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陰天 是個適合做些私事的陰天。……(1 / 1)

自那日信德見到留渡後,他做了幾次夢,回回都是他家的庭院。

他的奶奶拄著拐杖,臉上掛著溫暖的笑容朝他招手,醒來對夢中的細節不甚清晰,隻隱約記得些許留戀的片段。

回數多了,他惦記上回家看看這一事。

是日正午,信德下樓時嚴誠和嚴恃都在,他們沉默地正坐在各一方,直到信德的到來才打破這種沉默。

信德撣平衣服的下擺,撚起一個角,微微踮腳挪著臀才坐上半張椅,雙腿並攏掩去大腿內側擠壓的肉,他剛端起碗筷,嚴誠就搛了魚肉給他。

他將碗斜向嚴誠,夾魚肉的人卻不放下,反而湊近他的唇瓣。信德此時哪能不懂,他微張開口,含住筷尖,任由魚肉滑落進他的嘴裡。

些許唾液沾到他的下唇,嚴誠伸手在他的下唇輕抹了一下,他的動作很專注,神情自然地說,“我記得你是吃魚肉的,這魚沒什麼刺,如何?”

“先生想我怎麼回答?”他下巴微收挑著眼望,眼神好似能拉出絲,“魚肉味鮮,先生也是極好的。”

嚴恃默不作聲地也給他夾上幾筷子魚肉,“我挑的肉也不錯,信德——”

他沒有叫後媽,而是叫了他的名字,“你嘗嘗看是不是更好吃?”

嚴誠以為他是在單獨與他作對,凡事都要忤逆一番,因此不以為意,隻是定定地看著信德會如何作為。

信德這時倒是不好直接吃下,瞧著兩人的神色,猶猶豫豫地咽下一口,筷子沒拿穩,不小心掉了一隻,他誒唷一聲就想彎下腰去撿,其餘的人沒他動作快。

“掉了就讓人換一隻好了。”嚴誠的話沒能阻止他。

信德已經鑽到桌底,他認為這點小事無需麻煩彆人,自己撿起來就好,“不礙事的先生,我可以撿起來。”

他俯下身伸手夠不到,在餐桌底下摸了幾次沒摸著。掉落在嚴恃那一側,他隻好單手撐在嚴恃的椅座邊才能勉強夠到。

嚴恃感受到觸碰,隱晦地藏入一隻手,覆在信德的手上。

咦,信德隻當嚴恃在借力給他,確實也更能使得上勁,也就隻是蠕動了下手指,沒有抽手。

在麵對嚴誠時,嚴恃少有快樂的情緒,或者說,自他有記憶以來就沒有過。

此時此刻,他感受到一種無端的痛快,這是一種偷情的快樂。還伴隨著一種隱秘的欣喜,那是一種瞞著長輩的小情侶親密的快感,即便隻是一個握手。

可惜這種快樂持續的時間很短暫,隻一個俯身的時間。他們的手沒多久後就分開得徹底,在分開時嚴恃微握了一下,信德隻覺得手心癢縮得更快。

嚴誠拿過那隻沾了灰的筷子,給信德換了雙全新的,不過是一雙筷子,臟了就換。

信德沒有在意,他略微得意地微昂頭看向嚴誠,“我就說我撿得起來,如今你可是信了?”

“信,我信。”嚴誠哄著他,心上沒有計較方才嚴恃的抬杠,他感受到了合家歡的平淡幸福,對他來說這是少有的,也是珍貴的。

經過桌下的小動作,嚴恃也不再說些什麼,他的心裡仍存留一絲隱秘的愉悅,對接下來的事情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覺得這些已然不算什麼。

而信德——他還在沾沾自喜,怎麼會記得先前發生了什麼?

這頓飯在場的人都吃得異常滿足。

吃飽後,信德突兀想起一事,勸住即將離開的兩人,“先生,我想回家一趟。”

嚴誠稍稍詢問,“想家了?”他沒有提起信德的奶奶,怕引起他的傷心。

信德輕輕拉住對方的手,“好久沒回去了。”他倒是沒提起他的夢,嚴誠不信這些。

“先生一起去吧,”信德繼續說道,又提上一嘴,“嚴恃也去玩玩。”他心裡惦記著嚴恃曾帶他去玩的事情,想著回了他的地盤,也能讓嚴恃感受一下他的樂趣。

嚴誠沉吟片刻後,開口說,“我讓人先去清理一下,那邊許久沒住人,若是不打掃,應該住不了人。”

信德半認真半打趣地說道,“先生可彆私自改動些什麼,那是我的地方,我還想回去找些小時候的回憶。”他幫嚴誠係緊有些鬆開的領帶。

嚴誠鬆開眉目,“當然不會,夫人做主。”他一本正經地說著調笑話。

信德不理會他,而是轉頭朝嚴恃邀請,“嚴恃一起來,怎麼也不能單獨把你落下。”

嚴恃心下清楚,他的父親可不管他,沒有他說不定更開心,惦記他的隻有信德,當下應了,他自然不能讓他的父親得逞。

可他應聲時,嚴誠沒有表露出不滿的意思,信德倒是麵上欣喜,嚴恃意味不明地看著信德,隨後轉身第一個走開。

——

他們出發的日子是個陰天,原本嚴誠想晚點走,但信德少有地執拗起來,“接下來幾天都會下雨,走嘛,先生就依了我吧。”

說到最後他放軟了嗓子,或許是不舒服,他的嗓音還有些沙啞。

他們隻好啟程。

途中信德不太爽朗的樣子,總倚在嚴誠的身上,他自己渾身沒什麼勁,犯著懶撥著嚴誠手上的表帶。

嚴恃坐在副駕,察覺後有幾次想開口,頻頻回頭卻總被岔開話題,他再不明白也該知道他們不想細談。

到的時候已是傍晚,陰雨綿綿,瞧不清路況。

“你可以去附近逛逛,熟悉一下。”嚴誠支開嚴恃,他好像是有些話要單獨跟信德說,信德懶懶地哼聲,認同他的話。

嚴恃解開安全帶,踩著枝葉下了車,司機也早早就被叫走,車裡的人這時才依偎得更貼近。

“都怪你,明明今天就要出發,昨晚還做得這麼晚。”信德推開嚴誠,惱怒地斜視嚴誠。

嚴誠盯著他起伏的胸膛,“讓嚴恃坐另一輛車不就行了?”他的唇舌宛如一條攀爬的蛇黏在信德的脖頸間,不僅如此,他還要黏得更深,直抵信德的心窩。

被上的從來都不是信德,但嚴誠的方式從來都不止一種,他有許多的方法能讓信德在上求饒。如此刻,信德連連後退,抵在車窗上再不能退縮。

他裝腔作勢,手上還試圖攔住對方,“那他總會起疑,我可不想被人察覺這種事。”

被嚴誠輕巧化解,他攬住信德,喟歎道,“什麼事?床笫間的事哪能叫事。”

車窗內的霧氣漸起,掩住隱蔽的私事。

然而,車窗外的一處視覺盲區,嚴恃始終站在那裡看著,他望著那霧氣從一點點蔓延至全部,直至什麼也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