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他產生了一種一切脫離掌控……(1 / 1)

有一個瞬間,元舟真的很想不管不顧的把門拉上。

然而他不行。

元舟閉目深呼吸,將破口大罵的欲望壓回心底,另一手將握在手中的手機懟至周承澤眼前。

屏幕很亮,周承澤眼前一花,好一會兒才在重影中看清撥號界麵上的110。

元舟聲音冰冷:“把手拿走,彆逼我報警。”

周承澤盯著屏幕出神,半晌,將斜插在門裡的那隻手收了回去,然後冒出了沒頭沒腦的一句:“旁邊那戶沒有住人。”

元舟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是在回應他的那句“能不能有點公德心”。

旁邊那戶沒住人——他影響不到——但是半夜影響元舟不算沒有公德心。

真是天衣無縫的邏輯。

元舟懶得再對周承澤的自說自話做什麼回應,他再度伸手去關門。

門外,周承澤揉了揉眉心,像是打開了什麼話匣子:“我查到你搬到了這裡,工作一結束就往這裡趕。天不好,暴雨,飛機延誤了,所以這麼晚才到,我很累……”

嗯嗯嗯,工作,很累。

“我也很累,和你交流非常累。”元舟口齒清晰:“你累你就回家睡覺,而不是叫醒半夜已經睡了的我來應付你的糾纏。”

然而周承澤隻是頓了一下:“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那我以前是什麼樣子的?或者說,我應該是什麼樣子的?

元舟沒有作聲,思緒飄走了。

周承澤和那位訂婚對象站在婚紗店門口的照片現在還躺在他的收件箱,兩人看起來,是不可否認的郎才女貌。結合周承澤口中的出差,明眼人都知道這個“出差”到底是在做什麼,難為顏如玉還特意查了他的郵箱給他發來。

元舟皺眉:“所以你是來送請柬的?請不相關的陌生人吃席還整這麼大規格啊?”

周承澤反問:“什麼請柬?”

然而僅片刻他就意識到了元舟在說什麼,臉色勃然一變,又堪堪壓下了怒氣:“我說過了訂婚的事與你無關!”

當然與我無關了。元舟莫名其妙,心說又不是我結婚,跟我有關才是壞事了吧。

不過剛才的問題他也得出答案了。

不管他以前是什麼樣子,起碼他情真意切的察覺到,自己以前那樣,在過去的那場戀愛裡真的有點慘,所幸已經成為了過去式。

而眼下母子二人表現出來的一脈相承的聽不懂人話更是讓他心生疲憊。

待元舟回過神來時,周承澤的長篇大論竟然還沒結束。

他的解釋沒能製止哪怕是減慢門在他麵前合上的速度,僅餘一個門縫時,他再次伸手頂了上去,將沒說完的話撇到一邊。漫長的前搖終於結束,此行的目的總算圖窮匕見:“你到底還要鬨多久?什麼時候跟我回去?”

他用行動對周承澤做出了回答。

他用比周承澤抵著門更大的力氣,砰得一聲將門合上了。

元舟半宿沒睡著,先是半夜被敲門聲吵醒,經曆了感情上的大起大落,好不容易在不斷地“不能通宵”“不用起早上班”的交替自我催眠下,剛剛眯著,還不等睡沉,門鈴就響了。

門外的人摁了兩下門鈴,見沒人搭理自己,又加上了敲門的動作。

確切地說,那是在砸門。

元舟艱難地把頭從被子裡鑽出來,努力睜開眼,看向一旁牆上的掛鐘。

好,七點。

砸門聲還在繼續,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趨勢,在起床氣的加持下,元舟僵硬地坐起身,從床上移到了門口,一路上心裡已經把門外的人想象成了一塊太空泥供他搓扁揉圓。

小元總還對自己成了一塊太空泥的事毫不知情,衝著門裡的元舟露出他的招牌傻笑。

元舟垮著臉,目光沉沉。

他比起方才已經清醒了一些,先是不著痕跡地快速掃視了一圈周圍。

很好,視線範圍內沒有周承澤,連他家門口那灘水跡都消失不見。

他又把目光移回了元展臉上:“你最好是真的有什麼急事。”

在元舟宛若要吃人的目光的注視下,元展委屈的收起臉上的笑,在手機上點了點,舉到元舟麵前:“傳咱母後懿旨,回來好幾天了再不滾回家覲見以後就彆回來了。”

他一口氣完成了傳話的任務,然而元舟的注意力完全被其他東西吸引走了。

元舟目光落在元展的手機屏幕上,一字一頓念出了那個顯示有3個人的微信群的群名:“愛、情、保、衛、戰。”

元展表情一僵,火速將手機收了回去,忙岔開話題,催促元舟趕緊答複。

元舟擺擺手:“明天周五不是?我晚上跟你回去。現在到你將你自己奉獻給事業……和愛情保衛戰的時候了,跪安吧。”

元展敢怒不敢言,圓潤的轉身了。

元舟目送元展走進樓梯間,正要關門接著回去補覺,卻見已經消失在牆後的人影又探出了個腦袋來,表情嚴肅:“哥,我剛下單給你買了個監控,過會兒應該就到了,你記得裝上啊。我剛來的時候家門口有一灘水,給你擦乾淨了。”

元舟:“……”

元展微微皺眉:“但是我剛又想了一下,彆是什麼人到處蹲點,還是挺驚悚的。除了方提哥,我可就你一個哥啊。”

元舟:“……”

元舟表情複雜,一時不知道是辯解沒有蹲點,還是質問什麼叫除了方提就隻有他一個哥,勉強道:“好的,知道了,你快走吧。”

林逸立早先就將比賽的報名表發給了元舟。元舟癱回床上補了一覺,爬起來忙活設計稿,改改畫畫,忙得昏天黑地,轉頭就到了周五。

周五的晚高峰擁堵程度比起平常更勝一籌,然而再難走的路也終有走到的時候。

終於快要磨蹭到路口,元展在紅燈前踩了刹車,向副駕駛的元舟投去一瞥,發現新大陸般,樂了:“你這是在緊張嗎?”

元舟頭疼:“祖宗,少說兩句吧。”

元展樂不可支。

路燈亮起,車隨車流拐過。過了那個紅綠燈,後麵就順暢了起來。

到了車庫,元展說什麼都得把元舟先攆下去。元舟狐疑,但是坐久了心慌,還是順從了。

元展趴在車窗上張望,確定他哥確實沒注意他,才趁著停車的功夫,在“愛情保衛戰”裡狂發無數條消息,再三強調他哥在外麵飽經風霜已經吃足了愛情的苦,可彆再在家裡吃親情的苦了。

消息遲遲沒等到回複,元展也急,最後還是咬咬牙,下車挽上元舟的胳膊扯著他就走,順便當麵向元舟展示了他的“砸門神功”:“媽!爸!我跟哥回來請安啦!”

付蓉像是一直在門口守著,門一響就開了:“回來啦?飯已經好了,趕緊進來換衣服洗手好吃飯了。”

元舟沒動:“媽。”

他在晉城太久,久到對自己家都產生了一些陌生的感覺。

“哎。”付蓉笑意盈盈,伸手把元舟拉進門,埋怨道:“怎麼還越長越傻了,站門外做什麼。”

她又輕推了元舟一把:“你爸在書房呢,說還有點工作沒處理完,快去叫他來吃飯。”

元宗文是個貨真價實的工作狂——他跟元舟之間鬨過的最大的矛盾就是元舟當年報誌願的時候。

付蓉是大學老師,顧不過來的時候,元宗文會帶著元舟元展兄弟倆去公司。所以元宗文非常不能理解,從小就受到工作熏陶、被他寄予厚望孩子,為什麼會說出“不感興趣”。

他斜了一眼書房門口有些局促的元舟,陰陽怪氣道:“喲,這次怎麼就你一個人回來啊?”

跟在元舟身後過來的元展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咳嗽聲。

元宗文麵色一僵,放下了手中明顯拿倒了的文件,不情不願的哼了一聲:“走走走吃飯吃飯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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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承澤在門外站到四點。

元舟關門時沒收著力,樓層的感應燈忽閃一下,視野一下子亮堂了起來。燈火通明中,元舟給從裡麵鎖上門的聲音也格外清晰。

緊接著踢踢踏踏的腳步聲逐漸遠去,直至他隻能聽清自己身上的雨水滴在地上的聲音。

濕透的衣服緊貼在身上,最開始他感覺有點冷,漸漸的也就沒有冷暖的感覺了。再然後是腿像是失去了知覺,他沉默又茫然的對著門麵壁,某一刻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那裡?

元舟不是個愛鬨脾氣的人——說過的最重的話不過也是“再也不要理你了”,甚至就連這句話都很少說。

每每說完後,元舟大概率會背身離開,小概率會坐在一旁麵無表情放空。

然而這個狀態也隻會持續很短的時間,用不了幾分鐘,他就又會麵帶笑意湊過來繼續同他說話。

周承澤看著麵前的緊閉的門,很是費解:為什麼這次不一樣?

他產生了一種一切脫離掌控了的惶然。

不待他趕回晉城,感冒先一步找上了他。

到公司時天已大亮。

淋雨受涼加通宵,他的頭昏昏沉沉,母親帶著怒意的發泄更是讓他難受。他想了一下工作安排,索性通知秘書全部推後。

安排完工作後,他翻出了家庭醫生的聯係方式,正要撥下,卻又鬼使神差的停住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