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膚上尖銳冰涼的刺感,讓江純一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刀疤男餘光瞟向乾淨的餐桌,“為什麼不點東西?”
“等人。”
她脫口而出。
刀疤男半信半疑,眯著眼繼續追問:“桌子上這麼乾淨,你的包呢!”
感覺到對方目光由上而下,就在他要對桌下位置一探究竟之時,江純一猛然起身,後退一步俯下身撿起方才遺落的雜誌,用力往桌上一拍,“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服務員!人呢?”
鬨出了動靜,一旁的服務生也不得不上前,那個看上去和江純一年紀相仿的小女生,一身紅色工作服,雙臂抱著一本菜單置於胸前,眼神從刀疤男手上的匕首一閃而過,唯唯諾諾的開口。
“客人,請問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服務生實在沒有勇氣直視,眼睛一直看著地麵,聲音依舊在不自覺地顫抖。
“我問你,這個女人是什麼時候進來的?”刀疤男身子一轉,側身質問。
江純一心中叫糟!隻見那服務生小心翼翼朝她這邊看了一眼,又迅速低下頭,“這位小姐……好像…好像……”
“麻煩讓一讓。”
就在江純一感到快要絕望了時候,一道醇厚的嗓音闖入他們之間的談話。
江純一抬起頭,筆直挺拔的身影,暗色的襯衣,脖子和側臉線條緊致,修長的手指托著兩小杯香氣濃厚的咖啡,尤其是他的眼眸明亮,漆黑的瞳仁裡有種透徹人心的感覺。
男人端著這杯咖啡,優雅地把其中一杯遞到江純一麵前,又順手用小夾子夾了兩塊方糖,抬頭詢問江純一,“兩塊夠嗎?”
江純一聞聲看去,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對方的眼睛,睫毛濃密眼睛深邃。
“聽你的,我都行。”不知道是太投入表演還是不自覺的假戲真做,天知道這時候的江純一臉上是如何一副花癡表情。
對麵男子微微一愣,又很快恢複如常。
目光看似隨意地掠過眾人,看似詢問實則質問:“我不過是剛出去一會,怎麼這裡變得這麼熱鬨?請問你們有事嗎?”
一旁的女服務員對著一張年輕俊美的臉,臉色突然一紅,“沒事沒事,應該是這幾位客人認錯人了。”
刀疤男目光在眼前這對男女身上又轉了幾轉,終於收起手裡的匕首,臨走前再次環視大廳,眼底的戾氣有增無減,“我們走!”
咖啡館裡恢複了安靜,江純一這才聽到一旁留聲機裡一直播放著淡淡的、優雅的輕音樂。
音樂婉轉輕揚,陽光從窗子裡射進來,眼前的側顏棱角分明,江純一竟看得一時晃了眼。
男人抬起頭,目光朝她這邊看過來,清冷而淡漠。
而這時的江純一顯然早已經把方才的驚心動魄拋之腦後,向來都是她為彆人抱不平,沒想到這次竟然遇到英雄救美,她扯出一個大大的笑意,目光更是坦蕩地與對方對視,在對方注視下細細觀察著眼前這個男人。
窗外陽光變得更加熱烈,男人坐在光影相交間,背挺得筆直,讓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江純一看了看眼前的咖啡,低頭抿了一小口,立馬眉頭微蹙,放下手上的杯子。
明明放了兩塊糖,怎麼還這麼苦,真不明白平常那些小姐公子怎麼總便便喜歡喝這種苦澀澀的東西。
她尷尬地咽了咽口水,抬頭卻看見對麵的男人一臉如常地端著咖啡品嘗,目光又回到手裡一直不曾離開的報紙上。
江純一再次低頭看了一眼麵前的咖啡,最後還是伸手招呼過來服務生。
“剛才多謝救命,想吃什麼隨便點,今天我請客。”聽到動靜男人這才抬起頭,越過麵前的菜單,正對上那雙清澈漂亮的眼睛。
“不必了。”男人抬手看了眼時間,像是不打算再繼續這個話題,“沒事的話,你可以離開了。”
他緩緩開口,麵兒上雖客氣有禮可聽上去卻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清冷。
江純一一愣,向來直性子的她一時間對於這種方式的逐客令有些似懂非懂,還以為對方隻是客氣,瞬間大手一揮,指著菜單上的招牌豪爽道:“彆客氣,剛才要不是你幫忙,我這小命兒就真的堪憂了。”
這次江純一半起身,幾乎雙手奉上菜單,可眼瞧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眼前的男人顯然沒有打算接過去的意思。
她抬頭看過去,和男人目光相遇,對方臉上表情依舊淡淡的,嗓音裡也是一樣的淡薄,“是我剛才表達得不清楚嗎,你可以離開了,慢走不送。”
簡單明了地逐客令,江純一微微一怔方才所有的好感,仿佛在這一刻瞬間都煙消雲散。
沒想到長得這麼秀色可餐的人,怎麼說起話來這麼……
她承認對方方才救了自己,她也誠心感謝,但卻不代表自己可以被對方莫名其妙甩了臉子,什麼意思?難不成憑著幾分‘姿色’為人處世就可以這麼傲嬌?
江純一天生就吃軟不吃硬,此情此景,更是不會忍氣吞聲,“我走?”
她挑起嘴角嗤笑一聲,手指一鬆隨即菜單‘啪’的一聲落在桌上,重新換了個坐姿,聲音乾脆響亮道:“這位大哥,你好像搞錯了吧,這個位置可是我先來的,就算要走人也是你走好吧!”
男人聞聲看過去,隻見江純一兩隻眼睛瞪得滾圓,蹺著二郎腿、身子挺得直直的,一副隨時準備開火的樣子。
他緩緩折起麵前的報紙,抬頭目光朝著窗外看了一眼,片刻又收了回來,緩緩開口:“那些人應該還沒走遠。”
臉上表情依舊淡淡的,江純一卻感覺到了赤裸裸的威脅。
一句話瞬間讓方才還戰鬥力十足的她沒了的氣勢,感覺像遇到了個軟釘子,“你…我…”了半天也說不出第三個字。
男人似乎已經單方麵結束了這場無聊的爭執,重新低頭拿回了桌上的報紙,江純一看到自己被無視,又羞又惱,咬牙挽回最後的麵子,“好心當作驢肝肺,不吃拉倒!正幫好姑奶奶還省錢了。”然後兩手往後腦勺一伸,用最快的速度重新綁上馬尾,頭也不回地拉開門走出咖啡廳。
男子看著眼前人一閃而過的背影,靜默片刻,眼睛裡掠過淺淺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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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局報案撲了個空,平時陰魂不散,到了關鍵時刻卻總是不見魏宗成蹤影。
憋著一口悶氣踏上緊鄰街道後麵的二層小樓,一腳踢開報社的屋門,早已斑駁的舊木門,不久前剛剛刷了一遍紅漆,隻聽“哐當”一聲,門背後一短小圓潤的身影應聲而下。
“哎喲喂!”隨之一聲慘叫:“疼死我了,要死了這是……”
“主編…你…你沒事吧。”江純一看到地上滾圓的身影,立刻明白自己又闖了禍,一臉討好地上前攙扶,邊拍打著主編滿身的灰塵邊把他往沙發上拽。
徐豐本就摔得不輕,又被江純一一頓拍打更是疼得齜牙咧嘴,“小祖宗……輕點…輕點!”
江純一這才停手,滿臉賠笑,“主編,我不是故意的,你還好吧。”
沒錯,眼前這個不足40平米的小屋就是“暮色”報刊的老巢,像他們這種三流報社,環境設備各方麵自然是比不了像申報那種規格配置,不過勝在自由,當然包括選材自由和時間自由。
屋裡陳設簡單卻不簡陋,兩張杏色長形原木長桌並排擺放在室內中央,周圍是幾把同色椅子,桌上淩亂地擺放著各種辦公用品,桌邊則堆放了一摞摞舊報紙。
臨近窗邊的皮質沙發是這裡的唯一亮點,暗紅色調看上去沉穩大氣,細膩的氣質手感柔軟又富有質感。
作為這間屋子裡最有價值的物件,它也承擔了自己獨有的責任—床。幸得徐豐身形比較短小精悍,所以躺在上麵也不算太為難。
他們這位徐主編個頭不過一米七,體型卻是肚大腰圓,加上鼻梁上架著的圓形鏡框,一眼看上去便喜感十足。
徐豐除了長相不太精致,性格和人品上簡直沒得說,就拿江純一這種闖禍的頻率來說,能安然度過這麼多的日夜春秋足以表說明一切。
“還好?還好…沒死。”徐豐艱難地用手撐著自己的後腰,另一隻胳膊撐在沙發的一側,費力地坐下小幅度地活動著四肢,“我沒被你撞死也快被你打死了。”
看著徐豐笨拙的身體,江純一忍不住上前拍著對方的肩膀,“老徐,沒事你也該減減肥了,俗話說臉胖無人愛,腰粗毀一生。”
話剛出口,她就感覺到周圍空氣的溫度瞬間冷了幾分,江純一慢慢側目看向老徐,果然對方的臉比剛剛摔在地上的時候要難看百倍。
“你說誰沒人愛?你說誰毀一生?”徐豐嗓門瞬間提高幾倍,眼睛也瞬時瞪得碩大,雙眉緊蹙,臉頰似乎也由於激動變得漲紅。
“老徐你誤會了。”江純一懊惱自己說話不經過大腦的同時,立刻上前賠笑臉安撫道,“我就是打個比方,你瞧瞧我現在不是也天天被嘮叨減肥,過幾天還要被迫相親,算起來咱們兩也算是同病相憐。”
聽到同病相憐這四個字,徐豐漲紅的臉這才得到緩和,可還是氣呼呼地對著江純一不依不饒,“既然是大家是同病相憐,你以後不能彆老徐老徐地叫個沒完,我有那麼老嗎……”
“豐哥,我錯了!”不等對方說完,江純一立刻改口,眯著眼笑得一臉諂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