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已經快淩晨12點了。林知夏習慣性的打開電腦查看郵箱。

去年剛獲了個不大不小的文學獎項，她如今也算個小有名氣的作家了。最近新書進入編輯階段，常常需要配合小編改稿。好在並沒有非常著急的事情。

林知夏去年就搬出來自己住了。

起初父母是不同意的，那時她才剛畢業，父母怕她照顧不好自己。

她不爭也不鬨，就是隔三差五的買書，有時買些盲盒、手辦等小玩意。不到一年的功夫，家裡的書房就堆不下了。

“把書搬去你的新房子吧。”是林教授先鬆的口。當他發現自己的書房淪陷時，就明白了，這是無聲的反抗。

林知夏現在的住處離家不遠，不過幾分鐘的車程。

回家的路上是兩排百年樹齡的梧桐樹，冬有落葉，夏有樹蔭，十分愜意，天氣好的時候散著步就走回去了。

途中還路過言懷卿的劇院。

洗洗漱漱，喝了杯牛奶，林知夏正打算睡下，手機嗡了幾聲，是江景發了微信過來。因為要把合照發給她，林知夏和她互加了微信。

“朋友”

“照片晚些時候發給你”

“不過”

“你真是新戲迷啊？？”

“誰給你安利的言老師”

“入股不虧哦！”

林知夏點進對話框，正要回複，嗡嗡嗡嗡……手機振個不停。

一張張照片閃現在她麵前，全都是言懷卿的劇照。

不同的扮相、不同的神態，或淚花點點、或笑逐言開、或素手掩麵、或水袖翩翩…

所謂美人如畫卷，每一張都讓人移不開眼睛。

“照片不著急的，你慢慢弄。也沒有什麼安利，是被我爸帶去劇院的。這是我第一次去聽戲，還算不上戲迷。不過以後有機會會再去看戲。”林夏逐句回答，回過去一條相比之下很長的信息。

“快快快”

“告訴我”

“言老師”

“好不好看”

“好不好聽”

“望言欲穿甜不甜”

“ps：望言欲穿是言老師和她的搭檔蘇望月的cp名。”

又是江景的一連串問題。

“望言欲穿”，林知夏一字一句念著，笑了出來，這個cp名取得也很妙。

江景發來的照片裡有很多張都是二人對望的眼神—，纏綿悱惻，情意綿綿。隻是兩個人的眼睛都乾淨澄明，在神態的處理上也很是專業，隻見深情不見情欲。

望眼欲穿，確實很甜。

“言老師的扮相很驚豔，舉手投足溫婉典雅，一顰一笑楚楚動人。嗓音清新自然，戲腔清麗婉轉，一開口就把我帶入了情境中，仿佛戲本裡的杜麗娘走到了我的麵前，那種感覺很是奇妙。蘇老師的小生扮相翩翩公子，溫文爾雅，唱腔清朗乾淨，一招一式儘顯風流。她們兩個搭檔這段戲，把最難展現的情與欲呈現的很高級，是很好的搭檔。”林知夏回複道。

“你？”

多大

“方便問嗎”

江景幾乎在2秒內發來以上問題。縱然是林知夏這般天天敲鍵盤碼字的人都不知曉她是怎麼做到的。

“23，怎麼了？”林知夏又看了眼自己剛發的信息，回複道。

“年紀不大”

“說話怎麼一板一眼啊”

“跟專家似的”

“哈哈哈哈哈哈”

江景回複。

林知夏看著江景急促簡短的訊息，和自己段落式的回複，有些尷尬，手背掃了掃鼻尖。

其實她不是個古板的人，平時說話也不這樣，隻是打字的時候總像是帶著什麼責任，一字一句，有頭有尾，交代清楚。這也算是她的職業習慣吧。

而且剛才她看著劇照，思緒又被帶入晚上看戲的情境裡，不自覺便打了許多字。

“有嗎？不好意思？”

“哈哈哈......”

林知夏學著江夏的樣子回複道。心裡想的卻是——要改改！

“我要修照片了”

“空了約你聽戲”

“有我帶你混”

“一個月包入行”

“自信.jpg”

江景的信息傳來。

“好的，江大攝影師。”

“請多賜教。”

林之夏回複。

句子可以短，標點必須有，這是林知夏最後的倔強了。

結束聊天，林知夏將照片一一保存下來，又翻看了許久，這才點開百科。

言懷卿，31歲，生於臨城市，越劇演員，工花旦，一級演員……

榮獲戲曲類獎項十幾個，經典劇目一長串。

蘇望月，33歲，生於杭城，越劇演員，工小生，一級演員……

越劇，誕生於……

……

了解了一些越劇的基本的信息，已經快淩晨兩點了。

所幸，很所劇目都是根據民間故事或者戲文改編的，大多劇目的劇情林知夏都了解，有些甚至熟知原文。

又喝了半杯牛奶，她才緩緩睡去。

......

一覺醒來，打了個滾，摸到手機一看九點多了。

本是決定再懶會兒床的，可是手機屏幕上顯示一長串微信信息。

林知夏抬手揉揉眼睛，惰惰的坐起來。

信息是江景發來的。十幾張照片，還有一連串的文字。

林知夏快速翻看了一遍照片，其中7張是在後台的合影，剩下的是昨晚舞台上的劇照。

“看看”

“拍的怎麼樣”

“這張抓拍”

“言老師看你的眼神超寵誒”

“你害羞還挺可愛的”

“很多戲迷見言老師都會害羞”

“不過你身上有場域”

“以後要不要考慮做我的模特”

“忍不住發幾張昨天的劇照給你”

“言老師！”

“真是超美！！”

“望言甜爆炸”

“這一張！”

“絕對我職業生涯的”

“top250！！”

看著信息，林知夏笑了，這個江景真是個風風火火的人。

她聊天，非必要不使用標點，喜歡發小短句，仿佛是她洶湧的感情要即刻閃現在你麵，哪怕多打一個字，都太遲了。

可是她的照片卻恰恰相反，那是無言的宣泄，是靜默的深情。

信息和照片是淩晨4點21分發來的。應該是修圖太晚了。

現在才九點，想著對方在補覺，林知夏關掉回複框，仔細看起照片來。

每一張都是昨天舞台上最經典的瞬間。

可以看的出來攝影師很專業，不管是表情、動作還是角色間的互動，都抓到了精髓，有些細節甚至是在現場用肉眼看不清的。

林知夏不得不承認——江景，真的很會拍人物。

再往前翻就是在後台的合影了。

照片裡林知夏有些羞澀，其中一張照片，她眼神向下，像是在逃避鏡頭。

就是江景說的那張，言懷卿攔過她的肩膀，眼神寵溺的望向她。

那個瞬間，被抓拍到了。

林知夏似乎又回到拍照的那一刻，臉上燒了起來，手背撫了撫鼻尖。

手機被扔在一邊。林知夏一個回身側在床上，把被子一卷打了個滾。

“言懷卿～”

很小的聲音從被子裡傳來，悶悶的，尾音拖的有點長，扭扭捏捏，好似怕見人。

聲音的主人又在床上打了幾個滾才起身，將照片一一保存了原圖，去洗簌了。

......

喝了幾口牛奶，正剝雞蛋的時候，有人敲門，是林知夏的小編，李萌。一個軟糯、嬌小，很有耐心的小姑娘，對待工作認真負責。

林知夏開門時，李萌半歪著身子立在門口，單薄的肩膀像是要被什麼壓垮了，應該是掛著沉甸甸的單肩包的緣故。

“進來吧。周末還上班，你們主編太能壓榨你了。早飯吃了嗎？”林知夏問道。

“我吃過了，林老師。書裡有些地方還是需要修改，我才來麻煩你的。”李萌邊說邊把包放到桌子上，麻利的取出電腦。

“你郵件給我就好的，還非要跑一趟，不休息嗎。還有，我的名字很難叫嗎？老什麼師啊。”林知夏將雞蛋吃完，洗著手說道。

“林”李萌喚了一聲。身為小編，她平日裡叫誰都是老師，也算是職業習慣。

“有些內容吧，我們主編覺得還是需要當麵向你傳達。”李萌推了推占了她半邊臉的圓框眼鏡，小心翼翼的說道，臉色不太好。

看李萌的神態，林知夏就知曉她的來意了。肯定是新書的審核出了問題。

她的新書《聽無聲》，寫的是上世紀八十年代女性之間的禁忌之戀，同性題材，涉及倫理和當時的政策之下的人性。之前出版社的孫主編就隻言片語的暗示過她，不做大的修改可能無法出版。

林知夏笑了笑，倒了杯昨晚就定時好的雪梨湯給李萌，“先喝點吧，你臉看起來有點蠟黃。”

“啊？有嗎？應該昨晚沒睡好吧。”李萌雙手捧了捧臉，才受寵若驚的將杯子接過去。

吸溜了一口雪梨湯，放下杯子，李萌又認真的說道：“還有件事，有個單位聯係我們社了，說是想要改編你的《幾重山》。也是因為沒有找到作者信息，就聯係到我們出版社了。”

林知夏寫書用的一直是筆名“紙落”，真實的姓名、性彆等基本信息也從未公開過。

《幾重山》是她出版的第二本書，大學期間閒來無事時隨手寫的。故事講的是一個流亡公主，顛沛流離之下身陷風塵，卻不忘血海深仇和複國重擔，最終以亡國為代價葬送仇人的故事。

複仇的故事總是讓人欲罷不能，所以這本書銷量一直很好，林知夏也正是因為這本書嶄露頭角。

“林老師，這次你打算合作嗎？”李萌有些激動的問道。

“再看吧。”林知夏懶懶的靠在沙發上。

上次也是這麼說的。李萌又吸溜一口湯，沒再勸說。

李萌不僅十分委婉、準確的傳達了孫主編的意思，還知心姐姐般真誠耐心的寬慰鼓勵了林知夏許久，最後她點開了準備好的二十多頁的修改建議。

她隻比林知夏大了半歲，沒畢業實習的時候就跟著林知夏當時的小編學習，畢業之後對接越來越多，上一個小編又休產假了，她就成了林知夏的小編。有時候林知夏覺得她小小年紀，承載了太多。

知道不是小修小改的事，林知夏還是被李萌的真誠和敬業打動了，認認真真的跟著她把修改建議過了一遍。

臨近下午兩點的時候，才結束工作。簡單的吃完午飯，李萌就回去了。

林知夏晃了兩圈脖子，拿起手機給江夏回複信息。沒想到對方秒回。

“不客氣”

“剛睡醒”

“明天下午有空嗎”

“新戲排練去不”

林知夏從她回信息的間隔時間中看出一絲剛起床的慵懶。慢悠悠的回複道：“會不會不方便。”

“不方便”

“你大姨媽來了”

明天是周日，大多人都在休息，如果說不方便，正常人都會問是不是有彆的安排。

可江景的回複卻有那麼點不正經，像是在偷情，而排練是她們的暗號。李萌前幾天還攛掇著她寫個諜戰題材來著。

“沒有，我怕打擾到老師們。”林知夏連忙回複。

“你是要去舞台上打滾呢”

“還是要去樂池吹嗩呐呢”

“還是說你的眼神能燙到老師們”

“好奇”

“你打算怎麼打擾老師們”

這個人說話還怪陰陽怪氣呢。林知夏先是一臉懵，爾後是哭笑不得。

看來，跟江景打交道最好不要拐彎抹角。

“好，我去。”林知夏回複道。既然不打擾，她對排練的的好奇順勢又占了上風。

“下午一點”

“我去接你”

“先一起吃個晚飯”

“不介意吧”

以這個發信息的速度來看，她已經徹底醒了。

林知夏也沒在拐彎抹角，“你把地址發我吧，我自己過去就行。”她回複

商量好吃飯的地點，林知夏就去挑衣服了。

雖說是個全職作家，她卻並不是很宅的人，她喜歡旅行。

即便很多非周末時間，約不到朋友，她也會獨自一人出去外旅行，去很遙遠的地方看看，逛一些稀奇古怪的店，買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包括衣服。

所以，她有很多風格的衣服。

排練，不算正式場合，不好穿的太正式。

都是鼎鼎大名的老師，也不好穿的太隨意。

昨天，看言老師舉止談吐，應該不喜歡花裡胡哨。

自己好像也沒有花裡胡哨的衣服。

……

林知夏邊想邊在衣櫃搜索。

休閒褲，加一件款式簡約的短外套，配個小短靴。

簡單利落，就它了。

挑好衣服，林知夏點開電腦，點開了一部越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