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夢沒有做任何改變,一切都按照上一世的軌跡發展。
這一世,夢夢是爾思的徒弟,她見到了有曜掌門,見到了許多上一世因爭鬥,因任務而離開了的同門們。
她又見到了從革,見到了曲直,見到了稼穡,見到了潤夏,後來,還見到了炎尚。
一切都從頭來過,她再一次遇見了他們,她將會再一次地經曆那些歡樂與痛苦,再一次經曆那些磨難與成長。
重新來過的她能失而複得,重新來過的她知道她會再一次地失去。
事情總是有兩麵,壞的那一麵讓人想要去改變,而好的那一麵又讓人慶幸沒有改變。
在這個書中世界,夢夢的人生早就被安排好了,這是一出近看是喜劇,遠看卻是悲劇的鬨劇。
她喜,因為她擁有親人,擁有朋友,擁有家,她悲,因為她喜的一切,都會被她這個炮灰身份拖累。
夢夢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的結局,她知道最後的悲劇走向,這樣的她,不管怎樣樂觀,都像是苦中作樂,不管怎樣掙紮,都像是白費力氣。
認清自己的身份,走好自己的劇情,不要有過多奢望,不期待,不失望,這才是最明智的選擇不是嗎?
而且,現在這樣已經很好了,她能夠再遇見他們,就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她應該知足。
她這樣告誡自己,鼓勵自己。
一切都和上一世一樣,夢夢在雲頂門依舊受到排擠,幾位峰主以及他們的那些弟子們也會以各種各樣的理由去針對她,讓她出醜。
夢夢不會去叫罵廝打,這個時候,她總是很沉默,但是,她會記住這些羞辱,她會刻苦修煉,然後在有機會同台比試時,狠狠還擊。
夢夢不是一個軟柿子,她是一個話不多的倔性子,她知道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話,但是,她偏不讓他們如意,她偏要爭口氣。
時間在前進,劇情在上演,一切仿佛都沒有改變,那些熟悉又陌生的記憶與眼前的一幕幕相重合······
柏憐又一次說夢夢對她有非分之想,潤夏嘲諷了幾句,夢夢依舊被帶去評理。
然後,夢夢照樣挨了罰。
同時,夢夢也知道,現在到了她和浮生一起去找有匪的時候了。
這一世的浮生比上一世還要刻苦,比上一世成長得還要快。
夢夢為浮生的進步高興,但與此同時,夢夢有些愧疚,是她刺激了浮生。
上一世,夢夢無畏地接委托,無畏地執行任務,她聽不進浮生的話,她隻覺得那是她自己的事情。可是後來,她才逐漸意識到,她受的傷,她熬的苦,全部都在刺激著浮生。
這一世,她拖著這具不太健康的身體,被人刁難後更容易受傷,更不容易痊愈,這總是在無形中給了浮生更大的刺激,他近乎自虐般地逼迫自己成長,他想要快一些擁有庇護她的能力。
有曜掌門讓夢夢和浮生去找那把問世的靈劍,兩人悄悄地離開了雲頂門。
上一世,夢夢在守護獸的嘴下保護了浮生,但她自己被吞下肚。
這一世在對付守護獸的前半段比較順利,雖然應付那隻龐然大物還是很吃力,但浮生順利拿到了有匪,而且夢夢並沒有被那守護獸吞進肚。
隻是在最後,守護獸還是傷到了夢夢,它的尖牙刺穿她的後腰,從腹部而出,若不是浮生反應及時,行動迅速,她估計已經被咬成兩半了……
浮生殺死了這隻守護獸,他把它的牙全部拔了出來,這隻苟延殘喘的守護獸最後是被活生生地熬死的。
被殺戮籠罩的浮生顯得有些可怕,而那不可抑製的輕顫卻在無聲地訴說著他的後怕……
浮生替夢夢止血,可是,傷口太大了,想要止住沒那麼容易。
往常的從容不迫從他的臉上消失了,取代的,是顯而易見的慌張與自責。
明明肚子被捅穿了的是她,可是他的痛苦卻讓人覺得受傷的那個人是他。
夢夢看著浮生,失血過多讓她的眼前開始泛黑。
她忽然想到上一世,他握著有匪,而她牽引著有匪,讓他手中握著的劍刺穿了她的身體,然後,她在他的懷裡逐漸失去生息。
“夢夢,對不起......”
浮生的手止不住地顫抖,他滿手鮮血,那全部都是夢夢的血。
血液溫熱,但他卻覺得灼手,鮮血還在不停地流,停不下來,根本就停不下來--
“停下來,快點停下來--”
血汙臟了雋逸少年的雙手,也臟了他的衣袍,可他根本就不在意這些。
他眼尾發紅,那雙淺色琉璃般的眸子裡染上了血絲,滿目猩紅刺激得他快要發瘋了--
“哥,冷靜一點······”
夢夢握住了浮生的手,耳鳴讓她逐漸與周遭的聲音斷絕聯係,即使頭昏眼花,她也依舊能感覺到浮生此刻的不穩定。
可能是她已經習慣受傷了,以至於這會兒她還能冷靜地安慰他。
“夢夢......”
浮生反握住夢夢的手,珍惜又後怕。
她回應他代表她還活著,他期待她的回應,仿佛這樣,就能減少驚懼,就能消除惶恐。
“我在。”
夢夢耐心地回應著,她的喉嚨有一種乾涸得似是要撕裂的痛感。
上一世的夢夢以那樣大義又慘烈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生命,那時,她似乎從來沒想過那會給浮生留下怎樣的陰影,她沒有想過浮生的感受,其實,她不但自私,而且,很殘忍……
“夢夢......”
浮生喃喃著,下意識地抓緊夢夢的手,恐懼,深刻而疼痛。
“哥,我在,我還活著,你彆怕。”
夢夢頭暈得厲害,視線沒辦法清晰,似是一片黑,又時不時地泛著金星,但是,夢夢說得很認真。
她後知後覺,原來,浮生的恐懼......這樣深刻......
“······夢夢,不要出事,不要丟下我”
傷口的血始終止不住,浮生的手沾滿了鮮豔而粘稠的血液,這溫熱的血液灼得他心尖都在發疼,不知名的惶恐讓他克製不住地顫抖。
“我沒事······”
守護獸的唾液帶著腐蝕性,夢夢被尖牙刺穿的腹部若不是浮生用靈力修補著,現在怕是早就成了一個大窟窿。
夢夢昏昏沉沉,被腐蝕的灼燒刺痛並不能完全被溫和的靈力所安撫。
她的眼皮越來越重,最後,沉沉地昏過去了······
上一世,夢夢在取劍時被守護獸吞下,受傷嚴重,被浮生帶回雲頂門後昏迷了很長一段時間。
後來,夢夢臉上的皮肉雖一點點恢複,但是那張修複了的臉還是很僵硬,就連簡單的一個笑都顯得很彆扭,全是皮笑肉不笑的那種表情,看著格外膈應人,反而是麵無表情看上去比較正常,這就是她麵癱的開始。
再後來,夢夢的臉逐漸恢複,她可以牽動臉皮,做出許多自然的表情,但夢夢還是選擇麵無表情。
麵癱久了,她已經習慣了,她早就不會像兒時那樣什麼情緒都寫在臉上,她已經習慣風輕雲淡,也習慣不動聲色,而麵癱,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對她很有幫助,成了能幫她掩飾情緒的麵具。
與上一世相比,這一世的夢夢身子骨要弱得多。雖說沒有被那守護獸吞進去,腐蝕麵容,但她昏迷了很長一段時間。
這是早就被安排好的軌跡,這是她的命運,是她躲不過的劇情。
而且,在那之後,她莫名其妙地多了個一咳嗽就高概率吐血的毛病,這還真不比毀容輕鬆多少。
隻不過,這血吐著吐著,也習慣了,她早就習慣受傷,早就習慣於疼痛。
上一世,夢夢在被魔尊南柯狠虐一番,回到雲頂門後也是時不時地吐血,那段時間比現在更虛。
相較而言,現在已經輕很多了。
沒事兒,隻不過是提前過上了養身體的生活。
夢夢這般安慰自己。
再活一世也是有好處的,夢夢繞過了不少上一世走過的彎路。
身體不足所帶來的修煉困境用上一世的經驗彌補了,夢夢的修煉並沒有落後,和上一世相比,她雖然沒有較大的進步,但至少,她沒有拖後腿。
相見後分彆,這是上一世的命運。
重逢又分彆,將是這一世的軌跡。
當夢夢看著爾思的臉色越來越蒼白,當她意識到爾思的生命力已經弱得近乎於無時,她知道,爾思要離開了,有曜掌門也快不行了,而雲頂門,很快就會發生動蕩了······
夢夢是有心理準備的,甚至,從來到雲頂門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已經有心理準備了。
這場動蕩驚心動魄,即使經曆過一次,夢夢也不敢有絲毫的鬆懈。
檜風,真的是一個很可怕的敵人。
衝突在潛伏,時間在逼近。
有曜在臨死前,將掌門之外傳給了浮生,他指明了掌門之位的繼承人。
浮生名正言順,但並不是所有人都認同。
掌門義子,白山峰主檜風堅決不承認浮生。
他巧舌如簧,顛倒黑白,他為了爭奪掌門之位,挑起了爭端。
檜風是個極其難纏的對手,難纏得所有人都覺得檜風就是下一任掌門了。
檜風夠狠,也夠毒,他確實很有可能成功。
可是,劇情不是這樣安排的,浮生注定會成為雲頂門的掌門,注定會被所有人記住。
而檜風,他不過是這個書中世界裡一個無足輕重的背景人物,他連炮灰都算不上。
檜風注定會失敗,他注定阻止不了浮生。
然後,事態的發展是,檜風被浮生活擒了。
上一世,檜風將附骨霜下給了浮生,然後,是夢夢用秘術將那毒轉移到自己的身上來。
而這一世,檜風直接將這無解的極寒之毒下給了夢夢--
夢夢在短暫驚訝過後,很快就接受了這個偏差。
其實無所謂,不過是省去她用秘術轉移罷了,最後的結果還是沒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