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眾生相 失蹤的鄭宇與李墨的秘密……(1 / 1)

唐澗無法接受自己現在的處境。

如果說,在她被趕出學校那刻就失去了破局的資格,那僅有的隊友、唯一有可能帶她出裡世界的人也被調包則更為可怕。

一切又該何去何從呢。

向來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大小姐驟然泄氣,背著比自己高的男人跑來跑去時都沒有輕言放棄的她,在這一秒,真切地感覺到了絕望。

雙腿像灌了鉛,思維也凝滯著,反反複複回放著秦疏說的每一句話。

他們在廣場的時候,他們去救火的時候,她認真寫著會議記錄而他不時提問的時候……

到底是什麼時候出了錯!

月光下身姿挺拔的男人就像第一天穿上玩偶服的小醜,秦疏扯扯唇角,所有人都知道那個動作是微笑,但是所有人也都能感覺到他的僵硬。

唐澗不知道裡世界的地圖有沒有邊界,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路燈昏昏暗暗,東門以外的世界黑得無邊無際。

她使勁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用儘全身力氣朝校園裡跑,門衛在後麵不停叫她:“那個女的你誰啊學校不能進!”

身後追趕的聲音越來越小,她從未有一次像現在這樣感謝沒有鬆懈過鍛煉的自己。

如果真的命中有此一劫要折在這裡,她也要把那個故弄玄虛在月夜嚇人的變態道士揍扁,狠狠給他幾腳。

而這時的秦疏卻嗤笑一聲,朝路燈照不到的馬路邊說:“彆躲了,看戲很有意思嗎?”

四野皆寂,無人回應。

秦疏也不慌,他拍拍地上的沙,盤腿坐下:“真是個懦夫,永遠躲在彆人身後,難怪所有人都討厭你。”

他又扯出了一個笑容:“對嗎?李墨。”

如果唐澗在這裡,她或許會感覺更害怕吧,秦疏瑩潤的皮膚在月下如玉般透明,卻少了幾份生氣。

依舊沒人回應他。

他丟下一句“懦夫”就翻牆進了學校。

聲音消散後很久,馬路一邊的建築材料廢墟中,走出來了一個瘦小的男孩,他一邊流著眼淚一邊習以為常地用衣袖擦掉。

“彆哭,”他對自己說,“今天我做了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呢。”

他將建築廢材小心掩好,沿著校園的院牆久久走著,直到走到儘頭才踩上早先預備好的石頭,翻過了院牆。

校園院牆的儘頭,是兩三個小時前才成為焦點的開水房。

李墨貓著腰,在暗夜裡小心挪動。

他回到了宿舍,推門進來,宿舍裡熱鬨的討論瞬間戛然而止。

李墨本能地開口:“鄭……”

他剛想說又意識到那個男生根本不在,於是依次向宿舍其他六個學生問好的聲音也顯得沒那麼不情願了起來。

沒有人回應他,他推開陽台的玻璃門,給自己的盆裝水。

桶裡又多了幾件不屬於他的臟衣服,陽台放著的牙刷旁邊不知道誰又曬了一雙鞋,他將它們分開,剛剛被擦乾的眼淚又不由自主流了出來。

李墨打開水龍頭使勁衝著牙刷,也借水流掩蓋自己的低泣。

三秒過後,他還是關掉了水龍頭,一把把不乾淨的牙刷扔進了垃圾桶。

周齊剛好也推門出來洗衣服,他看到李墨扔掉的牙刷,又看看懸在置物架上的鞋,小聲說:“其實洗洗也能再用的。”

李墨不想解釋,他知道周齊的態度甚至已經算是難得的善意了,他側過臉不讓他看見自己臉上的淚痕:“嗯,我知道。怪我,我今天早上出門急,忘了把牙刷牙杯鎖進櫃子裡。”

他越說越順,好像那點委屈真的不存在,那個剛剛還在無聲流淚的男孩真的有錯,他活該。

所以彆哭,他想,你沒資格哭。

周齊看著搓洗著一大盆衣服的男生發愣。

“周齊你孵蛋呢,快滾回來!”房間裡傳來叫他打牌的聲音。

他放棄了所謂友好的念頭,把自己的褲子也扔到了李墨的桶裡,轉身帶上了陽台的門。

門外是霖城一月的冰冷月色,門裡是熱鬨熙攘的人。

李墨的臉隱藏在黑夜裡,看不分明。

唐澗從不對勁的秦疏麵前跑走後,就一直在學校裡打轉,雖然這個陳舊的校園和她讀書的時候不一樣,但是大體的布局還是相似的。

她繞了幾圈,很快熟悉了起來,於是又恢複了滿血狀態,認為哪怕是看起來怪嚇人的可怕版本的秦疏都無法用他奇怪的笑打敗自己,甚至還躍躍欲試地想再來比劃比劃。

想到同行者瘮人的假笑,唐澗的疑惑難以得到解答。

她摸了摸背包:“還好,乾糧和水都放在了我身上。”

思考了很久是去後山過夜還是去今晚一樓被燒得不成樣子的教職工宿舍,最終還是被後山蛇出沒的傳聞打敗,偷偷鑽進了紅樓,然後對著一扇扇緊閉的門發愁。

秦疏完全不像唐澗背地裡祈禱的那樣饑寒交迫,他大搖大擺地走到了小賣部前。

卷閘門關著,於是他繞到另外一邊,避開熟睡著的食堂大爺,推開窗戶溜進了小賣部,泰然自若地打開超市老板暨大爺兒子午睡的躺椅,一邊吃吃喝喝一邊閉目養神。

今夜注定有人無眠。

做成大事的李墨聽著室友此起彼伏的呼嚕聲心潮澎湃,不停回憶著一天裡發生的一切,生怕有一點疏漏。

沒有一個人在乎不見的鄭宇,平時為他鞍前馬後的那些室友都睡得很沉,誰管他是誰。

被紗布裹著腦袋的陳思琪也同樣得償所願,睡得很香。雖然小夥伴沒有回她訊息,但是目前為止一切都很順利不是麼?

同一時間,臉龐圓潤可愛的沈雨涵縮在被窩裡偷偷打字:“晚安,張期。”

綽號竹竿的高瘦男孩也同樣躲著睡夢中的室友,厚實的床簾擋住他溫柔的笑:“晚安,我的寶貝。”

唐澗無比後悔自己沒學過撬鎖,在沿著一樓沒燒乾淨的鋼筋正麵爬上二樓和碰碰運氣不行在樓梯間對付幾個小時之間,她選擇了後者。

今夜發生過火災,這裡肯定很安全。她給自己鼓勁。

也是因為今天三個年級輪流放電影,不然教職工宿舍興許會有幾個為了加班改作業而留在學校的老師,可惜了這棟建成不久的建築。

一層層找上去,唐澗驚訝地發現四樓有個房間門沒鎖,虛掩的門就像在唱空城計,不管了,她拿著路上順來的木棍,小心翼翼地湊近……

耶!很正常的一個宿舍,空得幾乎隻有一張床和一套課桌椅,除了一堆課本和習題集,沒有任何有個人特色的東西。

“不知道是誰的房間?”唐澗小聲嘀咕。

沒有埋伏,她想,我唐某人運氣就是好,對著空氣,說了句抱歉,關上門躺下睡著了。

可能這片夜色下,能算得上和找地方住找得頭疼的唐澗一樣發愁的,就隻有在書房痛罵著侄子吳元森的吳主任了。

他教孩子雖看起來凶神惡煞卻從不真正動氣,但是一想到今天因為這個兔崽子他被一個黃毛丫頭指著鼻子質疑,就滿腦子怒火。

“說吧,你到底都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倔強站著的男孩偏頭躲開他的目光。

儘管尋找棲息地並不容易,酣睡的唐澗還是活力滿滿地完成了充電。

冬日的陽光照進宿舍的時候,她伸了個懶腰起床。

昨夜逃難般的奔跑讓她太過疲憊,以至於沒來得及思考。

此刻,陽光讓不大卻很整潔的宿舍煥然一新,她突然有點好奇為什麼剛好這扇門就虛虛掩著。

“是我天生好運嗎?還是裡世界的遊戲提醒?”

又向著空氣說了句抱歉,心想雖然在這房間沒呆幾個小時,但是不管是入室睡覺還是現在翻著人家的練習冊,都很不道德,還好回到現實之後沒人知道。

我果然不是君子,什麼慎獨?不存在的。唐澗無賴般地想著。

“元森,”她念出練習冊首頁的名字,又翻開,紅筆字跡端正地寫滿了細細的訂正和筆記,“學習很認真啊,元同學。”

沒有衣櫃,幾乎沒有私人物品,除了衛生間的褪色的空暖水瓶、水桶裡放著的最常見不過的“熱得快”,床上曾一絲不苟疊成豆腐塊的被子,這間房間幾乎看不出有人在住。

桌膛裡放著一件折疊得方正的校服,唐澗眼前一亮:“裝備get!”

雖然一個房間收拾得齊齊整整,練習冊也摞得非常整齊的人居然會忘記關門這件事有點奇怪,但是也隻是奇怪而已,唐澗拍拍手上的灰,準備出門。

餘光看見深藍色的窗簾,它的杆上垂著淺粉和天藍的千紙鶴,細線晃晃悠悠。

“還挺浪漫。”唐澗百般努力才還原被子的形狀,將物品歸置完全,她輕輕帶上房間的門,想了一下,還是沒有關上。

在校園裡晃蕩著,唐澗一邊走一邊想著各種疑點。

吳秉中有問題,但是又不是那麼有問題。製造這場校園恐慌對他而言簡直毫無好處。

狹小的食堂裡,就連簡單的包子饅頭都賣得差不多了,大爺百無聊賴地坐著發呆,唐澗小心數出兩塊錢:“要豆沙包和水晶包。”

“現在都快八點了,你們學生娃不上課的嗎?”熱情的大爺站起身,順便告訴她一個不幸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