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山間溫度驟降,江純一渾身打了幾個冷戰,瞬間突如其來的刺痛感傳遍全身。
艱難地睜開眼,微微側動身子看到身邊的肖顧言,艱難的伸手探了探對方的鼻息,這才送了一口氣,重新躺了回去。
幸得半山腰的樹枝攔了幾下這才保住性命,半晌後她再次掙紮著坐起身來,借著月色觀察著周圍的環境,“這是哪啊?”
“肖警官……”她朝著平躺的肖顧言叫了兩聲,雙手嘗試拉起對方身體,左臂又是一陣劇痛,“哎喲喂,胳膊…疼疼死我了”
明顯脫臼了,無奈她隻好伏在地上小範圍挪移。
肖顧言白色的襯衣上浸透的大片血跡,左肩和後背都有槍傷,江純一有些自責,原來他是為了替自己擋子彈才把她擋在下麵,自己還竟然懷疑彆人是拉她當作墊背的,真是不應該。
“肖警官你醒醒,你還好吧!”對方依舊雙目緊閉,見毫無反應她下意識又提高了聲音,“肖顧言你彆嚇我,你醒醒……”
他還是沒有任何反應,就這麼安靜的躺著,江純一聲音開始顫抖,“救命有沒有人,救命…嗚嗚,我錯了,是我連累了你,肖警官你可千萬不能……”
她實在沒勇氣敢說出那個字,無意間觸及懷裡揣著的匕首,這原本是自己隻身前往王家時專門帶來防護用的,可真到需要那會兒,又竟給忘了個乾淨。
不過現在倒也算派上了用場,她用先掂了掂匕首的重量,然後儘量保持右手握刀的穩定性,屏氣凝神一點點靠近肖顧言。
肖顧言睜開眼時天色已經大亮,江純一正在不遠處的背對著他捯飭草藥。
“肖警官你醒了。”聽到動靜江純一立馬跑過去蹲在地上,伸出方才捯飭藥草的手貼上對方額頭。
“謝天謝地,終於退燒了。幸好半山腰上長著幾棵歪脖子樹,咱倆的小命才保得住,還有你胸口和肩膀中槍的位置肩膀我已經處理了,暫時也止了血,有沒有感覺還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肖顧言有些虛弱的側身,看了眼身邊放著的兩個染了血的彈殼,目光又鎖定在某人沾滿青黑色不明物質的雙手,忍不住微微蹙眉。
胸前扯開的襯衣早已經被撕開,左肩傷口處被一坨不知名的草藥覆蓋,此時他雖然內心嫌棄,但又實在沒力氣阻止,也隻能任由她在自己身上胡來。
“您可彆誤會,我脫你衣服可是純粹為了給你降溫和處理傷口,可絕對沒有趁機占你便宜。”江純一注意到他的表情,立馬解釋。
沒想到肖顧言竟然還苦中作樂起來,麵色慘淡一笑,“我可什麼都沒說,乾嗎擺出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說罷他嘗試挪動身體,腿部的疼痛讓他眉頭一緊。
江純一來不及反駁,跑上前詢問:“你怎麼了?這是還有哪裡受傷了?”
“右腿用不上力,怕是骨折了。”他如實回答。
“完蛋了,咱們倆缺胳膊少腿的,什麼時候才能從山裡走出去?”
肖顧言這才發現對方從一開始左臂便以一種不協調的姿態垂著,“你胳膊怎麼了?”
江純一回答得乾脆利落,“脫臼。”
肖顧言:“過來我瞧瞧。”
“你要乾嗎?”她立馬警惕地看過去,“我這胳膊一碰就疼得要命,咱們倆還是保持點距離比較好。”
“你確定?脫臼如果長時間不治療,之後出現什麼後遺症的,可彆怨我沒有提醒你。”
“不是吧,還有後遺症?”見對方不理自己,江純一便隻能硬著頭皮慢慢靠近,試探著把自己的殘臂遞過去。
瞧肖顧言自己一條胳膊都還因肩膀傷口行動不便,內心更是覺得不靠譜,索性直接撇過頭,不忍直視,“你到底行不行啊,一會兒下手輕點,我怕疼,你準備開始提前給我說……啊啊啊!”
江純一服軟的話還沒說完,肖顧言已經將右手從她身上撤離,“一會兒活動活動,沒事的話就去給我弄些粗點的樹枝過來。”
江純一微微抬起,然後上下擺動再繼續來回劃圈,“真的…肖警官真的不疼了。”
“等著,我現在就去找樹枝。”
雙手靈活了,加上如今還有利刃在手,乾起活來效率自然也加速不少,沒一會她便抱著成果返回。
“這幾根都是我在那邊的樹上折的,固定你的腿剛剛好,還有這一根夠粗壯,正好做個拐杖。”江純一殷勤的幫忙挑選合適長度的枝乾,後又瞧了對方一眼,假裝隨意地問道,“肖警官,你都不知道當時聽到那個壞蛋讓二選一的時候,我真以為自己要交代遺言了,沒想到你竟會救我,難道你真的沒想過先保命要緊?”
“你對我這麼沒信心?”他眼睛明亮,看似玩笑又有幾分認真,“如果當時我是你,相信你也一定會救我的。”
江純一有些聽不懂,真的假的?他相信自己會救他?
當時生死攸關的時刻,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自己,他竟相信她?
話雖如此,但此時她當然不會否認,“當然,朋友有難我自然也會拚了命去相救的,我這哪裡是對你沒信心,這分明是對自己沒信心好吧?”
第一句雖不能信,最後一句倒是她的肺腑之言。
雖然她明白自己天生麗質,卻還沒有自戀到認為有人會為了她連命都不要。
“當然,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肖顧言漆黑的眼睛對著她,認真地開口。
“因為……”江純一直視對方炙熱的目光,似乎對他接下來的話有所期待。
“我是警察。”
江純一有些失望地歎口氣,終究是高估了自己的魅力。
“不管什麼原因,我都是我的救命恩人。”她滿臉真誠地對肖顧言承諾,“肖警官你放心,為了感謝你報答我,從現在開始,不論你讓我乾嗎我都絕無二話。”
肖顧言接過拐杖,拿在手裡試了試覺得支撐力,隨後又挑了幾根長短差不多的樹枝,打算綁在右腿的關節處固定。
“行,我相信。”肖顧言抬頭,“現在先把你的衣服脫了。”
“脫衣服?”江純一心頭一震,下意識地雙手捂在胸前,“你想要乾嘛?”
“剛才不是還信誓旦旦的,這麼快就不算數了?”
他目光隨意地飄過對方緊護著的地方,順便糾正了對方的想法,“放心,我的審美還沒淪落到這種水平,把你的衣服撕了,我要固定。”
江純一瞧著他腿上排好木條,恍然大悟的同時又羞又惱,“為什麼要撕我的衣服?你自己沒穿嗎?而且什麼叫淪落到我這種水平?”
“讓你脫衣服完全是為了你的考慮,當然,如果你不介意彆人找到我們時,看到你和一個衣衫不整的男子一起,我倒是無所謂。”說完他真的要褪下身上唯一那件已經被江純一扯得半開的襯衣。
眼瞧著對方馬上要在自己麵前袒胸露乳,江純一再一次敗下陣,“停!不勞煩您了,我脫!”
她上衣是一件淺色真絲材料襯衫,裡麵是白色棉質材料的內襯,領口袖口的位置均為法式蕾絲邊,這是當下上海最流行的款式,去年生日時魏宗成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當然如今這已臟得變了色不說,袖口胳膊上到處都是被石頭和樹枝劃開抽離的真絲。
江純一一邊躲在樹後褪下身上的打底衫一邊提防打量著不遠處的肖顧言,以防他色心大起偷窺自己。
瞧著她小心提防的樣子,肖顧言唇畔拂過笑意,隨即移開目光看向彆處。
做好一係列準備工作兩人便開始動身尋出路,這裡地形崎嶇四麵環山加上又負傷在身,大大影響了腳程。
渴了就喝上幾口山間淌下的溪流,餓了就隻能尋一些野果充饑。
江純一彎著腰對著河裡就是兩大口,又低頭從懷裡掏出幾顆不知名的果子洗了洗,咬了一口酸的她整張臉都變了形,嘴裡卻振振有詞地念叨著,“等回到上海,我一定要吃上一整盤紅燒肉還有八寶鴨。”
然後轉身將果子遞給肖顧言,對方拿在手裡卻遲遲不吃。
“放心吧,沒毒,我這個小白鼠已經試過了。”
原本她可沒有這麼大公無私,但讓一個傷員以身試毒又不是她的風格,“怎麼,不相信?”
說著她又拿了一個啃了一口,忍不住打了個激靈,果然依舊的堅硬酸澀。
肖顧言看著她五官扭曲成一團的表情,勾了勾嘴角隨後也拿起一個試著咬了一口。
看到他蹙眉的模樣,江純一忍不住在一旁笑得幸災樂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