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品侍衛 她溫柔假意,他睚眥必報。……(1 / 1)

榷場內的事很快傳到了北煞軍帳內,耶律齊本野心勃勃故意帶著軍隊紮根池林外二十裡地處,卻冷不丁地被江予懷來了個當頭棒喝。

“你們當初是怎麼向我保證,我不是讓你們去打探榷場內部打聽收絲的行價嗎,怎麼現在還給我弄丟了一個人?”

他年輕的俊臉被怒氣衝得扭曲,要是知道他們捅出這麼大的一個簍子,又怎麼會輕易討了通行敕牒給他們。

於是他將柯野罵得狗血淋頭:“他江予懷當我耶律齊是什麼招呼人的哈巴狗,談判個屁,我沒那個閒功夫,你們誰愛去誰去,他愛殺誰殺誰,老子才懶得管。”

“將軍息怒。”

柯野垂著頭承受著他的雷霆怒火,卻仍然小心翼翼地回道:“佐領大人也是好心,畢竟自從劉榮華死了,那邊就斷了我們額外的糧食供給,現在又人人棄耕養蠶,隻怕以後糧食不足……”

“你當他大梁就全是什麼聰明人嗎,那乾清老兒要是聰明,怎麼會讓那兩個老不開化的東西掌管軍政,”耶律齊不屑一笑,“隻怕要真打起來,還沒等到我們淪落到吃不上飯的地步,幽州城門已經被我等撞開了。”

柯野了解他高傲的性格,於是避重就輕,順著他的毛道:“將軍威武,那江予懷自然不是你的對手,隻是十萬軍隊中還有兩萬漠河將軍的舊部歸佐領掌管,為了穩定軍心不能不救啊!”

“真是多事,”耶律齊心生不耐,卻也不敢擅自拿軍心動搖開玩笑,“也好,他江予懷既要找我,我正愁找不到時機進軍,到時候我倒要看看,所謂的大梁戰神,是不是一隻紙做的老虎,隻是儘會唬人的玩意。”

他一拳將木桌砸了個碗大的窟窿,嘴角卻浮現一抹勢在必得的笑容。

*

幽州府內。

龐盛正細心記著榷場的賬本,那是江予懷知道他對弄丟原賬下落有執念,特地得了何令的授意,讓他接手收絲的事宜。

慕容鳶好意給他端來一杯溫茶,他笑著接過,呷了一口道:“想不到才短短幾日,榷場的進絲之數居然有近百匹之多,照這個速度下去,隻怕是不出幾月時間,咱們就能架空北煞儲糧了。”

慕容鳶應和道:“都說耶律齊為人自狂,隻怕是以為萬事都離不開他的掌控,可是人一旦碰到利益這種東西,隻會失了心智,哪還顧得了那麼多。”

她複而會心一笑:“隻是聽說他們最近在池林外駐紮軍帳,總歸是狼子野心,我們不可不防。”

江予懷從榷場回來以後,甚至都來不及歇息一會就馬不停蹄地趕去軍營操練士兵,唯留下慕容鳶負責照看龐盛。

她便找人給他做了把木製輪椅,也好方便他的行動,閒時還可以出去散散心。

龐盛有些感慨道:“是啊,從前清將軍和昭昭少將也是如此認真負責,每每操練行伍時都要自己親自盯著,才教慕容軍有那般大的名聲。”

慕容鳶心下一怔。

江予懷已經將慕容昭昭假降所上演的那一出空城計與她說了,隻是蓄意斷絕慕容軍後備供給、援軍又遲遲未到的真相還沒有水落石出,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龐盛尚不知情。

“聽你這樣說,想必他們都是極好的人。”

她收攏紛亂的心緒,不敢流露太多真情實感。

“是啊。”

龐盛放下賬本,自己滾動著輪子來到一旁的老槐樹下,三千新枝既成,綴著碧綠的新芽點點,生機無限。

“我從來不信昭昭少將會通敵叛國,隻可惜我那時奉了清將軍的遺願進京,卻遭歹人算計,自身性命都不能保全,自然也錯過了天狼山一戰,不知到底發生了何事。”

望著無邊春景,他似乎又看見了當初那個在綠草叢中縱馬恣意的倔強少女。

慕容清本不願她一個女子來到邊疆孤苦度日,可她卻偏偏力排眾議,親自帶領精騎兵一舉斬下北煞摩羅柯副將的首級,讓漠河痛失左膀右臂。

遙遙想起那日他告彆之時,慕容昭昭策馬相送數十裡,玄色的披風獵獵作響,發絲纏繞著長槍上火紅的長纓,在山腰高處一站即成永恒,此後卻也再見不到那灼灼風華。

慕容鳶亦隨他在樹下駐足,伸手接住一片半黃半綠的落葉,輕聲道:“現實不可全信,我們隻要信自己的心便好。”

龐盛有些意外地抬眼看她,她秀麗的臉龐籠罩著樹梢間透下的細碎光暈,在這個角度看去倒與慕容昭昭有幾分相像。

“祝枝小兄弟,你說話方式竟有些像清將軍,要不是你是外姓,我倒要懷疑你是不是與他同族同宗,有著一脈相承的靈犀了。”

他本是打趣,卻教慕容鳶心頭平白地添上幾分悵然。

她不言不語,隻是報之一笑草草掩飾。

*

皇宮。

自從上次找了借口拒絕了皇帝的寵幸,程惜筠仿佛被遺忘般地再也沒有被翻過牌子。

眼下眾人都在議論她一朝失寵如何可憐時,她卻樂得清淨自在,非但沒有如傳聞那般以淚洗麵,反而時不時地來禦花園裡賞花散心。

綾羅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她,柔聲道:“娘娘,你看這朵芍藥,開得多美啊。”

“倒是好顏色。”

程惜筠溫柔地笑了笑,未染蔻丹的素手輕輕撫著芍藥的花瓣,一白一紅的對比間顯得她的膚色更加細嫩白淨。

不料在這一片花紅柳綠之中突然闖進一抹生硬的黑色,她凝眸看去,待看清那人麵容時,指尖不慎掐下了芍藥的花盤,鮮紅的花汁流了出來。

“姐姐若是喜歡這朵芍藥,大可讓下人們摘了曬乾便是,何須臟了自己的手。”

慕容哀含著笑迎來,不去看程惜筠有些蒼白的臉色,反而從自己的袖子裡掏出帕子,細細為她擦去了手上殘留的汁水。

他壓低聲線,尾音卻故意上挑:“怎麼,姐姐覺得能在這裡見到我,是一件很意外的事情?”

程惜筠冷靜下來,他身上的服飾格外眼熟,似乎跟宮中的侍衛相差無幾,隻是衣上繡樣多用銀線,倒是平添一分尊貴。

“怎麼會,”她杏眼溫柔,似往常般柔情似水,“想來弟弟又尋得了什麼好差事,我真心替你感到高興,隻是你得了官職卻不與我說,是跟我生分不成?”

慕容哀得意的笑容一僵,他知道她是假意逢迎,無論何時都帶著一副溫柔麵具。

他垂下眼,要是什麼時候能扯下她的麵具,不再總是這麼理直氣壯地跟他談判似的講話就好了。

於是又敷衍應道:“倒也算不上什麼好差事,左不過得了陸大人的引薦,有幸當個四品侍衛罷了,比不得從前侍奉君側來得高貴。”

程惜筠卻還是溫吞地笑著,抬手輕輕拂去了落在他肩上的一片桃花瓣,又替他慢條斯理地理著有些皺亂的衣襟。

“官職哪有什麼高貴低賤之分,你能不靠家裡自謀其路便是好事,千萬彆怨姐姐先前對你好像很殘忍,隻是那時我想著總不能事事都護著你,彆教你養成膽小怕事的性子。”

她一番話輕巧地將自己的置身事外說成是對他的磨練,好像他那幾日的潦倒失意根本不值一提,慕容哀心頭蹭地湧上一絲火氣。

他斂著陰鬱的眸子盯著她看:“姐姐還是彆把凡事都說得那麼輕巧,我這人性子不好,一向記仇慣了,指不定什麼時候一時想岔了做出什麼偏激之事,要是不小心傷了姐姐,那時你可彆罵我狼心狗肺才是。”

“弟弟可彆亂開玩笑,有些話說不得。”

程惜筠自然聽出他字裡行間的威脅之意,兩手不自覺地攥緊他的衣領,踮起腳尖教二人的視線儘可能齊平。

她用隻有彼此能聽見的聲音冷冷道:“你可彆忘記了自己的身份是怎麼來的。”

“自然不忘,我隻是跟姐姐開個玩笑,畢竟沒有你的出手,我什麼身份也拿不到,不是嗎?”他半垂著頭,看著她暴露尖牙利爪的真麵目卻很是受用,露出一分壞笑。

程惜筠卻沒來由地感到嫌惡,隻是冷冷放開手道:“那便好,這禦花園我天天閒逛也看夠了,就留你自己欣賞吧。綾羅,我們回宮。”

“是。”

綾羅不知道為什麼主子突然間心情大變,也不敢多問,隻得又去扶著程惜筠的手,低頭錯過慕容哀的凝視而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