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媛安靜地坐在審訊室裡,似乎有恃無恐,對於魏宗成提出的問題既不回答也不辯解,全程耐性十足。
無奈魏宗成隻能自己一個人唱獨角戲,威逼利誘了半宿,除了口乾舌燥浪費了五杯水以外,可以說是沒有任何收獲。
“你彆挑戰我的耐性,以為不說話就拿你沒辦法?實話告訴你,有目擊者親眼看到你半夜對現場的樓梯動手腳,說!周雨是不是你殺的?是不是蓄謀已久?”
袁媛抬了抬眼皮,“你也說了是半夜,黑燈瞎火的,他說看到是我就是我?證據呢?”
魏宗成冷哼一聲,“要怪就怪你太不小心,現場找到的鑽石和你梳妝台上的戒托完全吻合,你可彆告訴我說自己戒指被人偷了,完了把上麵鑽石弄丟了,又把底座給你還了回來。”
她依舊端坐,表情沒有太大的波瀾,抬頭與魏宗成對視:“我的確看不慣周雨,動手腳隻是為了讓她在拍戲的時候受傷而已,就這麼簡單。”
熬到天明,不了了之。
天香客內:
魏宗成依舊係著那條藏藍色圍裙,手持拖把立於大堂一角。
“這個袁媛軟硬不吃,要不是看她是個女的,老子直接抽她個半死。”
江純一腿蹺在凳子上,手臂支撐著腦袋,有一下沒一下地磕著桌上的瓜子。
其間還不忘對眼前人指手畫腳,“說話時候彆歇著啊,你左邊那一大片都還沒弄乾淨呢。”
“哪呢?”魏宗成轉身果然看到角落裡乾巴巴的一塊,立馬埋頭重新投入勞作,“馬上搞定。”
“那肖警官呢?他對此有什麼看法?”
她話音剛落,江大慶領著一壺小酒從外麵走進來。
江純一立馬調整自己的坐姿,跑到魏宗成身邊一把搶過拖把。
“爹,回來這麼早?我這忙過半天了累得要命,才坐下您就回來了。”
江大慶看了眼魏宗成身上的圍裙,又瞟了瞧桌上那一堆瓜子皮瞬間了然於心卻沒有戳破。
“一會你把櫃台還有倉庫也一並給打掃乾淨。”說著又把手裡的酒遞給魏宗成,“成成過來把酒熱了,一會陪我喝上兩杯。”
“得嘞乾爹。”
他立馬喜笑顏開地把身上的圍裙脫下往某人麵前一攤,滿臉嘚瑟,“乾爹叫我,要不您繼續?”
江純一不情願地接過,白了他一眼嘟囔道:“小人得誌說的就是你。”
黃昏時分,江純一提著食盒探頭探腦地推開肖顧言的辦公室。
“肖警官,在忙啊。”
肖顧言正準備用餐,看到來人放下筷子,“你怎麼進來的?”
“我趁著飯店門口沒人看守,偷偷溜進來的,放心,不會被人發現的。”
她擠眉弄眼、神秘中帶著幾分僥幸,原本嚴肅的質問,竟被她說出了幾分私會偷情的味道。
對於她的回答,肖顧言忍不住輕撫額頭。
難道她真不記得這是誰製定的規矩,明目張膽的本末倒置。
江純一伸著脖子看了一眼桌上的兩菜一湯,“嘖嘖,瞧這菜一看就洗得不乾淨,看這葉子上還有蟲蛀。”
然後迅速打開自己手上的食盒,“肖警官還是吃我帶的這些吧,以後你想吃什麼直接一個電話,我提前給備上保證不耽誤您時間。”
不到兩分鐘她已把飯菜一個個端出來替了上去,桌上的顏色也豐富起來,有上次的鮮蝦煲,青椒炒豬肝,還有兩道新菜式。
肖顧言沒有阻止也不推托,直接拿筷子夾了一塊青豆放在嘴裡。
的確,味道比警局食堂夥食更合他的胃口。
江純一就這麼站在一旁杵著,看著眼前人一口接著一口往嘴裡送,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心裡正在懊惱怎麼沒提前墊墊肚子,便聽到‘咕嚕咕嚕’的聲音傳來,她下意識捂著肚子尷尬地瞧向肖顧言。
肖顧言聞聲看過去,眉間露出些許驚訝,“沒吃飯?”
江純一點點頭,“這不趕時間嘛……一著急留給忘了。”
“想吃就自己找位置坐下,菜太多,吃不完留著也是浪費。”
“那多不好意思。”她嘴上拒絕著,身體卻很誠實,立馬從牆角處搬過一個四腿長腳凳,在對方右手邊坐定,拿出食盒裡帶來的筷子直接對準一隻大蝦。
俗話說得好,餐桌上最適合談合作,江純一自然不會錯過這次絕佳的機會。
她一邊眼尖地幫忙挑去對方不喜吃的青椒,一邊進入主題,“我聽說袁媛抓到了?”
對方不語,她又繼續,“而且她說自己製造意外隻是因為看不慣對方,單單那麼大的燈砸下來不死也半條命,如果沒有什麼深仇大恨,這個理由根本不成立。”
她說的起勁,張小飛推門而入,本想著大中午的辦公室沒人,自己放了資料就走,沒料到竟然看到眼前這一幕。
原本他的第一反應就趕閒雜人離開,可看到江純一手上拿著的筷子,還神情自若地坐在肖顧言旁邊,目睹如此和諧一幕,他突然間意識到了什麼,立馬把放下材料知趣地退了出去。
一同出外勤歸來的老彭瞧他麵露笑意,湊上前打探。
“怎麼回事?領導給你發紅包了?”
張小飛掃了身後一眼,意味深長地開口,“老彭以後你也甭專門去守大門了,用不上嘍。”
老彭一臉迷茫,“什麼意思?”
“江小姐就在裡麵,和肖警官倆人正在吃飯呢。”
張小飛一臉羨慕感歎,“不得不說這江小姐的實力可真不敢小覷,這以前她對付魏探長就有一手,如今才幾天工夫,又把咱們這位新大神給拿下了,你說我平時也沒少溜須拍馬,怎麼就不見她這般成效。”
老彭慈悲地拍了拍小夥的肩膀:“性彆不對,再努力都沒用。”
屋內,江純一顯然沒聽到門外的對話,自顧繼續剛才的話題,“畢竟袁媛是公眾人物,警局也不好用強,我這邊恰巧有個不成熟的建議可供參考。”
一旁依舊在滔滔不絕,肖顧言這邊已經就餐完畢,順手把碗筷擺放整齊。
“看來江小姐項來對警局的事了如指掌。”
“我們都這麼熟了,彆江小姐江小姐地叫,聽著生分。”
她故意避重就輕,厚著臉皮上前添茶,“而且協助警局抓到凶手本就是我們小市民應該履行的義務,你們早一天抓到凶手我們也早一天心安不是。”
不可否認她奉承人的本事真是爐火純青,短短幾句話便把自己竊取案件信息的行為變成了公民的義務。
“什麼建議?說出來聽聽。”
聞言她對肖顧言神秘一笑,“主要還需要向你借樣東西。”
肖顧言瞬間心領神會。
其實他也一早察覺,袁媛之所以不找律師申請保釋,而甘願呆在看守房裡,活脫脫把警局當成了自己的保護傘,這是料定凶手不敢在此動手。
翌日,老彭拎著拘押室的鑰匙環在中指上打圈,靠近牢房時警棍敲打著鐵欄。
“彆睡了醒醒,出來吧。”
此刻的袁媛眼睛裡早已沒有了當初的光彩,或許是因為夥食不合胃口,她這幾天幾乎沒怎麼進食,以至於剛起身一陣頭暈目眩差點摔倒。
“出去?去哪?”
老彭被問得有些不耐煩:“還能去哪,當然哪兒來得回哪兒去,證件警局暫時先替你保管,凶手沒有落網之前彆離開上海,老實在家待著這就行。”
說罷把手裡的飯盒往桌上一放,“趕緊把東西吃了,彆磨嘰後麵還有一堆手續呢。”
袁媛打開食盒,兩盤素菜下麵墊著一張舊報紙,她雖然沒有食欲卻依舊把飯菜拿了出來。
缺少了盤子的遮擋,報紙上碩大的標題《女星詭異死亡的背後》出現在她視線內,她顫顫巍巍地拿出報紙,同時那方白色手帕也隨之飄落。
當然這‘道具’是江純一剛從警局的證物室裡拿出來的,袁媛卻以為是凶手再次對她發出的警告,聲音止不住地抖動。
“這飯盒是哪兒來的?”
“沒見人,一大早留了字條,盒子就放在警局大廳,你問那麼多乾嘛,趕緊吃,說不定是你朋友等著接你出去呢。”
或許是老彭的催促太有壓迫感,讓她即將邁出去的半截身子又縮了回去,“我還是嫌疑人,你們怎麼能這麼草率地放我出去?”
“你這人是不是有毛病啊,能放你出去就證明凶手另有其人,囉囉嗦嗦的,你到底還走不走?”
她奮力地搖頭,“我不走…我要見你們警官,我需要申請保護!”
從肖顧言走進審訊室開始,袁媛就開始有些不安,她伸手將側臉散落的碎發卡在耳後。
肖顧言輕叩桌麵,聲音低沉,“如果你還打算一直沉默的話,我們可沒空陪你,警局的時間和人力是有限的。”
袁媛清了清嗓子,“有什麼要問地說吧,隻要我知道的,我都告訴你們。”
“你知道凶手是誰?”果然肖顧言直入重點。
“我不知道,確切說不知道‘它’是不是人,但是‘它’肯定是替趙玲玲的死報仇。”
不知是因為疲憊或是羞愧,她以手掩麵聲音也壓得很低,“趙玲玲是兩年前剛出道的新人,後來拍戲時候出意外死了。”
對於這個趙玲玲警局早就做了深入調查,出道之前她是出身海上花園,一個專門培養交際花和定期為上海各大舞廳添彩增色的地方,後因姿色出眾被大老板看中贖了身,又出錢投了電影,誰知道最後人財兩空。
對於這個老板他們也專門派人調查過,除了行為舉止粗魯了些幾乎沒有什麼可疑。
肖顧言頓了頓,“意外?哪種意外?和之前樓梯事件一樣的意外嗎?”
“不是!”她立刻反駁,“那次是真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