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回答以下問題：1.單選題，選出你心中開水房爆炸案的主謀？”

不同人物的形象在大屏幕上閃爍。所有提到過名字的人物都出現了，甚至還包括隻聽過聲音的林家明和吳秉中偶然提及的語文組陶老師。

唐澗知道，如果是秦疏在這裡，他大概會選李墨，因為他總覺得李墨身上有自己的影子，但是，唐澗也很難解釋，很難解釋為什麼明明陳思琪乾乾淨淨，甚至還是一個絕對的受害者，一個身世飄零的普通女孩，她還是對她有著奇怪的觀感。

因為自我的映射嗎？

可是她家庭美滿且富裕，從小家裡就有好幾棟樓收租，從出生到現在，甚至都未曾去過任何偏僻的遙遠的村落。

“選陳思琪。”說出口的那刻，唐澗閉上了雙眼。

“倒數三秒修改時間：三、二、一……回答鎖定。”

很快，電子音提出了下一個問題。

“2.多選題，選出你心中的作惡者，並給出相應的陳述。”

一張張照片依舊閃爍。

唐澗不是會猶豫的人，經曆過高考的她還知道一句話——多回答總會有同情分，於是抓緊時間作答。

“選吳秉中，他撒謊，阻礙我們的調查；選李墨，他軟弱，縱容犯罪也是一種罪惡……”

說到這裡，她覺得自己好卑劣，因為自己一路順遂就這樣評價一個可憐的男孩，但是，唐澗幼年時，曾看過一個印度的紀錄片，被家暴毀容的女人們站出來說，如果早知道不反抗也會如此淒慘，她們寧願賭上生命。

說話的時候被毀容的女人模糊的五官很是瘮人，但是唐澗卻不覺得害怕，反而哭掉了半包紙。

“容忍犯罪，也是一種罪惡啊”從此也時常回響在她的耳邊。

她不忍回憶，繼續回答：“選鄭宇，他恃強淩弱，自以為是；選高三（17）班班長，他助紂為虐，毫無善惡觀；選郭小光，他偷膠卷。”

“3.主觀題：作案手法和作案動機任選其一。”

“選作案手法：可以由謀劃者將計劃翻錄在磁帶裡，再放置在某個地點，同謀方便時取走。作案的最終時間，由黑板報的標記給出。

任務的執行可分配給沈雨涵和張期，他們當時不在場。複讀機錄好尖叫和烏鴉的聲音播放……吳元森的暖水瓶內膽裡可以裝點容易爆炸的東西，比如鈉或者鉀什麼的，扔出去碎了就能炸。”

“附加題：給出你認為在裡世界獲得的既定事實，必須予以解釋，有效加五分，正確但無效或者在以上題目中已經提及，不加不減，存在事實錯誤倒扣十分。”

唐澗向來是一個信奉最大程度發揮主觀能動性的人，儘管她這種不懂也能寫的精神在理科沒什麼發揮空間。

“第一點：吳秉中在撒謊，他有秘密。聯係到紙條，他和曾經發生在霖城一中的命案有關。為什麼區區一張紙條就能恐嚇到他，正常人不是都應該覺得這隻是惡作劇嗎？除非他心裡有鬼。

第二點：吳元森其實不在教職工宿舍常住，一般和吳秉中回他家睡覺。吳秉中那樣看重吳元森，吳元森的宿舍又整潔空蕩，肯定是跟著大伯每天回家。

第三點：李墨不是一個真正的懦夫，他也有過反抗的想法，並且最終一定會成功。鄭宇失蹤之後他的恐慌有些太刻意了，我不相信他在校霸麵前也和在我麵前是同樣的結巴，畢竟，那樣真的很容易挨揍。

第四點：沈雨涵和張期青梅竹馬、互相喜歡。張期不過是和我搭話了一兩句，沈雨涵看我的眼神就不對。後來她知道我不是學生，反而神色輕鬆得多，即使，我那時是在質問她。

第五點：吳元森喜歡陳思琪。但是陳思琪心裡覺得學業更重要。陳思琪的家境，比其他人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從貧困村到小鎮都那樣不容易，如果她不是執意要出人頭地，不會放棄與母親每日相見的機會。”

唐澗交卷出來，發現秦疏居然還沒出來。

“你回答得好慢啊。”過了幾分鐘她終於等到他。

“哦，前麵第一個問題，我想試試如果不回答，能不能無限延長思考時間。”

唐澗驚訝地看著他：“啊？還可以這樣啊。可以嗎？”

他無奈地說：“不可以。電子音和我說，使者請注意，倒計時三十秒，空題記零分。”

“哈哈哈哈哈哈，你的電子音也是小蘿莉嗎？”

“不是，是個男孩子的聲音。”

他們就這樣坐在公園的長椅上聊天。

夜晚十點的風還有些涼。

“要不，我們回家再說？”

秦疏覺得好奇怪，好像從冷凍那次的冰冷中複蘇之後，他就沒那麼怕冷了。

當然，還是相對的，和穿著薄風衣的唐澗相比，他怕冷極了。

於是唐澗又一次光明正大地登堂入室。

“你的問題是什麼啊？怎麼回答的？”

“第一個是單選，問我教職工宿舍點火的主謀，我選的是李墨。”

唐澗露出一副“就知道”的表情。

“第二個多選，問我作案動機包括什麼，並給出對應的人和具體的解釋？選項有：愛情、親情、友情、共情和同情。我選了愛情：張期為了沈雨涵隱瞞，不管他們到底去乾嘛了。友情：李墨得不到友誼，最終肯定會黑化的。”

唐澗想了想，總覺得哪裡不對。

“雖然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但是總覺得你說的不對。”

“行吧。第三個大題是主觀題，問我吳秉中隱瞞的東西到底是什麼，他在整個案件中的罪過是什麼。我哪知道……我就說，首先他隱瞞又欺騙，不肯告訴我們真相；其次他沒管好學生，也沒管好侄子吳元森，但凡這些學生省心點，都不會搞出這麼多事；

然後就是，他識人不明，公器私用，非要看《明月山》，還選了個會中途逃跑的劇院班組；最後，我懷疑整個霖城一中的陣法和他有關，他肯定隱瞞著什麼。說不定這就是學校給他封口的好處。”

唐澗恍然大悟：“你怎麼不告訴我？”

“我沒說嗎？我應該說過啊。”於是二人組的友誼短暫破碎了三秒鐘。

“附加題呢？你是不是附加題答很多啊，不然怎麼這麼遲才出來。”

秦疏看著唐澗單純而明媚的臉，其實他根本沒有回答附加題，因為覺得倒扣分根本不劃算。

他隻是問：“為什麼我會突然昏迷，為什麼會有一個古怪的電子音誘惑我和他合作？”

正太回答他：“也許您可以考慮同意呢，如果擁有了上帝視角，就可以成為異世界的神靈，甚至在現實世界也擁有驚人的財富呢。”

他冷笑，這人說話陰陽怪氣的風格是跟唐澗學的吧：“什麼叫我，能夠自主支配的才是我。如果我名垂青史但是卻隻有一個軀殼，靈魂都不再自主，那我根本就不算存在過。”

但是那些尖銳的話語，那些對方的誘惑，他忽然都不想和麵前這個笑得自在又安寧的女孩說。

他隻告訴唐澗：“是啊，我回答了好多。我說我覺得李墨肯定有問題，說不定是幕後大boss，我說吳秉中說不定是為了升官發財做了違心的事，還說了我覺得吳元森不怎麼清白，他看起來傻乎乎的，說不定一時意氣，就衝動了……”

他們在空蕩蕩的房子裡開懷大笑，寬敞的沙發竟然也變得狹小。

“我還想抱抱你。”唐澗說出口的時候就有點後悔了。

她向來是不太設防的人，總覺得好感和噴嚏一樣都隱瞞不住。

秦疏心裡還在想自己瞞下和裡世界世界意識的對話，唐澗以後知道了會不會生氣，驟然聽到她的要求，心裡有點奇怪的緊張。

“我亂說的，”唐澗及時道歉，“我要回家了。下次見。”

秦疏想不出阻攔他的理由，他送她到門口：“還怕嗎？需要我陪你去看看赤兔嗎？”

“不用了，經過了這麼多天的挑戰，甚至在剛剛發生過火災的樓裡住了一晚上，我現在已經很強大了。”唐澗說著比了一個肌肉的動作。比起手無縛雞之力的秦疏，她才應當是更強大的那個存在呀。

秦疏卻想起那天自己耍小性子故意嚇她的畫麵。

他走上前，半是愧疚半是憐惜地虛虛摟住了唐澗一秒鐘：“都會好的。我永遠在。”

等唐澗打著招呼關上電梯門之後，秦疏才從不舍的情緒中抽離。

他想，我說了兩次永遠。對一個剛剛接觸幾天的人。

他不知道怎麼去形容他們之間的關係，交換秘密讓他變得敏感而脆弱，他故意嚇她，想看她潰不成軍。但是等唐澗真的很快跑遠，他又難受得好像做錯了什麼事。

還好，還好她還是原諒了他，甚至願意擁抱他。

他說李墨和自己一樣懦弱又一無是處。

其實也不全是，現實中，他在忍了幾天之後，直接把針對他的小孩揍成了豬頭。

雖然他當時還在抽條，對方的體型簡直是兩個他，但是意誌是人最好的武器。他拚儘全力，還是揍服了那個胖子。

一麵是不堪的過往，一麵是說著不敢奢求卻心猿意馬的自己，秦疏懷揣著妄想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