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來幫忙!”
就在地下深處陷入大戰時, 外邊的情形也不容樂觀。
隋鳴遠協助呼救的弟子將幾隻靠近的魘魔斬殺,再回到隊伍之中,劍尖仍滴滴答答地滴著血。
“怎麼樣, 這些藥有用嗎?”
“沒有。”一名弟子衣發散亂, 眼白裡泛著血絲, 正在認真研究著各類藥粉。他身邊擺放著一堆瓶瓶罐罐, 其中大半都被打開過,然而地上受傷昏迷的弟子卻遲遲沒有好轉。
那弟子從發髻, 順著眼尾到鼻下,宛若被岩漿灼燒過,足足三分之一的臉一片黑紅, 血肉翻飛, 且周圍的臉在以極快的速度被侵蝕,弟子身體不時地抽搐, 周身靈氣在不斷逸散。
“這地下的魘魔有很大的古怪, 和外邊的根本不一樣,很多之前有效的丹藥, 吃進去根本沒用。”給他上藥的弟子已經有些絕望,“如果出去了, 還能找醫修幫忙,但咱們現在根本出不去。”
當時一行人慌慌張張往外跑,出來後才發現,整個地下都在塌陷, 原先的路已經徹底被堵死, 不止如此,整個地下似乎都陷入了暴動,大量魘魔從穴洞中爬出, 發瘋了似的偷襲攻擊他們。
不少弟子在這個過程中受傷。
直到這個時候他們才發現,這些地下的魘魔身上的血液有古怪,一些原本能緩解傷勢的丹藥,在這裡通通不管用,他們隻能眼睜睜看著這些弟子的傷勢惡化。
按理說,在場就是有一個醫修,都不至於如此。
但偏偏就是一個沒有。
醫修大多精於治病救人的法術,不擅長上台鬥法,能進刑法峰第二關的少得可憐。
一人欲言又止。
“其實之前靈舟上有個秦大夫,當時很多傷患就是他治的,可惜後來大家分開了……”
被另一人粗暴打斷,“現在說這個有什麼用?人家根本沒進來,可能早就按下手環出去了,隻有我們被困在這裡等死,手環手環不能用,人人出不去。”
旁邊的隋鳴遠隻覺得心裡一陣膩煩。
他知道這些人對當時以傅長寧、黃若婷、秦時久三人為首的靈舟一眾心懷芥蒂,現在大抵也不願意提起,但這都到什麼時候了,意氣之爭有意思?
“還是想辦法早點出去吧。”
這是他的觀點。
“魘魔數量越來越多了,之前我們分開幾路,確實成功分散了它們的力量,但眼看著,新的又要聚集起來了。”
再這麼下去,他和一些靈力保存尚且完好的弟子也撐不住,到時候就真的隻能任人宰割了。
“各自分一分,節約靈力彆用飛行法寶了,有餘力的主動一點,背一下受傷的幾個弟子,咱們繼續往外走。”
說著,他第一個背起那個臉受了重傷的弟子,往外走去。
短暫的靜默,眾人紛紛行動。
他們也不知道從何時起,這位隋師弟成了這支隊伍的隱形領頭。可能是一路下來,這個新生弟子的實力表現確實超出眾人想象,也可能是,不管再難,他從來不會放棄任何弟子,誰呼救都會出手。
看似很簡單的事,可真的不是誰都會做。
他們中的很多人之前確實有過不甘,為何這一屆如此特殊,授的課是第一回授,大量資源和出頭機會也是第一次如此密集的給,仿佛所有人都在給他們造勢。
宗門一向崇尚自由發展,尊重弟子自己的選擇,為何這一次,要乾涉如此之多?
可要說有多厲害,同屆稱雄,菜雞互啄有什麼意思?哪怕是名聲最廣的傅、劉、除二人,此次刑法峰選拔,排名也隻是一般而已,除更是墊底。
究竟要如何才能磨平這種不甘心,還去承受他們宛若炫耀般的拉踩,明明他們很多人距離築基隻有一步之遙,卻要眼睜睜看過宗門略過他們,將所有資源給一群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丫頭?
可好像真的不一樣。
哪怕是這個之前從不被他們看在眼裡的隋鳴遠,都不一樣,那其他人呢?
一時間,似乎唯有沉默。
-
七辛混在另外一支隊伍之中。
這支隊伍的處境比隋鳴遠那隊好,因為很幸運的,他們這支有個出身醫修世家,且指揮若素的弟子,在對方的組織下,他們一行人輪流出戰,受傷的弟子也能及時得到診治。
就在這樣有條不紊的安排下,他們一步步殺出重圍,來到了這個地方。
“確定是這裡嗎?”
望著周圍廢棄的祭壇,弟子們有些不確定。
帶隊的醫修弟子告訴他們,之前來的路上,看到了一個很適合躲避魘魔追殺的地方,出於對對方之前付出和指揮的信任,幾乎沒有人懷疑。
但眼下,從地上和牆上那些古老的石板刻痕上來看,這似乎是魘魔族用於舉行什麼儀式的地方。
“就是這裡,我之前在秘境中就遇到過一處,不知是出於敬畏還是什麼,那些魘魔很少踏足這種祭壇。”
醫修弟子一個人站在祭壇最高上,白衣飄然,回頭,微微一笑。
七辛突然退後了一步。
“跑。”
速度快的不止他一個,在場十多個弟子,除了幾個沒反應過來的和受傷的,剩下的人都迅速往外逃。
但已經來不及了,祭壇上,一個猩紅色陣法突兀出現,且在以最大速度放大,所有被陣法覆蓋的弟子,通通消失在原地。
七辛是風靈根,動作最快,幾乎瞬間遁到了百丈開外,一個擅長身法的弟子緊隨其後,也在玩命狂奔,眼見他後背即將被猩紅陣法觸碰到,一道黑色身影閃現,七辛迅速拉起狼狽的他,一齊往外奔去。
祭壇上,醫修弟子遺憾地看了眼二人,臉上的肌肉忽而一層層消失,化作了一隻光怪陸離,宛若發光的鏡麵組合而成的怪物。
如果有人見過,就能認出,這就是千麵魘魔。
千麵魘魔也沒有動身去追,它隻是站在祭壇之上,向外傳遞著一聲聲古怪拗口的語言。
魘魔界深處。
魘十一張開眼,聲音沙啞。
“血玉果要成熟了。”
早在旁邊,等得快要打哈欠的一眾魔族聞言精神起來,“當真?”
魘十一伸手,粗糙而尖銳的紅色手指,指向了虛空中的那棵果樹。說是果樹,其實長得和“血管”差不多,隻是多出了許多枝椏,此刻,那些枝椏上的紅色果實,似乎有不斷漲大的趨勢。
就在說話的時候,其中一顆紅色果實停止了生長,表皮變得透明,露出裡邊晶瑩剔透的果肉。
片刻後,成熟的果實從虛空中跌落。
魘十一伸手一攝,血玉果落到他手裡。
一眾魔族望著這一幕,沒有人動手去搶。按照約定的,魘十一必須分一部分給他們,既然有更簡單的手段,就沒必要顯得像個強盜了。
魘十一開口,仍是沙啞蒼老的腔調:“本次血玉果樹一共結果三十三顆,其中十顆按照約定,已經提前送給古魔族、烈火魔族、狂魔族三族殿下,剩下還可供支配果實八顆。”
此話一出,底下立時鬨開了。
“八顆?我們這來的可都不止八個,十一長老你這話就沒意思了,說好的來者皆有份呢。”
“對啊,我父王說了,來了就給我的,不然我才不樂意來這一趟呢。”
“要我說,剩下二十幾顆都分了唄,這裡的人數,不正正好?正好我們回去也都有個交代。”
“就是就是!給我們,回去還能幫忙說說好話,不然魘魔族都快掉下五百的排名了吧。”
魘十一昏黃混濁的眼球裡,倒映著這群年歲不到他零頭的血脈尊貴的殿下。
他們七嘴八舌地表達著自己的意見,全然忽視了一旁的魘魔族族人。
哪怕魘八十一憤怒地吼著,“什麼時候答應來的魔族都有了?明明隻約定好給出三分之二,你們不要得寸進尺!”
也沒有任何魔族理會他。
就連之前同他吵過架的刺蝟球,都懶得給他半個眼神。
他們並不在意這原本是魘魔族族人的東西。
也不在意當著他們的麵,把他們的東西瓜分個乾淨。
他想起,萬年前,魘魔族也是這樣,那時的他眼高於頂,並不把小族放在眼裡,哪怕對方長老修為比他高,在他麵前還不是要小心翼翼,諂媚討好?舉族加起來不過幾個金丹的小族,又怎麼可能被他看入眼中呢?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而今,他們一族,終於也成為了這個魚肉。
可是他,不甘心!
他們一族,明明也曾經是天之驕子,域外霸主。
他也曾是少年得意,天縱奇才!
隻是一切的一切,都定格在那個人族出現的那一天。
美夢破碎,從雲端打落泥裡,隻需要瞬息之間。
他等了幾千年,籌謀了幾千年,才等到這一天,種子成熟,舉族解封的一天。
隻要……
“可以。”
蒼老的聲音響起時,正在爭論的所有魔族,包括原先沒抱什麼希望,隻是在渾水摸魚胡攪蠻纏的幾個中等規模出身的魔族,都愣了愣。
接著就是傻眼。
還真答應啊?
最震驚的是魘八十一,他一臉不可置信,“長老——”
“在場的,都有份。”魘十一打斷他的話,一字一頓道。
“但前提是,在場。”
說著,他驟然出手,場中近二十道身影如泡沫幻影般,一觸即碎。
一片寂靜中,魘十一淡淡道:“早已經出去的,隻剩一道傀儡身的,就不屬於此類了。”
刺蝟球魔族吞了口唾沫,看周圍,儼然隻剩下不到八位同伴。再看對麵都不止十個了,對他們怒目而視的魘魔族族人,突然感覺壓力倍增。
救命!不是說隻有紮魔耶他們去找,他們這些自認沒希望的都留下來守血玉果嗎,怎麼突然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