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時，林甘棠正在做飯，廚房煙火繚繞。
林知夏雀躍在雲端一整天的心，被撲麵而來飯香瞬間拉入人間煙火中，鞋都沒換，一個小跑跑進廚房，拿筷子給自己夾了快紅燒排骨。
在細枝末節上，林甘棠倒是沒那麼多規矩，樂嗬嗬問道：“今天怎麼想起回來了。”
林知夏一塊排骨吃完才回答：“這不是想你了嗎？我媽呢，還沒回來嗎？”話音剛落，就聽到客廳傳來一聲質詢。
“手洗了嗎？先把鞋換了。最近腸胃怎麼樣？頭疼過沒？”趙主任的嘮叨不像彆人家的媽媽那樣綿密，她話語間總是帶著些醫生問診時不可質疑的肅穆。
林知夏乖乖放下筷子小跑去客廳，小犬般俯在趙主任肩膀上拱了拱，“一次都沒有疼。”把趙主任哄開心了才去換鞋。
“媽，你來仔細看看，我最近氣色是不是特彆的好？”林知夏搶先把趙主任平日裡觀察她的點問了出來，順道還做了個鬼臉把舌苔伸到她麵。
“不吃外賣、不熬夜，自然就好。”趙主任仔細觀察了一眼林知夏的舌苔，簡單嘮叨了一句去廚房打下手去了。
“我書也許可能大概要拿去改遍了，有版權費哦，不多，每人一個願望，解釋權在我。”林知夏沒等飯菜上桌，依在廚房門口就把一個還算重大的消息給宣布了。
林甘棠正顛著勺，聞言朝廚房門口撇了一眼，“什麼時候的事，哪本啊，改成什麼？電視劇還是電影？”
“就今天啊。彆的信息保密哈。”林知夏賣了個關子，跑去臥室了，關門前還不忘朝趙主任解釋一句：“衣服是剛換的，就回來路上穿了幾分鐘。”
趙主任正要開口，被噎了回來，無奈的搖搖頭。
林知夏隔三差五會回來住，房間被趙主任收拾的乾淨整潔，新換了一套粉色的床單，看起來很鬆軟，林知夏決定在家睡一晚。
其實林知夏很小就被她媽馴化了，回到家要先洗手，在外麵穿的衣服要了換居家服才能呆在臥室，洗完澡換了睡衣才能躺床上，飯前不能睡覺，飯後不能喝冷茶……
所以，儘管林知夏很想躺床上伸個懶腰打個滾，還是蜷腿坐到了落地窗邊的地毯上。
落地窗的邊緣處有個窄窄的台階，台階放了一排哈利波特的盲盒玩偶。
好幾天沒回來了，玩偶上略微有些灰塵，林知夏抽了幾張濕紙巾，一個個擦起來，邊擦邊念動著角色代表性咒語。
期間，李萌又發了幾條信息，說社裡已經在跟劇院溝通後續的合作細節了。
“知道了。”林知夏回了一句。
放下手機，她又從玩偶手裡搶過一根魔杖，揮舞著念了句咒語：“Scourgify”（哈利波特咒語：清理一新）。
“彆Scourgify了，要吃飯了。”趙主任敲敲門，站在門口喊道。
“您還彆說，這家裡還就數咱趙主任英文最好。”林知夏把魔杖插回哈利手中，學著京腔朝著門口垮了一句。
說起這個話題，趙主任還真有點抱憾起來，又念叨起來：“叫你去留學是害你嗎，你這個年齡就該是念書的時候，而且你那小說邊念書編寫也不耽誤，我當年都生了你了還去讀博士……”
“知道了，知道了，您說的都對。”林知夏走出臥室，雙手搭在趙主任肩上，推著她往客廳走去。
“你這年紀輕輕的，成了這個家裡學曆最低的，你不會覺得不好意思嗎？”趙主任還是不依不饒的問了一句。
學曆的事林知夏早就坦然了，父母都是博士，她這個書就是念出花來，也捅不破家裡的學術天花板。所以她從小就看的開，但凡自尊心稍微強一點，早就離家出走了。
“媽，要不你再給我生個弟弟妹妹唄，競爭一下，說不定我有了危機感也能讀個博士啥的。”林知夏一副沒個正形的樣子，把趙主任說的老臉一紅。
“去去去，瞎說八道的，你書也不是給的讀的。”趙主任說完去廚房端菜了。
飯菜上桌，林知夏兩眼放光，抱著碗等著林甘棠端來的湯。
三個人六個菜，還有小火慢燉的鯽魚豆腐湯。林甘棠這頓飯做的頗為豐盛。
“這次回來，你把剩菜吃完了才能走。”趙主任看著一桌子菜說道。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醫生這個職業，她總是很介懷剩菜這件事。
林知夏盛了碗湯，喝上一口，滿足的哈著熱氣。
林甘棠摘下圍裙，走到飯桌前，衝埋頭喝湯的林知夏說道：“說吧，彆賣關子了。”
“保密。”林知夏又吸溜一口湯，仰著臉答了一句。
林甘棠倒是沒再逼問，慢悠悠拉開椅子坐下，給自己盛了一碗飯，又清了清嗓子，說道：“我前幾天在課上還跟我的學生講，這個人啊如果不……”
課上！學生！林知夏耳朵一跳。
這是林甘棠最經典的“起興”方式。
“幾重山，改成戲曲，越劇，臨市越劇院想改編的，合作意向剛收到。”林知夏放下碗，一股腦全交代了。
那可是林甘棠啊！
他起興的時候你不乖乖投降，他會先整個寓言典故陰陽怪氣你一番，再上個價值暗搓搓諷刺你一輪，嚴重些的話，他甚至還會把你釘在個什麼恥辱柱上……
林知夏選擇直接投降。
“越劇？你不是不聽嗎？”趙主任問了一句。
“我現在喜歡聽了。再說，我這可是弘揚傳統文化，覺悟高著呢。”林知夏得瑟一句。
“言懷卿她們劇院？”林甘棠問道。
“嗯。你說巧不巧，剛聽完戲，她們就給出版社發合作意向了。”林知夏笑嘻嘻回答。
林甘棠倒是沒再接話，吃了幾口飯，才緩緩開口：“不好改啊。”
沒等林知夏反應，他又說：“戲曲跟彆的不一樣，版權費有沒有倒是沒所謂，家裡也不是養不起你，主要是難在傳承和創新上，改不好，戲迷罵起來可不是玩笑的。”
“所以呢？你怎麼看，有什麼建議。”林知夏忽閃下眼睛，虛心求教起來。
林甘棠就是這麼個人，地雷扔到他麵前他都要撿起來看看會不會炸。此刻，他細嚼慢咽吃著飯，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建議沒有。”他突然說道。“專業的事讓專業的人來做。我嘛，等著看看戲好了嘛。”林甘棠很少插手林知夏寫作的事，又何況是改編的事。
半天就等來個沒建議，林知夏“哼”了一聲，反問：”你不是懂戲嗎？”
“打倒的都是懂戲的，趕明你可彆喊著口號要打倒戲霸林甘棠。”林甘棠狠起來還真是連自己都敢戲虐。
“不過合同什麼的你要是搞不定，我倒是有認識的律師？”終歸是是不放心，林甘棠還是囑咐了一句。
“不用，我委托給出版社了。”林知夏回答道。
“老孫倒是個細致的人，也行。”林甘棠點點頭。
“願望呢？每人一個，快說啊，過了這村沒這店。”林知夏又問道。
趙主任一向話比較少，尤其是還惦記著林知夏留學的事，聽到說願望，她連忙抬頭，還未開口，林知夏趕緊把話搶了去：“留學的事先不提啊。”
趙主任瞪了她一眼，極尋常的語氣說道：“活著就好，彆的也不敢奢求什麼。”
啊這……
文化人不好哄，何況還是看透生死的文化人。
……
一頓飯吃下來，說好了，給林甘棠買一套文房四寶。趙主任呢，無欲無求的人最難辦，林知夏還得自己想辦法哄她。
飯後的時間，林知夏找了場越劇在客廳的電視機上播放，一家三口坐在上發上聊起天來。
聊天的內容大抵也逃不出言懷卿有多好看，扮相多驚豔，多有個人魅力，多年少有為……
一般來說，父母當著孩子的麵誇彆人家孩子是一件很討厭的行為，可林知夏卻開心的不得了。
承認彆人的優秀，並真誠的欣賞彆人的優秀，是林知夏從小到大就透露出的人性閃光點之一。
何況那人還是言懷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