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才交過手,他都對你下……(1 / 1)

踏浪 肆姝 3847 字 7個月前

晨早的日光還未升起,溫韻之從床榻間翻身而起,稍稍整理妥當自己的裝束儀容,抄起昨夜費心拿到裝種子的袋子,仔仔細細地收好。

自己一個人去,她怕自己笨嘴拙舌說不動那衙役,又貓著步調來到屏風處。

榻上蘿桃睡正濃,溫韻之隔著屏風背過身去,朝那頭的人低聲換道:“師傅……師傅……”

現下時辰尚早,太陽還未全然升起,荀鈺耳邊嗡嗡,蹙眉稍稍側了頭,全然不理那細小的聲音。

記著荀鈺好似特彆在乎禮節,溫韻之也不敢冒犯,隻微微提高了音量,水眸目視前方,瞧著蘿桃的方位。

如此便是更清晰地聽著有人喚自個。荀鈺睜開蒼色煙眸,思緒漸漸回來,他先出聲應道:“何事?”

聽著聲了,這遊說衙役的事且有了底,溫韻之心下鬆了口氣道:“蘿桃還睡著,師傅起了門外說罷。”說罷她躡手躡腳地出了房門。

雖天色尚早,客棧倒是門開大敞,迎賓樣。

後廚方向時不時傳來聲響,溫韻之下樓朝後廚去,這才聽清煮水、刀切的動靜。

門簾有嫋嫋炊的霧氣緩緩飄出,她在門簾前停步,聽著裡頭的聲響,揚聲問道:“今早有沒有吃的?”

裡頭人聽見詢問,連忙回了話道:“有有有。”不消片刻,聽著菜刀落板的悶響,蘇詠俊掀了門簾從裡頭走出來。

見來人是溫韻之,他揚笑道:“姑娘今兒起得早,要吃些什麼?”

他指尖還沾著蔥花段,溫韻之隻瞧了一眼,蘇詠俊便隨著她的視線,人精似的低首搓了搓腰間圍著的混紡棉料,訕訕笑了聲:“姑娘見笑,方才在廚房幫馮亮切蔥花呢。”

馮亮是這間逍遙客棧的廚子,手藝雖比不得曾經溫府裡的大廚,卻也不算太差。

“你們忙,我就來討碗粥喝。”溫韻之想圖省事快些辦事,粥要做得快些,都是他們提前煮好了的。

“好嘞。”蘇詠俊轉身回了廚房,又似是想起什麼,從裡頭喊問,“姑娘要來點鹹菜麼?”

定川雲島的人口味淡的很,菜係也就偏素淨。外來的航隊、旅人大多吃不慣。倒是他們這兒的鹹菜口感一絕。

“來點吧,要兩碗粥。”溫韻之朝裡頭叮囑了句,算算時辰荀鈺也該收拾差不多了,一會便能下來,正巧趕上熱粥。

“欸!”蘇詠俊隔著簾子應了一聲。

堂內沒人,天色尚早,大多人都還未起,這個點也就早市那兒擺上幾家攤位。

溫韻之隨意挑了個座位候著。

不消片刻,蘇詠俊便端著他的掌盤來了:“姑娘的粥,不夠還有,跟我說聲就行,趁熱啊。”

要了兩碗粥,卻隻給了一雙筷子。聽著蘇詠俊的話,倒是讓人誤會了。

他道是心裡覺著我能吃呢。溫韻之側頰染了層粉意回道:“不是我一個人用的,替我再拿雙筷勺。”

聞言,蘇詠俊撓了撓頭,略帶歉意地賠笑,轉身回了廚房。

桌上的兩碗白粥還散著嫋環的霧氣,沒多時蘇詠俊補足了勺筷,頂上也傳來徐徐的腳步聲。

溫韻之抬頭對上他的眼睛,便低了頭瞧著麵前的白粥,她有些餓了,卻不好先用。

荀鈺沿梯而下,穩步坐到她對麵,一雙煙眸裡看不出什麼情緒,抖了抖袖襟拿筷問道:“何事要這麼早起?”

見他動了筷,溫韻之也端起碗,先舀了勺白粥送入口中。

白粥用的是島上所種的細米,馮亮煮的粥火候剛好,用料也事宜,不叫那白粥濃了一口全是米,也不會一勺下去儘是水。

溫韻之隻喝了一口,食物的熱意便順著喉嚨進到胃裡,暖暖的。

“我原以為師傅要問我昨夜去哪了。”溫韻之見他未提,反倒自個先心虛起來。

他氣定神閒地夾了些鹹菜入口,半晌都沒講話。

那心虛的勁兒更上來了,溫韻之喉間一動,端著碗將臉遮了一半,連舀好些勺粥入腹。

荀鈺抬眸瞧她一眼,淡淡道:“你不是正要說麼。”

這胸有成竹的模樣,溫韻之隻當他猜到自己去做了什麼,就等著自己都招了。

也是,這定川雲島就這麼大,她夜裡翻窗出去還能有什麼事。

她將碗捧在手裡,指腹在碗沿處來回摩挲道:“昨夜我去了趟莫那婁古德的房間……”

話剛開了頭,荀鈺放下了碗筷,打斷道:“才交過手,他都對你下死手了。你倒好,半夜摸過去上趕著討打。”眼睛如利劍一般盯著她,語氣也說不上好。

畢竟三人夜裡促膝密談時,自己是攔了蘿桃夜探的念頭,更是信誓旦旦地說了要伺機而動、一擊斃命。如今自己的舉動多少是有些衝動,師傅生氣也是自然。

“去的時候正巧屋子裡沒人,壓根沒打上照麵。”她越說音量越小,直到說起那袋罪證,才提高了音量,“我在他桌上的包袱裡找到個裝種子的,正巧偷了袋回來。就是包袱裡的種子太多了些,門外響起動靜,我隨手抓了袋回來,沒細瞧看。不過……我又認不得,這些種子都一個樣……”

她雖是心虛,怕挨罵,卻還是喋喋不休說上好一大段。

“抓著你這小偷沒有,受傷了沒。”荀鈺神色逐漸變冷,又生生打斷了她的話。

也不怪他今早總打斷溫韻之的話,誰叫她那麼不省心,昨天自打出了那事,荀鈺總是要多留神,總不能計劃剛開始,草草一步便腰折了。

溫韻之搖了搖頭:“沒呢,我聽見門外一有動靜,便迅速整好房間翻窗跑了。還好我翻包袱的時候留了個心眼,不是很亂。”

兩人說話的功夫,白粥都喝的差不多見底。

“師傅要再添一碗麼?”溫韻之難得問上一句,還不是昨兒自作聰明心虛作祟,擱作平時她定是不問這些的。

“飽了。”荀鈺鼻尖重重一聲氣聲,擦了嘴,怎麼坐都心煩意亂。指上不自覺地盤起腕間的佛珠,眯了眯眼道:“你偷了他的種子是要去衙門重審牛家的案子?”

溫韻之點了點頭,軟了聲道:“師傅真是神機妙算,什麼也瞞不過你。”她頓了頓,接著試探道,“師傅陪我去走一趟麼?”她如今是要說些甜的讓師傅消氣,否則若是將人氣跑了,誰幫自己去說服那些衙役。

荀鈺闔了闔眼長舒一氣:“走吧。”自己選的人,再氣也得自己扛著。

兩人朝著島上的衙門處去,吃飽了有力,步調匆匆趕著,生怕錯過唯一認得,且又說上兩句話的衙役徐飛鵬。

街上還沒什麼人,待她與荀鈺到了衙門口時,日頭已探全了身子出來。

他兩運氣好,剛到衙門口,裡頭便有一穿戴周正的衙役出門巡街,正是前天領著一眾衙役的徐飛鵬。

溫韻之上前一攔,甜著聲喚了句:“徐大哥,這麼早就去巡街啊?”

荀鈺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頭。

徐飛鵬看清了來人,將兩人麵孔同記憶中對上,他哦了一聲:“我去前邊早市買些早點帶回去給弟兄們。”見兩人不像是巧遇,他又道,“你們有事?”

就怕他不接話茬呢。

“是這樣,那日我和師傅回逍遙客棧,路上正走著,瞧見前麵的人落了袋東西,走到跟前我正要喚他呢,那袋子口開了,我低頭正巧看見,是一袋種子。那人身高體壯的,偏生我膽子小……”溫韻之緩緩說著,有聲有色地模樣煞有其事,就連荀鈺都要驚歎她的話術演技。

昨日東街的事,街坊一傳十十傳百,溫韻之以傘骨卸了人彎刀的事跡,徐飛鵬也有所耳聞,他可不認為,此女子是什麼生性膽小之人。

不過牛家丟的東西正是顛茄的種子,這事因為渴燭樓蘭,鄰裡街坊都傳遍了。

“種子?帶在身上麼,讓我瞧瞧。”徐飛鵬聞之神色凝重起來,不敢怠慢。牛家的事,他總覺得不是一個人能做成的,就算是一個人做得,也絕非渴燭樓蘭那樣的人能做成的。

溫韻之從懷中取出種子袋遞去:“喏。”

徐飛鵬接過瞧了半晌也沒看出什麼名頭,溫韻之朝荀鈺使了個眼色。

荀鈺瞥了眼心下了然,啟唇補道:“這東西是青山航隊的船長落下的,聽聞那日牛家丟了許多種子,如今凶手雖是認罪了,卻是不知這東西怎會在莫那婁氏處。”

莫那婁古德雖是正四品的營使,可犯了律法可不管你是什麼人。說不定到了海城皇都,上頭還要嘉獎封賞。

“茲事體大,你們說的是實話麼?”徐飛鵬皺著眉頭,再次確認。若兩人的話屬實,他們當下需得立即前往莫那婁古德的住所搜查。隻有一點比較難辦。

渴燭樓蘭認罪的當日,解了禁海令。

“句句屬實。”溫韻之不暇思索地點頭。

隨即話畢,徐飛鵬也顧不上去早市買早點,轉身回衙門裡喊人去了。

半刻不到,他領著十幾個衙役朝著青山航隊所住的四海客棧而去,一行人浩浩蕩蕩,引得街口的商販們紛紛側目。

作為證人的溫韻之、荀鈺兩人,於公於私,都是要跟著他們一起去。

已是日上三竿,四海客棧裡都坐上了兩桌吃客,徐飛鵬帶著一群衙役來,店小二打著笑臉來問:“鵬哥來了,稀客呀。今兒吃些啥不?”

徐飛鵬沉著臉,朝樓梯處揚了揚下巴:“那航隊的人呢?”

隻見店小二呐呐著:“已經走了,這會子估計船都離老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