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大人不怕我將你背叛一……(1 / 1)

踏浪 肆姝 3567 字 7個月前

自打見到陸元治的第一眼起,溫韻之就忘不了他那一雙如慧如炬的雙眼,特彆是他審訊她時,聽聞她姓名,知曉她是哪的人時,心底的寒意更甚。

而如今,陸元治把這凜冬般的寒意給具象化了。他將那層蛋殼似的薄膜戳破,他那看似溫爾無害的唇角,如今看來,也如同有毒的倒刺一般,瘌得人掌心生疼,大氣不敢喘。

被人知曉身份身世不是最可怖的,自打溫韻之踏上了這條無窮儘的征途,又有衛毅作為前車之鑒,她就做好了隨時被人認出的打算。可就算是做好了心理準備,到了這時,她依舊是心裡打顫,不到萬不得已,她是不會去做血染的事。

可若陸元治是那種暗地使袢的佞小,在她羽翼尚未豐滿時向溫筠海揭發,那她……也不會瞻前顧後優柔寡斷。

溫韻之深深吸了口氣,理智地抬眸回道:“大人謬讚,溫韻之實在是擔當不起。”

“前陣子我這收到了海城發來的尋人啟事,逐浪號的船長溫筠海,如今的提督大人,也是你的二叔,正在尋你。這賞銀,可是上萬兩的雪花銀子。”陸元治笑眯眯地說完,他瞧著溫韻之的神色越發凝重,故作驚訝地又道,“姑娘不知道這事?也是,這告示也沒貼至百姓處,你不知也是自然。”

自溫韻之從溫府搬出至今,也有了快半年,想必自出海後溫筠海尋不到自個,便開始急了。隻是溫韻之有一絲不解,她是否活得好好的,對溫筠海而言,重要麼?

從那張尋人啟事來看,是重要的。

隻是溫筠海為什麼這麼在意她的死活,她不明白。

陸元治的話引發了溫韻之的深思,她承認,方才有一瞬間,她對陸元治起了殺心。

陸元治朝她身旁的荀鈺、蘿桃、衛伊朵哈掃了一眼,略過荀鈺的那雙眼時,隻一瞥,便被他深邃且森然泛著冷意的眸眼,震懾到了。他心下一寒,暗道不妙,他又乾笑了兩聲,敞開雙手道:“溫姑娘不必緊張,我沒什麼惡意。你看我如今隻身一人,有些話想和姑娘單獨談談。”

“什麼話不能當著我們的麵說,誰知道你安的什麼心!”蘿桃眼底有些慍怒,在她看來與溫筠海有關的人,都不是什麼好人。

溫韻之略一思忖,示意蘿桃、衛伊朵哈兩人離遠些,蘿桃瞪著她那雙杏眼,硬是被衛伊朵哈拽著走的。

陸元治瞧著一旁未挪動半分的荀鈺,他蹙了蹙眉:“烏公子不走嗎?”

“他是我師傅,沒什麼不便的。”溫韻之淡淡一瞥,安然道。

既如此,陸元治生怕他們誤會,打了個哈哈:“誤會,都是誤會。姑娘是以為我是溫筠海的耳目呢。”

“不知大人是何打算,以我去謀取那萬兩雪花銀嗎?是合算的。”就算他如是說了,溫韻之一臉的不信,事關重大,她不得不謹慎自處。

荀鈺從他的話語中捕捉到了一個細微的節點,陸元治是直呼了溫筠海的姓名,並未稱呼他的尊號、爵位。他僅思索須臾,便將其中的道理想明白,眉眼中的緊繃殺氣悵然無存。

“哪能啊!”

聽了溫韻之如是說,陸元治登時額間冒了細汗,生怕叫自個的信譽全然被自己作沒了。他一改先前的姿態,麵容憂愁道:“你父親是我的恩人,我自當以命相報都不為過。隻是如今他已入了海陵,我又怎會去做那忘恩負義的事去?”

你最好是。溫韻之不由得腹誹。先前未登島時,她耳中所聽聞的陸元治,是治一方島嶼有方,當得一聲父母官的人。但自上了安仁北島以來,溫韻之所看到的、聽到的,無一不彰顯著陸元治是個壓迫民眾的昏佞之輩。

陸元治不是沒瞧見溫韻之眼底的譏諷,急得他險些當場扇自己兩個耳刮子,誰叫他一開始嘴欠!看這回恩人的愛女一點也不信了吧!

“其實這件事很複雜,蘭水街和開慶道口的事情想必你們呢也多少聽到了些傳言,我如今做的這一切,並非我本意。若我不做,自有下一個傀儡將我取而代之。所以我寧願受製於溫筠海,親自做這些惡事,能拖便拖著不去做,否則開慶道口的進程,怎會過了小半年都無人響應?你仔細揣摩揣摩,便也能知其中利害。”陸元治的語速極快,他囫圇將事情說一通。

這件事非同小可,陸元治的話不是不能相信,溫韻之稍稍理順其中的邏輯便能想通。

開慶道口的法令並非近期才頒布,蘭水街的進程聽聞島上的民眾無意透露,以及衛伊朵哈的言辭中可知,是很快的,可以稱得上是迅速推進。頒布當日便有人動心賣了,從而引發了後續一係列的事情。汛地從始至終也都是同一個人,為何當時推進迅速,如今確實緩滯不前,這其中是否有陸元治從中作梗,有意為之?

他的話不假,沒了他這個汛地,自然也會有下一個舉薦而來的汛地。若他不想百姓遭受苦難,隻能被迫妥協,淪為溫筠海的爪牙。

此次黃煦的事,就是溫筠海等不及了,讓莫那婁古德在背後威脅田曉夢來推波助瀾。

所以這件事自始至終,都是溫筠海做的黑手,既然他是幕後之人,那他們聯絡商議時總會留下書信證據罷,溫韻之又有些懷疑,既然陸元治深諳溫筠海是自己的二叔,他就不怕自己和溫筠海之間,關係要好麼?

“大人不怕我將你背叛一事告知我二叔麼?”她斂眼藏起眸中的一絲暗意。

“若溫筠海知曉你背叛他,想必你如今所做的這一切努力,都將白費。”荀鈺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既然溫韻之想詐他複確,他便配合她。

“我不怕。”陸元治沒有一絲猶豫地回道。

這回倒是令荀鈺有些訝然,陸元治仿佛沒有他想象中的那般懦怯無用。

“我耳畔入過你的一些傳聞,聽聞你當上了船長,自成一派。海城裡你搬出溫府的事鬨得沸沸揚揚,就連溫筠海也因此時受到了不少言官的彈劾。所以我斷定,你與溫筠海不是一條道上的人,自然也不會害怕溫姑娘會將這件事說出去。”陸元治說罷又苦笑一聲,“何況我也已經遭到了他的懷疑,田曉夢受莫那婁古德指使這事,我便都明白了。”要不了多久,他便會成了一步廢棋,而無用的棋子,去留之處,無需多言。

最後的一絲疑慮,也因陸元治的這一番而打消,他言辭懇切很是真誠,而真誠往往又是最打動人的。溫韻之有了思量便正色道:“我信大人,你是出於無奈才入歧道,如今還有一惑,請大人替我解惑。”

“但講無妨。”陸元治因著溫韻之的神色,也不免凝重了起來。

“蘭水街裡進行的,究竟是什麼?”溫韻之蹙眉道,她不是心中沒有猜測,她隻是更想從陸元治的嘴中得到肯定。

陸元治回首四顧,確認當下沒有被聽到的風險,才小聲道:“訓練海軍的訓練場地。”

果然。

溫筠海他在彆的島上建設訓練海兵的,雖不知他是否有更深層的人來下令,亦或是得到誰人的肯首,或是他自己的決定。這無一不彰顯著他的狼子野心。

也許父親謎語中所要表達的北海深潭中的巨獸,指的就是這個也說不準。

“既然溫筠海在背後操控著一切,大人可留有書信、信物佐證他這一切?”溫韻之問道。要想扳倒溫筠海,她就不得不著手開始搜集證據了,無論他是不是自己的殺父仇人,也應當留有後手,以備不時之需。更何況就目前掌握的線索而言,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指引著自己,多半是他。

“沒有。他並非全心信任於我,所以有什麼事他也是傳莫那婁古德與我相告。”陸元治暗自捏緊了垂在身側的拳頭,他此時深感無力,那種無力感就像是當時被溫筠海威脅時一般。

這場談話注定是無疾而終,沒有任何懸念。溫韻之不得不承認,溫筠海是個將尾巴藏的很好的狐狸。

陸元治不能在這裡待的時間太久,索性他去彆院找了幾個僧者商量神廟重建一事,以此為借口,不會叫人知曉馬腳。

他猜測溫韻之如今有意組建船軍,人手尚缺,於是給她提供了好些個可用之才的名字。他也明確表明了,如果有用得上自己的地方,他會儘力施以援手幫她,當然這些所有的幫助,得在他不會被溫筠海和莫那婁古德發現的前提下。否則他彆提幫助,就連性命都保不住,又談何幫助?

莫那婁古德不能留了,他得想個萬全之策出來。

夜色之中,不僅有一聲蓋過一聲的驚訝、一句讚過一句的羨豔、更有一聲冰冷徹骨的狠戾。

“敢壞我的好事,就要付出應有的代價。”

今夜注定是個忙碌的夜晚,神廟焦屍案在島上被人傳得沸沸揚揚,三位凶手叫人唏噓、唾罵,而助力案件偵破的外來者,溫船長的名號被徹底打響了。

所有人都知曉,安仁北島上有個女船長,聰慧膽識樣樣不缺,她手裡更是有隱族出山的謀士為座上賓。

九月初九,神廟因焦屍案不得參拜,於是暮夜裡的煙花,開得格外絢爛,人潮洶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