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緣由(1 / 1)

秦老板風華絕代 菌行 8202 字 11個月前

新帝登基是大喜事,但太後與老爺子山崩則是國喪。

一時之間,民間嫁娶都要偷摸摸的,新娘坐的紅轎子上頭的布都要換成藍色,迎親隊伍也不敢敲鑼打鼓,大家都悄悄的,這就叫偷婚。

戲園子也暫時關了,彆說唱京戲昆曲的,連天橋賣藝的都沒了生意,吃開口飯的都進入了困窘時期。

郎家和安家披麻戴孝,互相鬥得不可開交,雖然他們醫術和手腕最厲害的家主安道能被郎善彥死前一波帶走,但郎善賢貌似還是鬥不過,這可以理解,因為覬覦濟德堂的不光是安平堂,還有安平堂背後的權貴,甚至連郎世才攀附的錦王府,如今也沒有對他們伸手援助。

錦王府可是借著太後死前的懿旨,才將自己的大阿哥送去做了嗣皇帝,如果他們去幫郎家,那宗室豈不是要指著他們的脊梁骨罵“郎家沒能治好太後,你還護著他們,當真不知感恩,不配龍椅。”

綜合各方麵考量,已經拿到了皇位,忙於接手各種新勢力的錦王府自然而然地拋棄了郎家。

郎追不聞外事,隻是在郎善彥的屍首被送回來時,在靈堂裡守了七天。

他還抱著一點奢望,希望自己的傻阿瑪像朱麗葉一樣服下假|死|藥,等過幾天就會拍著棺材板讓郎追把他放出來。

可惜,假死藥並不存在,若非郎追做了幾個藥包放在棺材裡,他的傻阿瑪就要臭了。

郎追跪坐在靈堂中,一時有些怔然。

真死了啊……

他深呼吸,緩了很久,才抬起手抹掉臉上的眼淚,開始給他阿瑪燒紙錢。

按照郎追自己的死亡經曆,人死以後雙眼一閉,一生的記憶會和跑馬燈一樣在腦子裡回放,如果過往沒什麼愉快記憶的話,那這個跑馬燈還挺討嫌的,在跑馬燈走完以後,身體會變得輕盈起來,整個人越來越接近天空,然後,郎追就陷入了長眠,直到新生將他喚醒,他的靈魂抵達了另一個時空。

唯一的問題就是他喝的孟婆湯可能過期了,所以他記得上輩子的事情。

郎善彥的靈魂會去另一個時空嗎?郎追希望會。

他將紙錢放火盆裡放,小聲說道:“去一個比這裡更好的時代吧,在那裡,醫生不會被權貴隨隨便便殺死,雖然肯定也有彆的煩惱,但我想你能搞定的。”

他如此祝願著,在心裡祈禱奇跡為郎善彥而發生,傻阿瑪的靈魂能去一個好時代,過上天天點外賣玩手機的生活,最好是生在高考大省,接受九年義務教育時被考試狠狠折磨,長大後在醫學界大放光彩,對於清朝人來說,這一定就是好日子了。

越想越悲傷,郎追在心裡把祝願念到一半,又掏出手帕抹眼淚。

停靈七天結束,郎追請郎善佑陪他把郎善彥送去廊坊葬入祖墳。

郎善佑猶豫著:“不讓他進郎家祖地嗎?”

郎追回道:“他不稀罕,我們家有自己的祖墳。”

早在郎追出生前,郎善彥就和郎家分道揚

鑣,把自己在族譜上的名字也抹了,按照此時的宗族法規,郎善彥不算郎家的人,那進人家的墳裡去乾什麼?等著到地府被圍毆嗎?()

郎善佑又問:我派幾個人陪你去行不行?你二叔現在需要人幫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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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追道:“你留下也沒什麼用,還不如和我走,你信我,你隻要和他說這件事,他肯定會答應,說不定還會給你錢,讓你和我走了以後就彆回來了。”

郎善佑將信將疑,還是去和二哥報備一聲,要扶大哥的靈去廊坊。

郎善賢把私房錢掏了一半出來,共五千兩銀票,叮囑二人:“去吧,去了就彆回來了。”

郎善佑一聽,就知道郎追說得沒錯,二哥快扛不住京城藥業和權貴的多方撕咬了,他心中有點小震撼,寅寅今年才多大啊,就精明敏銳到這個地步。

但正因家中艱難,他才更不能走。

郎善佑說:“我讓五福送寅哥兒去廊坊,我留在京城,咱們兄弟倆齊心協力,天大的事也扛得下來。”

五福是郎善佑親近的長隨,是個麵相憨厚的小夥子,十六歲不到,做事勤快利索。

郎善賢看著郎追,閉上眼睛,長歎一聲:“讓五福直接護送他去東北吧。”

郎追點點頭,收拾行李跟五福走了,五千兩的銀票他也收著,打算葬完郎善彥後就去呼瑪爾投奔賽音察渾,往後好好吃飯好好長大,磨煉醫術和武功,等什麼時候年滿十六了,他就下南洋去。

出發這一天,格裡沙恰好跟著媽媽、波波下山,去附近最大的城市——第比利斯賣麻花,不用去打獵喂羊,比較閒,就在下山的路上和郎追說:“寅寅,等咱們再長大點,我就去接你,你的國家太亂了。”

不僅是菲尼克斯,連格裡沙這個深山小野人都覺得大清要完,要帶郎追跑,郎追心中竟對清廷生出點佩服,身為一個朝代,混到這份上真是夠丟人現眼的。

他嘴上應著:“我們先保證自己好好長大再說吧。”六歲小孩子,不管是接小夥伴,還是下南洋去找媽媽,明顯都是做不到的,隨便來個拐子都能把他們賣到大山裡。

而且郎追很清楚格裡沙真的長大以後,肯定會有更多的事情,他會念書,會有自己想要為之努力的事業,還要照顧家裡的媽媽舅舅,甚至會戀愛結婚。

所以郎追並不覺得格裡沙以後真的會橫穿西伯利亞來接自己,而且他自己也是個有手有腳有大腦的爺們,想到哪兒的話,郎追會自己努力朝目標前進。

馬車搖搖晃晃向廊坊而去,郎追隻穿白衣,頭戴白麻,也不剃頭發,看到的人都知道他重孝在身。

都說守孝期間要清湯寡水,不沾葷腥,郎追也沒徹底素食,還是會吃雞蛋牛奶,儘可能保證營養充足,又每日都要習練秦簡教授的拳法。

他必須保證自己的健康,不然以後怎麼去救秦簡?

等到廊坊,郎追直奔郎家墳地,那是荒郊野外的一個小山包,整座山的用途就是埋人,附近有幾個農戶,郎善彥生前和他們說好了,他

() 們可以在山腳下一塊平地耕種,不用交租子,隻要看好山包不被人盜墓就好。

郎追拿著地契過來,和農戶裡主事的聊了一陣,談好往後每年也會過來祭拜父親,並繼續免他們的租子。

山腳下有座荒了許久的院子,幾個農婦過來幫忙收拾一下,郎追就進去住了一晚。

第二日,郎追帶著五福去找當地做白事的店家,找了一長串人,吹著嗩呐撒著紙錢,體體麵麵地送郎善彥、三蹦、三喜入土。

郎善彥東邊是曲老爺子,西邊是三蹦和三喜,正好四個人,郎追還燒了副麻將下去。

一路折騰下來,郎追的臉看著更小更瘦,個頭卻竄了點。

他休整幾日,買好車票,和五福說好:“你把我送到東北就可以了,之後我會買車票讓你回來,也會給你封銀子。”

五福憨憨一笑:“少爺不用給我錢,二爺已經給過了。”

二爺就是郎善賢。

郎追認真道:“要給的,你這一路辛苦,我得謝謝你。”

他們說好明日早上出發,下午到車站坐車,隻是不想夜晚,有人敲響了院門。

郎追警惕地坐起來,推醒五福,讓他拿好鑼鼓,一旦不對勁就敲鑼,住附近的農戶家裡有壯丁,可以威懾賊人。

若是做賊的就是那幾家農戶也不要緊,郎追帶了藥,往他們麵前一撒,衝出去騎著馬去縣裡報官。

五福身體緊繃,已做好和人廝殺的準備,不想門外傳來一把清而潤的聲音。

“開門,我知道你們醒了,寅哥兒,我是柳如瓏。”

郎追一驚,讓五福去開門,他自己點亮了蠟燭。

吱嘎一聲,木門打開,京戲名旦柳如瓏、武生金子來師兄弟都站在門口,他們身穿短打,身形挺拔,但滿麵風塵,眉目間帶著疲憊。

郎追請二人進來,為他們倒了清水:“舍下寒酸,隻有清水可招待二位,還請見諒。”

柳如瓏調節著呼吸:“無妨,你正在孝期,家中理當儉樸。隻是我來此,隻為問一件事。”

郎追抬手:“請。”

柳如瓏定定望著郎追,一字一頓:“你母親是不是沒有去東北?”

郎追心中驚疑,麵上不動,隻反問:“你問這個做什麼?”

柳如瓏和金子來對視一眼,金子來苦笑一聲。

柳如瓏抹了把臉:“我們當然要問了,本來寅哥兒你才遭逢大變,我們不該來擾你,可有些事也實在要給你個交代。”

金子來出聲道:“寅哥兒,說事前我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金子來,這位是我師弟,柳如瓏,我們兄弟倆師從冀北滄州的黃友鳳習練二郎拳,為了混口飯吃,也唱京戲,你母親可有提過我們?”

郎追眨著眼睛,緩緩點頭:“她和我提過國內參與義和團的武林同道,和他們的各門派。”

秦簡要教兒子習武,肯定要告訴兒子他們是哪流哪派,出門見了同道要如何打交道,其中滄州算是重點介紹對象

滄州是武術之州,自明代以來,就有“鏢不喊滄”的說法,指許多鏢局的隊伍經過滄州時都不能喊鏢,且要將鏢旗收好,這是對滄州各位武術大家的尊重。

見郎追曉得他們的來頭,金子來繼續說道:“就在前些日子,一名自稱閔福省秦家棍傳人的黑皮漢子在北方四處尋人,說是和妹妹走丟了,這一找就找到了滄州,因他妹妹是在八國聯軍那會兒失蹤,師傅就讓他到京城找我們。”

說到這,金子來麵露慚愧:“那會兒郎大夫困在宮裡,我們本以為那漢子找到妹妹,會幫襯你們一家,就告訴他,郎大夫的妻子姓秦。”

柳如瓏低下頭:“這些日子,我們一直關注你們家,郎大夫去了,可扶靈送他回鄉下葬的的隻有你,秦夫人卻不見了,秦夫人與郎大夫情誼甚篤,怎麼也不會在這要緊的時候莫名消失,因而我們特來問一句,是不是出事了?”

說這話時,柳如瓏雙手緊緊抓著褲子,不敢抬頭看郎追的神情。

金子來小心打量著郎追的表情,卻也隻看到這孩子滿麵平靜。

半晌,郎追舒了口氣:“他恨我父親滿人的身份,不讚成母親和父親的姻緣,因此殺了鄭掌櫃、三蹦、三喜三人,又劫走我,以我威脅母親,讓母親和他走。”

郎善賢和郎善佑對外說嫂子和侄子都去了東北,大哥的屍身由嫂子娘家的侄子帶走,為的是遮掩郎追的行蹤,免得有人為了濟和堂的秘方來找小孩的麻煩。

但柳如瓏和金子來是知情人,郎追也沒什麼好瞞的,便將過往事情細細一說。

柳如瓏麵上愧色更重,金子來也麵露苦澀。

他們師兄弟是出於好心,才幫秦築找到妹妹,誰料竟害得郎追沒了母親,真是造孽!

柳如瓏猛地站起:“我去幫你把母親找回來!”

金子來搖頭歎氣:“唉,是該找,寅哥兒,你可還記得你母親被帶哪兒去了?”

郎追:“南洋。”

柳如瓏和金子來麵露茫然,他們這輩子去的最南邊的地方是錢塘,南洋是哪兒啊?

郎追打量著他們,問道:“總有一日,我會去南洋找我媽媽,隻是秦築的武功很高,我媽媽在他手下也過不了幾招,你們能打嗎?”

金子來:“我不能打,師傅說我是花架子。”

柳如瓏:“我還行,隻要讓我吃飽飯,打三個男人不成問題。”

郎追:“我媽隻要手裡有棍子,能打死十個壯年漢子,她可以一拳就把人腦漿子打出來。”

柳如瓏一驚,金子來失聲:“她的武功這麼高?”

金子來是十來歲習武,這已經算晚的了,加上他資質不高,因而成就有限,但柳如瓏是黃友鳳最疼愛的小徒弟,他習武刻苦,資質也不差,如今成績也算得上不錯。

但如果要把武功練到秦簡那個地步,則必須是自幼修行且本身根骨頂尖才成,而把秦簡那樣的高手都壓著打的秦築,就必然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

郎追心中無奈,想要指望兩個不識路的戰五渣幫他去南洋尋親?彆開玩笑了。

夜已深,郎追白天在郎善彥墳前哭了許久,也沒力氣計較這對師兄弟發善心把秦築招來的事,端起水杯送客:“二位,我該休息了,你們可以去旁邊的廂房住一晚,明天大家就各歸各路吧。”

柳如瓏看著郎追,見瘦瘦小小的孩子一身孝,眼睛在燭光中沉靜無波,心裡莫名難受。

他往門口走了幾步,回身道:“寅哥兒,我們師兄弟的武藝不行,但是有一個人,許是能和秦築一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