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習微昨天和原身的父母吃完飯後,就回到了房間中休息,順便看看逛逛整間屋子,收集一下信息。
原身並不是什麼學識出眾的人,因此她的書房中基本都是話本遊記,碰見有趣的,上麵還用著潦草的毛筆字跡吐槽一句。
至於梁棲月所說的太仆寺卿家的姑娘的邀貼,環玉也從角落裡找到了,上麵清幽味道仍未散去,裡麵夾著一支乾枯的梅花。
——是一個賞花會。
應該還會有一些吟詩作對的環節。
而環玉很清楚自家小姐的水平,因此提前準備了許多襯景的詩句讓她背。
樓習微:“......”
她微笑著拒絕了這份好意,反正她的惡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到時候不會有人觸她的眉頭的,畢竟,整個朝廷的資金來源,她的爹爹可是占了大頭。
誰又會和錢過不去呢?
於是她心安的看了一下午的遊記,隨後一覺到天亮,等醒過來的時候,說是要和她一起上香的娘親已經在等著她了。
“小姐,夫人半個時辰前來過,看你睡的正香,就沒有叫醒你。”
環玉將洗漱的東西端了過來,隨後走來拉起了帷幕,笑盈盈的望著她
“知道了,快點,彆讓娘親久等。”
明明昨天一夜無夢,醒來卻覺得渾身乏力。
樓習微有些疑惑的下了床。
環玉拿起一旁的衣衫,替她穿了起來,一襲淺粉色的繡花長裙,外罩同色的狐毛滾邊暗紋褙子,腰上束著素色玉帶,更顯得腰肢纖細。
在看見梳妝鏡旁擺放的各式各樣金燦燦的珠寶首飾時,樓習微忍不住開口道:“環玉,我們今日是去上香,參加宴會,不是去比美的吧?”
漱了口後,她將手浸入水中,一旁安靜的丫鬟伸手籠著她的長發,並為她遞來乾燥溫暖的手巾。
“小姐,這可是你第四次去參加京中小姐們的宴會。”環玉拿出脂膏,用手溫化,輕柔的敷到她的臉上,“當然要穿的漂亮一些,畢竟太仆寺卿家邀請了許多名門小姐,我專門打聽了一下,不僅詩畫雙絕的李家女會赴宴,還有琴藝受到辛桉大師欣賞的沈家女也在。”
“還有據說是當初差一點就和顧世子定了娃娃親的白家姑娘,也接受了帖子,雖說顧世子和小姐你不對付,你們並沒有什麼,但是這白家女向來看不慣小姐你,就因為覺得小姐你搶走了顧世子的注意。”
“先前她還和小姐你在西坊上麵爭同一個胭脂呢,誰知道小姐你直接將攤子掀翻了,打的她渾身臟兮兮的,最後哭著跑走了。”
說完這一連串的話,環玉拉著她坐到了梳妝鏡前,興致勃勃地道:“所以小姐我們今天當然要穿的好看一些,讓她們自慚形穢,免得聽人說一些閒言碎語。”
樓習微挑了挑匣子中地點翠掐絲步搖,搖了搖頭,隨後順手將匣子關上,“不用這麼麻煩,就按照往常地來就行,她們也是學習過聖言的,不會逞一些口舌之利。”
環玉愣了下,最後還是應了下來
“是,小姐。”
樓習微雖然麵上懶散,說話也比往常溫和了許多,但是環玉反而覺得她更加讓人懼怕了。
不是往常脾氣無常的懼怕,而是.......像在麵對老爺一樣。
因此她閉上了嘴,拿出另一個匣子,打開挑選了起來。
*
香寺全名香即寺,是京中最為靈驗的寺廟,坐落於雲台山的山腰處,一共九百九十階台階,無論是上香參拜還是還願,都必須親自走過。
許是她們來的早了些,這長長的台階上,她並未看見彆的人家。
樓習微攙扶著娘親的手臂,觀察著周圍的景色。
幽靜的樹木和著咚咚咚的鐘聲,讓人的心神莫名靜下,腳下的石階被枯黃的樹葉鋪滿,有著僧袍的僧人手持掃把凝神彎腰輕掃石階。
在她們走過時,僧人退避一旁,朝著她們垂眸彎腰行禮。
很快,樓習微就瞧見了那肅穆莊嚴的建築,越過大門,可以看見一個龐大的香爐上方還有煙氣彌漫,繚繞間青銅香爐上麵雕刻的花紋幾欲活過來。
香爐旁有著灰袍僧人,麵前擺放著各種長香。
樓習微感覺娘親拍了拍她的手臂,她來到僧人麵前,給了一錠銀子,拿過來三支長香。
隨後,站在香爐前,虔誠的閉目祈禱著。
右手邊的建築上懸掛著“法華殿”的牌匾,有燦金的神明端坐上方。
她覺得有些無聊,她並不信這些,於是呆在這種有著濃厚宗教氛圍的建築中,總覺得壓抑。
環玉說,每次娘親來這裡,都會呆上一個時辰,用完素膳後才會回去。
於是樓習微扭頭給環玉使了個眼色,自己朝著建築的後方走去,並沒有注意到環玉欲言又止的模樣。
後麵兩旁竹子枝乾茂盛,更顯的小徑幽深,通道縵回間豁然開朗。
出現在她麵前的是一座六層高塔,仰頭看去,鬥拱飛簷,簷口門扉,雕刻繁複精湛。
這是什麼地方?
樓習微訝異挑眉,就當她要提步走上去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股大力,將她拽的一個踉蹌。
來人捂住她的口鼻,將她拉進了一旁的竹林深處。
熾熱的手掌,將她的一切聲息都阻隔在暗藍色的衣擺下,她下意識的掙紮起來。
“彆動。”
低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平靜穩定。
樓習微察覺到身後的人並沒有惡意,於是緩緩放鬆下來。
像是察覺到了她的順從,男人的手掌也微微留了一個微小的縫隙,讓原本難以喘息的她有了新鮮的空氣。
她用喉嚨擠出聲音,“你是誰?為什麼要跟著我?”
男人像是沒有聽見一般,並沒有回複她的話語,隻是說:“安靜些。”
樓習微沉下心,她此時雖然身處竹林,但是穿過交叉掩映的竹竿和草叢,可以清楚的看見那層高塔在陽光下安靜佇立。
就像是身後的男人故意挑選的這個角度一般。
心中有了些許的明悟,但是更大的疑問又浮到心頭。
這高塔裡麵是有什麼人嗎?
身後的男人和原身有什麼矛盾?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樓習微不禁想著要是娘親發現她不見了,肯定會讓環玉來找她的,要是撞見了這一幕,還不知道這個男人會不會對環玉不利。
突然,她瞧見高塔的大門被開啟,裡麵走出了兩個人。
兩人都穿著裘袍,遮掩住了麵容,隻能看見其中一人向著另一個人彎腰行禮。
這時,身後的人像是心神失守,原先覆在她臉上的手也加大了力氣。
窒息和疼痛讓樓習微不自覺的朝後仰頭,反躬手肘,狠狠給男人來了一肘子。
男人悶哼了一聲後,像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很快就恢複了平靜,手上的力氣也小了起來。
直到那兩人走出視線,臉上的手才徹底消失,就在樓習微要轉身時,他聽見男人說:“樓小姐,你從來沒有來過這裡,明白嗎?既然你選擇了退出,那麼就當作什麼都不知道吧。”
“不然,你承受不起這個後果。”
什麼?
樓習微愣了愣,等她轉身時,身後已經空無一人。
她伸出手,白皙的掌心處躺著一個雕刻著模糊麵容的飛天玉玨,藍色的流蘇綴於下方,帶來絲絲涼意。
*
太仆寺卿府邸
八角長亭裡,輕紗幕簾擋不住從縫隙中鑽來的冷風,隱隱綽綽間,可以看見冬日的廊橋下,蓮花枝乾猶如墨筆描畫,蕭瑟立於水麵,明明是孤冷的景色,配上那湛藍的天空,卻顯出生機之美。
亭子四麵都擺放著暖爐,蒸騰的熱氣挾住鑽來的冷風,反添幾分舒適的溫涼。
裡麵或坐或立站著十幾位風姿綽約的女子,還有一圈捧著花站立的仆從
“晚兒,我們還要等誰啊?”
秀發輕挽,戴著碧玉銀簪和流蘇步搖的女子伸手輕撫石桌上綻放的豔麗的玉蘭花,疑惑的看向端坐的池安晚。
“樓家小姐這次接下了帖子,說今天要來一起觀花,如今時間未到,耐心等一下吧。”
池安晚擁著手爐,眉眼俏麗,聲音溫和的解釋。
一旁的李熙兒皺了皺眉,她穿著青色加棉道袍,發做男子裝扮,被一頂小巧青冠束起,雖麵容寡淡卻另有一番高嶺之花的氣質。
“安晚,樓家女不是向來不喜參加我們這些宴會嗎?而且,”她頓了頓,視線朝著亭子外麵望去,“羽寧還在這裡。”
“是啊,她們可是向來不對付的。”
沈伊示意一旁站著的侍女將輕紗掀起。
亭子外麵站著一個披著藍緞鬆鶴鬥篷的女子,她身量小巧,厚實的鬥篷披到身上,雖說隻有背影,也顯得格外可愛。
“你知道的,羽寧先前還被她......”
“好了。”池安晚笑著打斷她們的話,“不用擔心,我已經提前叮囑過羽寧了,不會有事的。”
她的話音落下,一直坐在旁邊的女子也都開始活躍起來。
“是啊是啊,沈伊不要想那麼多嘛。”
“到時候就算樓小姐發脾氣,也要考慮一下我們的身份的。”
“是啊,不過我聽說樓小姐昨天好像是被抓進京兆府了。”
“據說死的是她先前在春豔樓頗為喜歡的一個姑娘。”
“叫什麼如煙的好像。”
“嗯?難道說她打死人了?”
“這倒是不像,她雖性情不好,但是手上還是有分寸的。可能是汙蔑之言。”
話音剛落,她們就瞧見遠處走來一個身姿高挑,步履生風的熟悉身影。
那麵容逐漸清晰,特有的驕慢神情讓她們一眼就認出了來者的身份。
她們互相對視了一眼,心下意識的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