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為何 叫他與我談判(1 / 1)

過了幾日,二人掩飾身份,偽裝成公子和隨身小廝一同來到了榷場。

慕容鳶跟著江予懷在人海裡穿梭,榷場的往來買賣繁雜紛多,就連每一種類的貨品都事先由官家統計好了再明碼標價,在固定攤位由專人售賣,流程十分嚴苛。

榷場地處兩國接壤之處,眼下雖是由大梁全權管轄,但持有幽州府許可敕牒的北煞商人也可以進出。

她粗淺一看,有不少臉頰處紋著狼紋的北煞人在挑選貨物。

北煞以狼為尊,所有出生的族民在滿歲之時都要交由大祭司洗塵,並且在臉頰右側紋上藍紋,以表虔誠。

江予懷一直走在前頭,隻想著替慕容鳶擋去人群紛擾,彼時見她默不作聲,便好意側過頭,垂眼看著堪堪齊肩的人兒道:“怎麼了?”

“噓!”

慕容鳶卻神神秘秘地示意他不要出聲,眼神卻追隨著一行人飄搖不定,江予懷見她這副神神叨叨的模樣也起了疑心。

“那兩人北煞人雖然提著幾張獸皮,佯裝著要做買賣的樣子,但逢人問價都棄之不理,不像是什麼正經商人,怕是假借買賣之名欲行些不軌之事罷了。”

她複而輕聲道:“王爺可要跟上去看看?”

江予懷將信將疑地點點頭。

二人便一路尾隨著逆人流而上,知道看見他們轉身進了二樓供人休息的廂房,慕容鳶的腳步才停了下來。

眼見她麵容自若,眼中卻閃過一絲狡黠:“王爺,貿然進去隻會打草驚蛇,我有一計或許可行。”

他便順從地低下頭附耳傾聽,直到她姍姍語畢,嘴角也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

*

廂房內。

伊索隨手將那幾張拎了一路的獸皮丟在一旁的榻上,滿臉不耐地對身後一名精瘦小夥質問道。

“柯野,大梁一向戒備心極重,我好不容易才從旁人那借來通行敕牒,這幾日都圍著這小小的榷場打轉,你看也該看膩了吧,可有想到什麼法子應對?”

從幾日前開始,大梁突然禁止國人對外出售糧食,反而推出高價收購絲織品的敕令。

北煞與大梁毗鄰,早就受到了漢化的影響,耕種繅絲對於他們而言並不是難事,目前國內也不缺糧食。

所以此令一出,特彆是那些已經賣了絲織品賺了較高利潤的人先嘗到了甜頭,不少人趁著開春的時節連忙將秧穀之地拿來挪種桑樹,隻待收撿蠶絲拿來繅絲紡布。

隻是當底下的人都在做著靠著賣絲織品一夜暴富的美夢時,伊索卻覺得有些不對勁。

照這樣下去,糧食隻進不出,如果置之不理,以後要如何解決國人的吃食?

喚作柯野的年輕人一時犯了難,隻能訕訕道:“佐領大人,不是我不想辦法,實在是這裡的管理太嚴格,又有那麼多雙來來去去的眼睛盯著,確實不好下手。”

他複而小心翼翼地瞅了一眼伊索陰晴不定的臉色:“而且耶律將軍也不允許我們這麼做。”

“他?他算什麼東西!”

伊索惡狠狠地啐了一口,粗眉緊皺,一副猙獰之相:“要不是漠河將軍先前中了那慕容昭昭的陰謀詭計,慘死於攻城之戰中,怎會輪到他來指指點點。”

耶律齊仗著自己的親姐姐在王庭裡當了王妃,直接被提拔到了將軍的位子上,其人更是好大喜功,巴不得趁此機會多多地從大梁那多拿點銀子充作軍糧,還想著日後拿這筆錢去再攻幽州城呢,不管他說什麼都不願意斷絲保糧。

於是他便想偷偷溜進榷場,打算從中作梗讓北煞商人吃點悶虧,以為大梁隻是惡意訛取他們的貨品,卻不曾想到交易中的每一步都有專門的小吏盯著,教他們絞儘腦汁都做不了手腳。

“咚咚咚——”

柯野正想再說點什麼,門外卻傳來了一陣大力的敲門聲。二人瞬間警惕起來,一時鴉雀無聲。

“咚咚咚——”

此時敲門聲非但不停,反而變得更加急切,伊索示意柯野去察看情況。

後者點點頭,右手握著彎刀藏在了身後,才去打開了門。

誰料門外卻站著一個麵容斯文的小侍從,正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盯著他看。

“這位官人,方才我看到你拿著許多獸皮,我家老爺正好想做一張獸皮褥子,不知你能不能賣一些給我?”

柯野有些不耐煩地驅趕道:“去去去,我不賣。”

“我家老爺說了,隻要品相足夠好,出多少錢他都願意。”

小侍從不依不饒,仰著一張委屈巴巴的小臉央求道:“我知道官人不放心,我也懂榷場的規矩,來之前特地拜托了樓下的官爺一會上來為我們的交易做個見證,你看如何?”

柯野心裡不禁感到緊張,要是等那些小吏來了問東問西的,他又不是商人,要是答錯了身份豈不是要暴露。

在他猶豫之時,身後的伊索便發了話:“你還是拿著獸皮隨這人去吧,省得勞煩官爺們跑上跑下的,出錢多少都無所謂,就當交個朋友多條路子。”

他的話術如火純青,哪怕柯野不知市價一時出錯了價,隻要往低了說,便可以算是結交朋友的成本,教人懷疑不出什麼來。

柯野明白了他的暗示,隨即換上一副和煦的笑容道:“這買賣敢情好,小兄弟你先下樓,我拿了獸皮就找你去,就不必麻煩官爺了。”

小侍從報之感激一笑:“那太好了,這樣我便可以向我家老爺交差了,那我便先下去,官人可得抓點緊來找我,還可以省點牙錢,不然被官爺們抓到就不好了。”

“那是自然。”

柯野見小侍從轉身下了樓,把彎刀收回刀鞘裡,麵色陰鷙地拿了那些獸皮也下了樓。

此時房間內就剩下伊索一人,他正無所事事地品著茶,窗邊卻突然閃現一道白影。

他寒毛乍起,厲聲喝道:“誰!”

待他再回過神來時,手中的茶杯突然被人奪去,眼前是一張放大的俊臉,眉眼如老練的鷹,正冷冷地衝他笑,宛若天神下凡。

來人似乎是專門拜訪,但是伊索確定自己從來沒見過這張臉。

他麵上鎮定自若,右手卻悄悄摸向腰間,那裡常年彆著一把寒光短刀,見血封喉。

隻可惜他摸了好一陣都沒摸到刀鞘,卻見麵前的年輕人向後退了一步,指尖轉著他的那把寒光短刀,麵容不屑。

“你是在找它嗎?”

伊索的心瞬時沉了下去……這個人到底是什麼時候偷了他的刀的,為什麼他一點感覺都沒有。

“你要做什麼?”

伊索惱羞成怒地質問著,絲毫沒注意到喉嚨因為緊張而嘶啞。

“你會錯意了,我不是什麼壞人,可不想做什麼。”

江予懷陰惻惻地笑著,那短刀在他手上跟個尋常的小玩意一樣被肆意轉動,反射的寒光一道道地印在他的臉上,平添幾分冷意。

“我隻想問問你,你說漠河將軍中了慕容昭昭的計,到底是什麼計策?”

伊索皺眉道:“大膽!你居然偷聽我們說話!”

“是你們說得太大聲,一定要入了我的耳,”江予懷並不感到羞赧,更彆說害怕了,反而將手中的刀在左右手間來回丟擲,一副十分散漫的樣子,“我這個人不喜歡浪費時間,你的那個兄弟現在恐怕也難以脫身,你還是儘早說了好。”

伊索的臉色青紅交錯,良久,才緩緩道:“這在我們北煞也不是什麼秘事,你愛聽我就說給你聽吧,但我要百石糧食作為交換。”

江予懷淡淡地點了頭:“好。”

於是他便絮絮道來:“三年前漠河將軍奉命去攻打幽州城,那時清將軍已經病亡,隻有他的侄女慕容昭昭守城。她便派人同漠河將軍談判,說隻要北煞同意她成為王庭的副帥,便願意拱手送上幽州城作為信物。”

“隻是她言而無信,半道將漠河將軍的部隊引去了天狼山,折損了北煞大部分的精銳之師,漠河將軍自身也身負重傷,以至於在之後的攻城之戰中氣數耗儘,同餘下的殘兵們被困死在幽州城中。”

伊索的麵容浮上幾分陰狠之色:“要不是慕容昭昭故意下套,漠河將軍怎會輕易送了性命,她死不足惜!”

聽到這句話,江予懷的眉心跳了跳,才忍住沒讓眼前這個人變成一張麵皮。

不過他能真的放心了,從前人人都說慕容昭昭通敵叛國,想必當初實在是被逼無奈才出此下策,畢竟他們查了這麼些時日,首先慕容軍當時就沒有軍備供給,更彆說其他鮮為人知的艱難情況了。

兵不厭詐,她本身沒有錯,隻是人人都誤解了她的本意,教她白白送了性命,還無辜地背負了罵名。

江予懷從他這裡得到了答案,門口的木梯又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想來慕容鳶那邊是拖不住了,於是眼中掠過一絲狠意

伊索覺出一點不對勁來,手心不自覺地攥緊藤椅:“你想做什麼!”

“你自然會知道。”

江予懷涼薄一笑,霎時刀尖衝上,逼得伊索彈身躲避,忙將藤椅朝他扔擲過去。

怎料他棄了刀,輕易一掌劈碎椅身,淩厲的掌風吹動發絲,輕拂過那雙冷淡的眼眸。

伊索橫下心來,左右出拳如雨,江予懷知道他隻是空有一身蠻力,避開拳眼隻全力攻擊他的眼睛,待他倉皇去擋時一記掃腿直擊下盤。

伊索直直摔在地上,吃疼地發出一聲慘叫,想要翻身再起卻被江予懷挾住,兩手都被捆上了鐵鏈。

彼時那邊的門突然被人打開,看到眼前這副景象,柯野一臉震驚,卻看著江予懷抓著人趁機破窗而逃,最後發出的聲音隨風聲傳入他的耳朵。

“叫你們耶律將軍三日後到池林與我們談判,否則我就要了他的小命。”

他自知上當,心叫不好,連忙調頭回去尋找。

卻見榷場裡人海茫茫,哪裡還有剛才那個做買賣的小侍從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