼都沒有給我發

2021年2月11日

新年快樂,周承澤

2021年6月12日

畢業了

周承澤竟然來接我,我能不能算是,在晉城有家了?

2022年1月31日

在陽台上可以看到公園在放煙花,很漂亮,不知道周承澤在家裡能不能看到,又有沒有看

春晚好像不太有意思,那我原諒你沒有回我消息了

新年快樂,周承澤

2022年5月23日

說要和我在一起真的是因為喜歡我嗎

2022年6月28日

給周承澤準備了驚喜,怎麼他好幾天都沒有反應啊

這頁後麵是連著好幾頁的空白,再後麵是各種周承澤看不懂的塗塗畫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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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智在叫囂著放回去,不要再繼續往下看了,手卻不受理智操縱,繼續向後翻去。

臨近尾頁,終於再次出現字跡,相比前麵,看著要工整好多。

2023年5月18日

又快生日了,今年周承澤好像不出差

沒關係,我出差,是不是就不會那麼失落了?

2023年5月25日

上學時候老師講,“愛情”是很美好的,擁有愛人的能力是幸福的,享受一段健康的愛情更是快樂的。它有排他性,一段愛情是兩個人的事,是兩個人心靈的交流,是互相關心,更是攜手奮鬥。

我也一直是這麼相信的。

但是老師的後半句我好像忘記了,他說,“愛情”也會是相對難得的人生經曆,有時候不能盲目執著,過分強求。

如果我是被排除在外的那個他,這應該是給我的警示吧。

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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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很近,近到周承澤甚至可以想起那是哪一天,那天又究竟都發生了什麼事。

周承澤機械地又翻過一頁。

夾在日記本裡麵的一張紙飄了出來,落在桌麵上,周承澤伸手拾起。

是素描紙,紙質很厚,微微發黃的紙麵上有些規整又清晰的折痕。他頓了一下,還是鬼使神差的拆開了夾在日記本中的這張,看起來平平無奇的紙。

紙麵上的內容終於得以暴露在他眼前,又宛如定身術般,令他失去了所有的動作。

如果元舟在,他可能會眼帶笑意一把搶過,重新疊好,又一邊強裝滿不在乎的說著“技術生澀畫的一般,以後再給你做更好的”;如果是林逸立看到,他會感歎“原稿果然是要比不知道翻拍壓縮了多少次的圖要清晰,介不介意我拿去掃描一份?”

——令RENDER首席時隔四年重新找上門來的設計原稿,就這樣隨意夾在一本有些有些舊了的日記本裡,圖紙上赫然是一枚戒指。

周承澤的手的顫抖幅度越來越大,越來越明顯,直至像是再也承受不住日記本的重量。本子“啪”一聲重新摔到了桌麵上,周承澤無力的放下手,神經質的在原地轉了幾個圈,又猛地定住。

然後他跌跌撞撞地走出畫室,來到二樓的臥房。

這裡……不對……這裡……沒有……

周承澤慌亂的翻箱倒櫃,成了一地狼藉。

直到最後他終於從在床頭櫃的抽屜裡翻出了他要找的那個盒子。

黑色的絲絨盒子上落滿了灰塵,周承澤用顫抖的雙手捧起來,感覺自己得到了捆在脖子上的枷鎖的垂憐,得以喘息。

好半晌,他才終於鼓足了勇氣。

“嗒”的一聲輕響,盒子打開,比黑白設計圖上更為美麗的戒指安靜的躺著,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