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海上(1 / 1)

踏浪 肆姝 3646 字 7個月前

溫韻之應聲摘下眼罩,她接過窺筩眯著一隻眼望向海洋,窺筩裡的世界是圓的,卻能瞧見數裡外的浪打礁石。

聞言海上的窺筩在天氣好的時候,能瞧見十海裡以內的情形。

窺筩足有人的小臂般長,段身三分之一處能徒手旋扭,從而調節裡頭洞天,或遠或近。

“照如今的船速,再往西南航行四裡會遇到礁石,屆時便可提前轉向避開。”孟落曉朝西南處方向指著,虛握著窺筩的尾端往那偏去。

隨著他的動作指引,溫韻之果真從窺筩中瞧見個巨大礁石,她放下窺筩問道:“若是遇上這種狀況,得提前多少避開合適?這要是過早轉向,恐會偏離航向吧。”

“不錯。”孟落曉點了點頭,眸中亦閃爍讚許接著道,“不用太早轉向,提前一兩裡轉向都使得,不過要謹記一點,轉過去後要記得轉回去,否則偏離航向還得再跟著司南再三調整。”

身後一直未發話的劉長安適時插道:“據我觀測呐,咱們這踏浪號的航速,若在風調雨順的狀況下,日行二十五海裡不在話下,四裡也就一個時辰的功夫。你彆看這一眼望過去感覺前方山頭就在眼前,這實際航行得要好些天。也就是這艘船的船速還算不錯,擱那些個粗製濫造的,怕是更久。”

“欸,劉長安,你在敦海上混跡也有不少年頭了,你說說咱們這踏浪號造得如何?”溫韻之方才聽他說船速還算不錯,心裡一股暖流流過。這船她當初是找父親舊友李明義,如今看來,他倒是沒有以次充好胡亂要價。

“嗯……跟咱們敦海國裡最好的逐浪號比自然是差些,不過跟那些行商的船隻比,還要強些呢。單論航速,與前些日子死了船長的青山航隊也不差呢。”劉長安嘴上沒個忌諱,如今在這海上,船上都是自己人。

孟落曉腦中對這些沒有個對比大概,他從前見過的船隻雖多,安仁北島的碼頭上停靠的船隻多了去了,卻沒真正上過船,開過船。他不禁好奇問道:“咱這船的航速都有一日二十五海裡,那逐浪號呢?”

“喲,這你可問對人了,老劉我呀,雖然混的一般,但這消息門路卻四通八達。據知情人透露,這逐浪號的航速,一日少說得有個三十二三海裡。”劉長安神情得意,說完了還從懷中掏出個石楠木雙色小巧煙鬥,叼在嘴中也不點上煙草。

這俗話說小道消息不可全信,孟落曉半信半疑道:“你這消息準不準啊,逐浪號上的人個頂個的高官,你這知情人手能伸這麼長?再說了,小道消息都是不準的,一傳十十傳百的,早不都變了味了。”

劉長安欸了一聲,頗不讚同,那煙鬥被他那在手中蹙眉道:“你這話我不同意啊。什麼叫變味,我這就是最準的消息,不瞞你們說啊,這知情人是我遠房表戚,如今就在逐浪號上當差的。”他說完還補了句,“看你們有眼緣我才說的,一般人我還不告訴呢。你們可不能外傳啊。”

溫韻之輕笑了一聲,避開這話題道:“一會子要避開那礁石,打彎是朝大了打還是小了打?”

舵室內左右兩側是落地大開的舷窗,後麵的舷窗開得較小,較之平常的窗大了一倍。而正前方的是道雙開門,朝前延伸十尺左右,隻供一人站定,觀測處亦有圍欄圍著,防止遇上極惡天氣時有何意外。

劉長安指著正前方道:“一會你瞧前方,能瞧見那礁石就證明得轉舵了。”他說著又拍了拍臉前舵道,“轉舵不轉滿舵,不論是左滿舵還是右滿舵,滿舵隻會在原地打圈。順流轉半舵,急彎轉小舵。這就是咱們開船秘訣,不過理論的東西都是虛的,真正還得靠實際操作經驗……”

寬廣的海麵不似先前的平靜,海上風浪一聲蓋過一聲,浪花順著船身越打越高,甲板上隱有輕微晃蕩之感。

起風了。

幾乎是方圓百裡的海麵,那些個平日會浮出水麵的小魚都沉底不見蹤跡。舷室裡的人將船開到一處荒島旁停靠落錨,老水手張羅著人趁著時機釣魚。

甲板上,蘿桃手拿魚竿魚簍小跑到欄杆旁,支了個矮凳,又興衝衝地去拉林清秋來。

“今兒風大,趁著現下天好,難得在海上中途停靠,咱釣魚玩,彆總和她們在艙室裡嘮家常,哪有這有勁。”蘿桃一麵說著,一麵做足準備放餌。

看著蘿桃搗鼓這些漁具,林清秋雖說沒上手用過,卻也不少見過。安仁北島靠海,雖主要做的不是那些個漁業,也有很多人家打漁賣給那些個飯館。

不過通常瞧見的也是那些個門第人家消遣作樂,真正打漁的都是用船用網。

林清秋向來不擅長說拒絕的話,她眸光閃了閃,落坐蘿桃身旁的小馬紮上,兩人離得有些距離,她照著動作依葫蘆畫瓢,自己學著怎麼去放餌摞杆。

“姐姐為何說現下天好?這不是正刮著大風嗎。”林清秋學著蘿桃的手法整理魚線。

“妹妹沒聽過一句話麼,叫做風浪越大魚越大。”蘿桃眉頭一挑,緊握手中的魚竿道,“瞧好了怎麼甩杆。”

她說罷手腕用力,將魚線拋得老遠,浮標順著力道沉入海底,又隨著時間緩緩推移而上飄於海麵。

林清秋頭一次拋竿時,力道沒有把控好,魚線順著杆子纏繞好幾圈,她一時呆在原地不知如何自處,隻好轉頭朝蘿桃看去求助道:“啊,它怎麼自己纏上去……”

蘿桃嬉笑一聲:“你和我頭次甩竿一樣,用力過猛了。收回來慢慢解開,一會再甩的時候小點力。我先打窩了。”說著將魚簍往前用力一抖,餌料隨著她的力道拋到了海中。

在林清秋的不斷努力下,她漸漸學會用多少力道將那魚線成功甩到海中央去,兩人保持安靜靜待魚來。

半柱香的功夫,蘿桃的浮標動了,她屏息凝神大氣不敢喘,拉著手邊的旋鈕慢慢回旋,邊向後退步拉動扯魚竿。

同一時間林清秋的浮標也下沉,她學著蘿桃的動作收杆。

片刻後兩人的魚簍裡裝著一大一小兩條不同種類的魚。

船在荒島旁也就停靠一個時辰的時間,搖鈴響起的那一刻,甲板上有誰喊了一聲。

“要起錨趕路了,都收竿吧!”

賈文樹坐在船尾,眼瞧著浮標剛剛下沉,他連忙拉竿,好容易撈起來卻隻剩下空空的魚鉤。隻因這搖鈴與高喊聲,那半天才上鉤魚聞聲跑了。他當即啐了一口,望著自己隻釣上來的一條巴掌大的小魚歎息。

王海平從他身後路過瞧了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彆泄氣啊,下次機會再接再厲,今晚請你吃我這肥魚。”

“那敢情好。”賈文樹把魚簍一收,嬉皮笑臉回道。

船頭蘿桃與林清秋二人可謂收獲頗豐,兩人簍子裡加起來四條魚,有大有小。

溫韻之未去參與這釣魚的活動,她下了舵室便去了謝忱碧的屋子裡。

兩人就著莫那婁古德留下的那些個草藥聊了許久。

“這莪術、三棱本是活血化瘀之用,沉香是行氣止痛之物,荊芥又是用於瘡瘍初起亦或是傷風頭痛,用於最多的就是止咳散。這打散了這些能做化滯、理脾、清熱調血、調理氣逆喘息多種用途,實在是難以揣度他們這樣大肆搜集意欲何為。”謝忱碧一麵翻閱醫書一麵蹙眉做解。

溫韻之沉吟片刻道:“且先將這些分散了能作何用途一一列舉,再兩兩組合,亦或是多方組合考慮呢?”

“這一一列舉用途並非什麼難事,我現下就能寫出來。隻是這多方組合,用途廣著呢,這哪一劑藥方子裡頭參得多,哪一劑方子裡參得少,這要寫到什麼時候去。”謝忱碧搖了搖頭,她提筆落字,將這些藥材的用途一一列舉寫下。

溫韻之在旁靜靜看著,方等她停筆才接著問道:“那可有這四種藥材融為一個的方子?”她腦海中猛然想起初入定川雲島時的牛家事件,她連忙補道,“對了!此前這人還搜尋過顛茄的種子!”

聞言謝忱碧柳眉緊蹙,喃喃道:“那可不是什麼好東西。劑量多了是要命的。”

其實不光是那一個藥材劑量多了要命,就是方才那幾個,用多了同樣能致命。

海上一行小十日,敦海北界安仁北島上來了位不速之客。

碼頭岸邊停靠著一艘不同一般商船的船艦,陸元治領著一眾下屬立在碼頭前張望。

瞧著那船上的人下來,還為走到跟前,他踱步迎了上去笑臉相迎道:“什麼風給大人您吹來了?”

“還同我裝傻呢?莫那婁古德怎麼死的,你若不好好交代了,小心保不住你這頂帽子下的東西。”馬喚山不屑地瞧他一眼,冷哼一聲。

陸元治神情恍然,雙手一拍道:“嗐!這事正想著怎麼稟告大人呢,正巧前兩日多朗格船商從此地路過做買賣,淘了些上好的浮瑤仙芝,大人請我那處吃些?”他縱使麵上再輕鬆,心口處仍是如鼓如雷般,一手作請的姿態,另一隻手背在身後縮在袖口裡,不住地蹭掉手心的汗。

“那就走吧。”馬喚山深深瞧了眼他,陸元治做領頭走在前頭,他徐徐緩緩跟著,半分沒有著急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