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嶸被關了三天,這三天裡,不間斷的高強度審問讓他扛了下來,他也隻有一個原則,就是絕不鬆口。被放出來進到陽光,一時竟不知哪個更刺眼,究竟是燈光還是打在他身上有些暖的太陽光。
他在便利店買了一盒香煙,他需要一支煙的放鬆時間。康嶸倚著牆給郭擎打電話,指尖那根煙幾乎是沸騰著他一整顆心。他沒有如釋重負的感覺,奇怪,他在陰暗的巷子裡滋生陰暗的想法。“舅舅。”
郭擎聲音無不嚴厲,“你太胡鬨了。”
康嶸聲音有些嘶啞,“麻煩您了。”
“不是我,是覃家那小子。”郭擎不跟他在電話裡說太多,隻讓他下次過來。他說好。康嶸在窄巷裡把煙抽完,本來要回家的,忽的調轉方向,走了一條他從來沒有走過的路。
覃氏集團的高樓幾乎穿雲,康嶸踏進去,他這樣的身份其實進出是不便的,他有些管不了那麼多了。前台問他找誰,有提前預約嗎?這會兒康嶸還能客客氣氣的說:“麻煩,找覃準。”
前台一怔,說:“您找錯人了吧。”
康嶸:“沒有,不給你添麻煩,直接告訴我他在幾樓,我有筆賬要跟你們覃總算算呢。”他說到最後一個字,上揚的尾音忽的認真起來,彷佛真的是有賬要跟覃準算。
前台撥了一個號碼,不知道轉的幾,說了兩句就掛了。
“先生,您請回吧,我們隻有覃箏覃總,沒有預約是見不到的。”
康嶸還有心思笑,“見覃箏也行,勞駕,現在幫我約下,我就在這兒等他。還有,幫忙倒杯茶,我要喝碧螺春。”
前台不知所措的說了兩個好。
康嶸在會客室坐了很久,甚至在這裡解決了午飯,前台幫他打了食堂的工作餐,三葷兩素還有一湯。他大有把這裡坐穿的架勢。
一直到傍晚,員工下班,康嶸伸了個懶腰,已經能熟稔的跟前台說,“你先下班吧。”
啊。六點,康嶸看了眼窗外,暮色四合,天仍是黑的早。他好似有用不完的耐性。到了晚上的八點,整棟樓仍是亮的,有人在加班。
腳步聲由遠及近,康嶸不動聲色的看過去,很板正的身形,他瘦了。康嶸給他養的那點肉全叫他給減下去,蛻成了肌肉。康嶸真想問他是不是如願,現在又有八塊腹肌了。一切想法都顯得不合時宜。康嶸站起來,仿佛要在他身上盯一個洞。
“舍得出來見人了?”康嶸嘲諷他。
他才從老宅回來,把覃箏禁足,他真是有一個好事的軟腳蟹弟弟。覃準不說話,康嶸看上去很憔悴,關了有三天吧,家都沒回,就來他跟前鬨脾氣了。
“你是啞巴了?”康嶸顯得衝,說:“我是不是要謝謝你?”
“不用。”覃準開口。
康嶸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他音量忽的降下來,疲憊道:“你不應該跟我解釋嗎?”
“解釋什麼?”
康嶸在他的漫不經心下徹底惱怒起來,說:“那就是我不識好歹,費心您把我撈出來了,覃總。”覃準聽見他的覃總不由得皺了眉頭,他又道:“犯得著嗎?下次彆插手我的事情,跟你有什麼關係。”
覃準用他不可理喻的眼神把他描一遍,他總在清減。
“我是什麼會跟你糾纏不清的人嗎?”康嶸肺管彷佛脹起來,肝火旺的要命,“不要不清不楚,今天我們就說明白,往後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我跟你,什麼關係也沒有,以後最好不見麵,見了麵也麻煩覃總裝不認識。”
好一個不認識。覃準頭上開的口子隱隱作痛,醫生讓他注意休息,他下了飛機就在處理康嶸的事情,到頭來不過一句不認識。
康嶸說完,轉身就要走,他不能在這裡多呆一刻,連日來的折磨讓他頭腦發漲,他簡直失了理性,無法客觀。
“站住。”冷冰冰的一道命令。
康嶸不理,下一秒,就被他攥住手腕,人被鉗製住。
“康主任,五百萬換連科女兒出國,才讓你毫發無傷的出來。你就是這個態度?”覃準慢條斯理的咬字,懂哪句話最能往康嶸肺管子上戳。不,也有可能他說什麼都會叫康嶸生氣,因為康嶸今天就是來朝他發脾氣的。
康嶸氣急敗壞道:“我讓你做的?”
覃準:“你指著郭擎呢吧?我回來他分明就是知道這件事情,為什麼不動作?”
“你少在這裡挑撥離間。”康嶸掙他的手,掙不過,腕骨被他握的生疼。
“那就當還康主任前段時間對我的‘養育之恩’了。”他故意的,重音放到養育之恩上,懂怎麼讓康嶸生氣。
康嶸聞言,瞪大眼睛,嘴唇哆嗦半天,擠出一句:“還?你拿什麼還?你能把傻子還給我?”
覃準臉沉下來,他感受到康嶸的抗拒和憤怒,康嶸給他一種僅僅因為他不是傻子就要討厭他的感覺。隻因為他是他自己,而不是一個傻子,就被人討厭了。康嶸其實不喜歡他吧。不是嗎。
話不投機,康嶸不再同他多言,留給他一個再決絕不過的背影。感應門自動打開,康嶸還沒邁出去,猛然天旋地轉,胃被他堅硬的骨骼戳著。他把覃準扛在肩上,朝樓上辦公室走去。
康嶸罵道:“你是不是有病?”
“隨你怎麼說。”覃準也要生氣。
專用電梯上行慢,康嶸在電梯內壁看到自己滿臉充血的狼狽模樣,他以前都是抱他的,現在粗魯的好似康嶸是一個麻袋。媽的,康嶸氣急,罵他王八蛋。
覃準把康嶸帶進辦公室,把人逼在梨木桌與自己之間,倒了一杯水,說:“喝。”康嶸嘴唇乾澀,將要起皮,他受苦了,覃準目光很沉,康嶸被他灼了下。
康嶸接過水杯,攥的很緊,不喝,反倒想朝他那張道貌岸然的臉上潑。這樣的想法讓康嶸覺得自己像個潑婦。覃準看穿他的心思,隻道:“你潑。”康嶸又拿眼神剜他,他低下頭,湊近了,一字一字道:“康主任,潑了就給我舔乾淨。”
康嶸臉燒,手腕抵著他胸膛禁止他靠近,一杯半滿的水,蕩漾在兩人之間,要灑不灑。
“不喝是等著我喂你,嗯?”
康嶸怒極,惱道:“你要不要臉?”
覃準笑,斯斯文文道:“沒有。”怎麼要?
康嶸把水喝完,猛地推他,說:“走開,我要回去了。”
又是鐵一般的力道,康嶸被他拘坐在辦公桌上,兩腿間站著一個他。危險。康嶸狐疑的看他,問:“你發/情了?這他媽辦公室。”康嶸素質也徹底滑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