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天大案 誰知過契的時候又出了幺……(1 / 1)

誰知過契的時候又出了幺蛾子,陳大郎元妻的娘家人聽說要賣嫁妝也找來了。

好在他們也不敢在官府鬨事,隻等著辦完了事拉著來辦事的仆人回陳家討說法了。

來辦事的老李頭回去也沒說這回事,首卿也不知道。

買了這個莊子後,首卿手裡的錢也剩了些,就想著再置辦些東西。

可這些錢實在是雞肋,想要買個間宅子,還差些,就這麼平白放著也覺得不妥,隻好這麼耽擱下來。

眼瞧著已經到臘八了,首卿本來想著過了臘八就動身回宜州去。

臘八這天各家都在熬七寶五味粥,首卿也吩咐人拿核桃,鬆子,柿子,栗子,乳蕈放在一起和米熬了粥,有的還放了肉鬆,有的放了梅子絲,有的什麼也沒放。

熬好了,就拿精致的食盒裝了,送去相熟的人家,各家比一比看誰家的好。

每年這時候各家的娘子都想儘了法子取巧,薑爹爹沒有正頭娘子,也不必去爭這個,首卿也就躲懶不去費那個心思。

卻突然陳家的婆子也來送粥,這麼多年不走動,這麼忽兒巴拉的來送粥,首卿也拿不準是什麼意思。

難不成是打聽出是自己買了他家的地,想著借此緩和緩和關係。

但人家既然給送了粥,首卿也就吩咐人把自家的粥也送一份去。

又去了正屋,把買地,送粥的事都告知了薑爹爹,薑爹爹也並無不可。

“他給送,咱們也給回,並沒有失了禮數,隻看他們後頭想乾什麼罷。”

倆人就又說些話。

可文卿卻突然回來了,先去瞧了薑爹爹,姊妹倆才又回西廂說私房話,一進門文卿就再也忍不住,趴在桌上哭了起來。

首卿心裡惴惴不安,怕有什麼不好的事,可老天爺就是這樣,你怕什麼就來什麼。

“不知妹妹這裡還有錢沒有?”

首卿心裡一驚,忙問,

“阿姐要錢做什麼?我這裡還有些,你先拿去用。”

文卿拿著帕子不停的拭淚,

“你姐夫這個憨貨被人坑了!他們幾個同僚一同去陌春院裡吃茶賞戲,被人灌了酒,花了許多的錢,人家都走了,隻他一個睡到早上。”

又吸了吸鼻子,長籲出一口氣,

“被人拿著單子要錢,足足八十貫啊!他那裡敢應,就要走,可又被人攔著,那花樓裡的人都找到家裡來了,公公嫌失了體麵不讓拿錢,還說要打死他。我這裡一時也湊不出這許多錢來……”

首卿讓珍珠把餘下的十兩金錠拿來,推到姐姐身前,

“這裡的錢阿姐先拿去用罷,先把姐夫贖回來要緊。隻是人家怎麼對著姐夫算計?是不是得罪人了?”

“我也怕這個,早就想了一遭,你姐夫平日裡就老實,哪裡會得罪人?”

說著就要走。

首卿送走了她,心裡卻不安穩,也沒了要走的念頭。

又讓帶來的婆子去外頭打聽,給了她幾十個錢賃頭小毛驢騎著去。

那婆子趕到陌春院的時候,文卿剛把人贖走,外頭還圍了一圈看熱鬨的百姓。

婆子等人稍稍散了,便拉住一個穿著窮困的年輕男子,給他幾個錢,

“這位小兄弟,我瞧著這裡剛才怪熱鬨的,可是有什麼稀奇事兒?”

那小郎君把錢揣兜裡,

“也沒什麼大事,就是個官人在那花樓裡玩了一天,睡了裡頭的行首,又拿不出錢來,才剛家裡來人給贖回去了。”

又打聽了幾個,都是一樣的說法,婆子就回去了。

首卿一聽婆子說完就打了茶盞,一旁的珍珠琥珀都上來收拾,又瞧她燙著沒有。

這律令裡明文寫了,官員可以使妓陪酒,卻不能同睡。

如今姐夫犯了大錯,若是沒人彈劾就罷了,若是被人抓著不放,還不知怎麼處置呢!

李祭酒那邊一聽二兒子回來了,立馬就讓小子們把他帶到書房,又讓人把個手臂粗的板子拿來,要用家法。

李二郎也沒話說,脫了外衣直接就往長凳上一趴。

李祭酒使勁兒打了十幾下,到底年紀大了,也沒了力氣,就讓小子們打。

可他們一瞧李二郎已經疼昏過去,腰臀已經有血跡滲出來,哪裡敢接手,就是打也是輕輕的。

見他們不敢打,李祭酒又氣的把小廝踹到一邊去,自己拾起板子接著打。

文卿見丈夫去了許久,心裡著急就去尋了李夫人,倆人一同往書房來了。

一見李二郎人事不知的樣子,文卿哪裡還能忍得住,一下撲倒他身前去,一連聲的叫官人。

李夫人也淚眼漣漣,奪了板子扔在地上,

“老爺要教訓也不必往死裡打,打死了他,咱們縱使還有彆的兒子,可叫老二媳婦和幾個孩子怎麼辦?”

李祭酒被這麼說,也是老淚縱橫,

“我若是今天索性把他打死,也能得個清靜,可心裡又舍不得。這孩子偏偏這時候犯下事,咱們一家人還不知怎麼被他連累。”

說完一屁股坐在玫瑰椅上,長籲短歎起來。

李祭酒想的果然沒錯,等第二日就有彈劾李二郎的折子遞上去。

又過了兩日,彈劾的更多了,還有彈劾李祭酒教子無方,縱容同族在原籍侵占他人田產的折子。

一時間都城風聲鶴唳,李家作為事件的中心更是像被人架在火上烤,全家惶惶不可終日。

首卿和薑爹爹在家裡也是心焦,可又不好這時候去打聽,如果被那些諫官聞著味兒找上來,無事也要參你一本。

又過了幾日,京裡的風向慢慢變了,從李祭酒一家變成了他的姻親鹽鐵副使杜副使。

從這一刻起,持續兩年的景平年間的最後一場大案拉開了序幕。

朝廷設置三司使一職總領全國財賦,三司使下又包括鹽鐵副使,戶都副使,度支副使。

鹽鐵副使又掌天下山澤之貨,關市、河渠、軍器之事,以資邦國之用。

遞上去的參本多是彈劾杜副使以權謀私,貪贓枉法,倒賣私鹽。

又牽扯到兩浙各鹽司倉場,一時間全亂了套,京裡人人自危。

一時這個少卿被抓去審訊,又一時那個郎中被傳去問話。

更有貪的厲害的,沒幾日被查個清楚明白,立時就被抄家了,就住在甜水巷裡薑府前麵兩戶。

也沒人去瞧熱鬨,家家門戶緊閉,走路說話都輕聲小心,絲毫不敢發出大動靜,連家裡的小孩兒都不再玩耍打鬨。

薑家也一樣,上下全都提著一顆心做事,王小娘日日都來首卿屋裡,不是打絡子,就是縫衣裳,一刻也停不下來。

又過了幾日,風聲更緊,全城都戒嚴了,聖人把殿前司下的班直與禁軍取消了輪班,日夜宿衛皇城,還把各處要臣全部召進宮中。

又把皇城司下的禁軍全部調動起來,製詔行宵禁,到處抓人。

薑爹爹之前就尋病請了一百日的病假,平日裡也小心謹慎,一時也抓不到他這裡來。

如今家裡更要緊的事卻是存糧不多了,一家也有十幾口人,光吃飯就要許多米糧。

可如今誰敢再出來賣東西,菜市也不開了,米行也不開門,縱使有銀錢也買不到。

首卿隻好吩咐每日隻吃兩餐,每餐就隻吃粥,不吃乾飯。

就這麼餓了幾天,薑府也還算好些的,到底有些底子撐著。

有那出去做一日活計,買一日糧的百姓更頂不住,聽說各處已經有打砸偷搶的了。

又過了幾日,已經到了臘月二十三,不光是百姓生怨,連一些禁軍都有些疲態。

聖人卻突然下詔,令皇城司查抄魏王府,趙王府,汝南郡王府。

這場禁令終於等來了結果,百姓全都鬆了口氣,可做官的人家一時又是人人驚心,有那心裡有鬼的更是直接嚇瘋或者自殺的。

不到一日,這些曾經的宗室皇親全變成了階下囚,被下了大獄。

俸詔進宮的要臣也有就在垂拱殿被拖出去的,隨之而來的就是宮外的府邸被抄。

聖人的雷霆之怒沒人承受的住,皇城司連夜審訊,得了證詞,除了皇親血脈,其餘的不論是幾品,是副相還是使相,十四歲以上男丁通通斬首,十四歲以下的男丁和女眷全都分開流放,為奴為婢。

這些都是重犯,也有從犯,雖也下獄,隻留著慢慢審。

一時之間菜市口的血腥氣好幾日都散不去,拿水衝了,第二日就結成冰了,紅的發黑的嵌在磚縫裡,看了令人作嘔。

到了二十六日,朝廷封筆,正是放歲假的時候,這個案子也暫且緩一緩。

大家總算歇口氣,可以先把年過了,來年的事來年再說。

文卿抽空回來了趟,一家人也團圓團圓,和首卿倆個在正屋裡與薑爹爹說話。

“如今這事沒完,等來年開了筆又是一場大禍,不知道又要牽連多少人進去。

這京裡如今就像養蠱,你咬我,我咬你,皇子們在上麵爭,臣子們就在下麵爭,什麼時候隻剩下一個,這場禍事才算完。”

薑爹爹又對首卿道,

“等過完了年,二娘馬上就走,也不必擔心我和你姐姐,地方上好歹風平浪靜些。”

首卿心裡難受,

“這京裡這麼凶險,要不爹爹辭官罷,彆在這地方熬了。”

薑爹爹和文卿都是苦笑,

“我在這裡支撐著,你和大娘也還有個依靠,要是白身,人家嘴上不說,心裡也不願意。

況且你姐夫那裡犯了事,或是罷官或是貶謫都得有個說法,我在吏部也能說的上話。”

突然聽見外頭婆子在喊,

“下雪了!終於下雪了。”

首卿出去一瞧,陰了這麼多天的天空下正扯絮似的撒下雪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