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個上午 唐澗隱約感覺到,吳秉中……(1 / 1)

四目相對,啞口無言。

“愛看不看,不看滾。”沉默了三秒之後教導主任兼高三年級主任突然想起來自己是個領導。

於是兩個年輕人乖乖巧巧地坐著翻通訊錄。

說是通訊錄,其實還是簡單記載了一些信息的。

一人一麵的表格裡寫了每個學生的班級、姓名、性彆、籍貫、出生年月、家庭成員及簡要的信息諸如各自姓名、年齡和職業、和聯係人的關係、家庭電話和家庭住址等。

08年中國手機用戶數量雖然已經達到了六億部,但是家庭電話一欄填固定電話的人還是存在的。

唐澗仔細地寫下任務:比對沈雨涵、張期、李墨、鄭宇、陳思琪和吳元森六個學生的表格。

她從後往前翻:“陳思琪的聯係人隻填了一個,是母親,陳鳳蓮,小學學曆,職業是無業。家庭電話是無,籍貫東山鎮,住址在東山鎮十裡橋村。”

唐澗一邊謄抄到筆記本,一邊沉思。

她實在沒想到,看起來冷冷清清的小姑娘,家庭狀況並不好。

08年的霖城,深化改革的大刀闊斧還沒波及到整個城區,更彆說是附屬小鎮的一個普通村落了。

“東山鎮沒有中學嗎?”秦疏問吳秉中。

“有的,可能是因為我們高中教學質量更好吧。”吳主任不以為然。

“東山鎮到霖城市區大巴要坐多久?多長時間一趟?從市區到東山的盤山公路修了嗎?”唐澗不停問著。

“三四個小時吧,一天能有一趟就不錯了。節假日肯定有。公路前幾年就開始說,現在還沒竣工,修路的時候隻能半邊通行,更是堵得不成樣子。十裡橋村是出了名的貧困村,去鎮上估計得走三個小時吧。”

唐澗試圖在腦海中試圖拚湊出霖城十幾年前的樣貌。

陳思琪來城裡讀書真的不容易,難怪她那麼用功。

“如果像她一樣隻寫了一個家庭成員,是什麼原因呢?”秦疏問出口就已大致猜到。

“父母離異吧,或者離世也有可能。”吳秉中回答著,也有些無奈。

秦疏翻著高二那本表格:“沈雨涵和張期都是霖城市區的,而且家庭住址離得很近。”

唐澗在筆記本上寫下“青梅竹馬(?)”。

他又接過唐澗手中的高三通訊錄:“李墨沒有寫其他家庭成員,聯係人隻寫了一個姑父。”

秦疏仿佛想到了什麼,聲音有些低沉。

吳秉中儘力回憶:“高三(17)班那個嗎,好像是沒有見過他的家長來開過家長會。”

鄭宇的資料非常光鮮亮麗,父母一個大學一個大專,八十年代的大學生確實挺難得。從家庭住址到手機號碼,都比彆的學生亮眼許多。

“等下,鄭宇怎麼還寫了一個手機號碼,自用……他身上有手機!”唐澗不解。

如果失蹤的他有手機,趁歹徒不注意撥打求救電話也是可以的啊。

也許他的手機被奪走了,也許他的人身安全被限製了……

吳元森的表格中規中矩,據吳主任說,侄子成績太好,父母不想耽誤他,於是將他從嘉南送到霖城一中讓大伯好好照看。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問他,吳元森跟這件事有什麼關係?”吳主任不覺得自己的侄子有什麼問題。

秦疏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本來,我是從誰能輕易得到內幕消息誤導田帥的角度去考慮的,也一直在猜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人阻礙,你才會錯過晚場電影,畢竟你和他的眼睛很相似,我猜你們是親戚。現在知道他不是你缺席的原因了,不然你不會這樣反問。”

吳秉中又被詐了一次,不過他還是堅持不應該把時間浪費在毫無關聯的人身上。

“有關聯,吳元森出了高三那麵黑板報。在大前天之前,上麵還簡簡單單地寫著李煜、柳永和晏殊,昨天晚上我們從廣場回來拿水管,我發現,晏殊的“晏”字,被圈起來了。”

唐澗和吳秉中都驚訝地看向他。

“我一直在思考,在學生普遍沒有手機的情況下,如果要嚴密地組織一場集恐嚇和實際威脅為一體、近乎同時做到爆炸、點火和綁架這種一個人根本沒辦法完成的工作,怎麼才能做到滴水不漏。”秦疏說得很認真,其他二人也聚精會神地聽著。

沒想到他卻虎頭蛇尾:“至今還沒想到……”

唐澗的期待落空,她無奈地攤手:“這還要你說?不過,用黑板報確實有可能。”

吳秉中還在堅持這點巧合不足以成為論據。

唐澗卻突然意識到不對:“北樓的黑板報才是所有人都會經過的,你根本不是偶然看到的,南樓那麵才是屬於高三的黑板報……”

秦疏反客為主:“這也是我要問吳主任的問題:為什麼公告欄在南邊,在初中部和高中部關閉的鐵門邊呢?如果是寫給高中部看的,公告欄不應該放在最北邊所有學生都會經過的地方嗎?”

吳秉中怎麼繞也繞不過去,他麵臨著多方麵的壓力,校長們很快就要回來,鄭宇的爸爸在霖城呼風喚雨,莫名被麵前兩個年輕人認定被牽扯進來的侄子,還有他自己……都讓他焦頭爛額。

唐澗猜想:“也許是因為本來是給初中部和高中部一起看的吧。就是不知道為什麼鐵門關上了。”

吳主任避重就輕:“因為某些管理上的方便,我們關了門。原來公告欄是用水泥澆築的,挪動不了,學生平時也不經常去看,就沒有新設一個。”

秦疏若有所思地看著吳秉中,他總覺得他對學校的了解遠超一個普通教導主任。不過畢竟他從畢業就在霖城一中工作了,十來年的感情普通人也很難代入。

“剩下的線索和關聯,都要依靠我們吳主任的坦誠了,”他目光炯炯地望著吳秉中,“我們能推出什麼,能得到什麼樣的結論,完全取決於你。”

唐澗趕緊翻開之前的記錄,打蛇隨棍上:“謝謝您已有的配合,現在我們小分隊想知道以下幾件事情:一,您被冷待十年之後又被重用的起因是什麼;二,昨晚絆住您去看電影的原因又是什麼;三,為什麼您預定了看《明月山》的林家班工作人員會突然消失。”

她無辜的大眼睛看不出一點逼迫的樣子,但是一邊全神貫注盯著他,一邊不肯放下手中的筆的樣子,又讓吳秉中有一種被審訊的錯覺。

叮鈴鈴鈴……

下課鈴響起。

“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唐澗本能看表,發現上麵的時間是十點零三,她默默上發條調成十點整,並對自己之前情急之下拿七點零五的時間誑吳主任視而不見,隻是像嗷嗷待哺的孩子渴求食物一樣祈求著吳秉中的坦白。

他們都知道,如果隻靠兩個人生地不熟的普通人,想要在鄭宇的失蹤發酵之前找到真相著實困難。還好,吳秉中也知道。

“被重新啟用,一方麵是因為高三語文組陶老師的舉薦,還有……”他想了一會兒,還是接上,“總之,工作的第十年,也就是06年,我終於獲得了帶重點班的機會,因為表現得好,出了一點成績,也就一路高升了。”

對於吳秉中欲言又止的後半截,他們雖然很期待,但是也沒因為這種期待而打斷他。

吳秉中跳過了第二個問題:“我現在就可以打電話去問林家班。從昨天晚上一直忙到現在,還沒來得及問他……”

他撥通了林家班班主的電話,對方的聲音隱隱約約透過揚聲器傳來。

大嗓門,高音調,一聽就知道是個豪爽人。

掛掉電話,吳秉中告訴他們:“昨天負責放映的人叫郭小光,林家明也不知道他去哪兒了。本來是郭小光和他師父一起放的,但是走到一半師父突然不舒服,郭小光就說霖城一中的場子他來跑。”

“學徒一個月工資多少?轉正了呢?”唐澗好奇。

“沒問這個,學徒就是出錢打雜。轉正……你是懷疑他帶著膠卷逃跑了?但是他機子沒帶走啊,就幾卷膠卷值什麼錢?”

吳秉中想了一下,還是又給林家明打了一個電話。

這次他開的外放,林家明高亮的聲音很有穿透性:“《明月山》現在全國都沒幾卷啊,新到的呢。”

秦疏問:“加上上午下午放的抗戰片,所有膠卷加起來值多少錢?”

“大概兩萬多吧。郭小光那兔崽子不至於吧,就為兩萬不乾了?他馬上就出師了,工資我一個月給他算三千,年節還發獎金。”

唐澗也安撫他的情緒:“我們這邊也在查呢,放映機都還在。一有結果我們就通知您。”

整理好了新信息之後,唐澗反問秦疏也問自己:“為什麼鄭宇十幾個小時沒出現,我們就斷定他的失蹤有問題呢?會不會他是自己跑了?雖然還沒看出來他有什麼要跑的必要。郭小光馬上就要轉正了,為了幾卷膠卷背信棄義合理嗎,如果林家明告他,不是得不償失了嗎?”

秦疏也補上她沒說出口的下半句:“郭小光是共犯,還是被綁架的又一個受害者呢”

話音剛落,上課鈴響起,二十分鐘的大課間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