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嶸單位放假不算早,排人值班這種事當然輪不到他頭上,他睡到自然醒,床另一邊是涼的,覃準已經起床很久了。康嶸到客廳找他,他正對著筆記本電腦,工作吧。康嶸不敢說自己是工作狂,覃準看上去比他忙多了。
“吃早餐。”覃準掃他一眼,起身去廚房給他熱牛奶。康嶸睡的頭發有些亂,覃準路過他,按了按他的腦袋,那撮頭發不配合的翹起。覃準又要抬手,康嶸順勢抓住他。有話要說的樣子。
“今天起要換個地方住。”康嶸斟酌措辭,覃準料到他是把昨晚給忘了。他顯得遲疑,語速不自覺的慢,“你要回家嗎?”
“什麼意思?”康嶸說話間還握著他的手,好一個十指緊扣,覃準聲音聽不出情緒,康嶸直覺他不高興。
康嶸覺得自己不是在捅破窗戶紙,他簡直是在戳破他跟覃準之間橫著的那塊兒窗玻璃。那個能叫他們看到彼此,卻又無法真實觸碰的玻璃。隔閡橫陳,有口難開。他不要這樣。康嶸抽手搓了搓臉,仿佛這個動作能使他更清醒。他把額前零落的碎發揉的像草,不修邊幅極了。這樣的康嶸是往日裡不常見的。
他有時候會想,人對夢到底是存著怎樣的寄托。黃粱一夢,大夢初醒,好像美好等同於虛幻,而虛幻縹緲不切實際,人得務實。
“你還跟我嗎?”康嶸這句話問的老土,現在表白時興說愛,說喜歡。要是往前倒二十年,騎著轟隆隆的摩托在大道上私奔也是見怪不怪的。康嶸剛進社會那兩年總是能看到情殺的案例,愛的時候轟轟烈烈,恨的時候把人拋屍荒野。他隻當社會新聞看過就算了。郭紅也會跟他講八卦,誰誰家的姑娘跟人跑了,這種情況很難善終,沒幾個好結局。郭紅要他彆做那種衝動的事情,康嶸想他怎麼會呢?
他怎麼會呢?
康嶸忽的把沉默的覃準壓倒在沙發上,急切地,輕薄的,抬起他下巴道:“你跟了我。我們今天就走。”他叫他的名字,啞沙沙的好聽,“覃準。”
覃準握他細細的腰,說好。
康嶸房子請了阿姨定期打掃,光潔的像樣板房,他回來住的時候少之又少。覃準提行李箱,康嶸把東西收了一遍,裝好多覃準的衣服!因為他說覃準的衣服兩個人都可以穿,但是他的衣服覃準就穿不下,懶得收太多所以就混穿。覃準目光沉沉,並不調侃他是想穿自己的衣服,康主任有種雞賊的可愛。
都這個樣子了,康嶸還是要做衛生,覃準拿了拖把,康嶸一把攔下,說:“去看電視。”覃準眨也不眨的望他,他拍拍覃準的臉,軟的巴掌叫覃準眉峰挑起,英眉朗目,驀的將他捉住。康嶸摸鼻尖,順手了,以前老對傻子做這種舉動,人家並不會生氣,還很喜歡。“你淨添亂。”康嶸胡亂扯理由,隻想轉移話題。
覃準不說話,康嶸家裡電視機有六十五英寸,他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康嶸弓腰打掃衛生像年輕的保姆。屁股蛋翹的要命,在他跟前晃,他眼神逐漸由電視機挪至康嶸身上。康嶸穿一件寬領毛衣,針腳稀疏,強烈日光把它照透,他看見肉色。
“抬腳。”康嶸開口。他動動,不是抬腳,鐵臂般的胳膊把康嶸箍過來,拋在沙發上,康嶸在失重狀態下想到強搶民女一詞。跟他看電視劇看多了,思想頻頻滑坡。
他欺在康嶸身上,康嶸被他鉗的毫不掙紮,或者說是馴順。“我的腰還能讓你再這樣拋幾年?”康嶸冷颼颼道。
他咬康嶸柔軟的耳垂,把滾燙的話語嗬進康嶸耳朵裡,康嶸敏感一顫,聽見他說:“你不用,我腰好就行。”
康嶸麵皮染上一層粉,惡狠狠的掐他,他笑著問康嶸:“媽媽身上揣了幾隻螃蟹,夾的好疼。”
康嶸不知他是真疼還是假疼,末了緩緩給他揉幾下,他目光再暗回來。康嶸說他,“狗到了新地盤都會留下氣味。你是狗嗎?”
他頓了下,說:“是。媽媽說是就是。”
康嶸想他怎麼在這種時刻會如此沒臉沒皮,一時竟不知如何跟他嗆聲。索性不回,自當對他好點,順著些。
新家住兩天,康嶸要跟郭紅到鄉下走郭擎處,他們家裡人真是怪,過年時間並不聚一塊兒,所以分時間段或早或晚的拜訪。這種時候不方便帶覃準,康嶸留他看家。
覃準失蹤那段時間覃氏發生太多事,他到此刻還不能閒下來。前一陣兒查段援庭為什麼能搶走他們的標,因為背後勢力盤根錯節,費了點時間。覃準給覃箏留好的人脈,怎麼就被截胡了。
程銑也在,覃準最近偏頭痛的利害,要吃藥,程銑剛從醫院出來到康嶸家。覃準吞了藥品,程銑說:“老總,要不是時間再往前提提?”
“大過年你是要給誰找不痛快?”覃準並不采納他的意見,程銑暗暗吐槽他戀愛腦,不就是為了談戀愛嘛,身體都不顧了。覃箏最近不敢冒泡,因為段援庭的事,他當時沒查到,就擱著不管了。覃準倒回去捋,他不是睚眥必報,他隻是要了解段援庭這個對手。
覃準也費了好大力,才收到文件。程銑不敢坐他們家沙發,就站著看他點開壓縮包,文件夾裡都是圖片,放大一張,跳出來一個熟悉的臉孔。程銑大氣都不敢出,看覃準把文件夾裡的圖片翻了個遍。張張都是段援庭和康嶸!
“您交給我去驗真假吧,萬一合成的呢……”程銑乾巴巴的辯解。
“不用。”覃準斂眸,“不會有假。”
程銑閉上嘴巴,看他捏著額角,痛苦萬分的樣子。程銑怕他是感受到背叛,上一代的緣故,他痛恨背叛,並認為那是不可饒恕的。程銑不敢輕易觸他黴頭,琢磨還是先不為康嶸說話的好。
覃準訝然,怎麼都想不到會是康嶸。到底是為什麼?他闔眼過著時間線,康嶸就被他放在中立的邊界上,他不會把康嶸推到對立麵。他想康嶸要對他做什麼儘可以早早下手,不必等到他想起來。可萬一康嶸把棋下的更深奧呢?他頭痛的更厲害了。
康嶸接到覃準電話那會兒正跟郭擎郭紅和郭珍在廟裡祈福,香火鼎沸,人聲嘈雜,他喂了一聲,跑到殿後聽電話。沉寂的等線中,康嶸好像聽到他歎了口氣,“媽媽…”
“什麼事?”康嶸在佛祖背後小聲問。
哐的一聲,像是電話手表落到地上,康嶸被震的打了個激靈,莫名的,電話就掛斷了。
搞什麼?康嶸發消息問他怎麼了,一麵在廟裡給他求健康,係在樹上,拜托佛祖顯顯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