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遠門(1 / 1)

秦老板風華絕代 菌行 8073 字 11個月前

每次出門回家,秦簡都會把郎追身上擋灰的罩衣脫了,再讓他去洗澡。

在這個年代花錢買柴和水,都屬於一個家庭的必要花銷,柴米油鹽醬醋茶中,柴排了第一位,隻是大部分人家裡不寬裕,洗澡又有染風寒的風險,因此並不是每個人都有條件去養成經常洗澡的習慣。

但郎善彥是大夫,他知道保持潔淨對健康有利,秦簡則是天生愛乾淨,在他們的照顧下,郎追才享受著這個時代頂級的衛生條件。

他家洗澡水還加薄荷、蟬蛻等藥材,這種藥澡能不能讓人膚如白玉不好說,但郎追從出生到現在,夏天不怎麼生痱子,冬日空氣乾燥時也不掉皮屑,從沒生過皮膚病。

後來郎追才知道藥浴裡用的藥材和他家那張痤瘡方子是一套的,調節皮膚狀態,讓油皮不油,乾皮不乾……要是在21世紀拿這方子去搞護膚品得多賺呐。

燒水不是輕省活,郎善彥蹲灶邊,燒完兒子用的水,他和秦簡也用,郎追自己在屋裡洗,他仍然在灶邊守著。

秦簡坐他邊上,伸出手給他哢了哢肩膀:“想什麼呢?”

郎善彥道:“在想東北才亂完,我想去那邊收一些藥材,扣霍勒氏以前在興安嶺裡認識一些老親,大家互相叫諳達,他們這幾l年肯定不容易,我想給他們送些東西,再看看有沒有扣霍勒的老人活著。”

諳達在滿語裡就是“夥伴”、“朋友”的意思,居住在興安嶺裡的鄂倫春族也管去收山貨的人叫諳達,朝廷在經營皮貨、人參這些事上管得很嚴,但扣霍勒氏和山中鄂倫春有實打實的親緣關係,找他們探個親,以後郎善彥也不要突然掏出一支來曆不明的老參就行。

秦簡是閔福省出身,那塊兒本就重視宗族親屬,聽到這話,當即讚同:“應該的。”

郎善彥又道:“我還想帶寅寅一起走。”

這下秦簡便不樂意了:“他還小呢!”

郎善彥撓頭:“我知道他小,可是,嗨,原本我們家教孩子是三步走,家中子弟先背書學習,等醫術登堂入室後,長輩要帶著去做遊醫,到處走走見見世麵,第三步才是在藥堂坐診積攢經驗。”

一般背醫書、識藥材、認穴位就夠折騰好幾l年,遊醫再幾l年,藥堂坐診幾l年,等到獨立,起碼也是十年過去了。

郎善彥從郎追學說話開始就教他背醫書,原本隻是想熏陶一下孩子,壓根沒想到孩子會提早走完第一步,但孩子已經到這個地步了,開啟下一階段的教育也順理成章,第三步倒是可以推到孩子十幾l二十歲再說。

秦簡知道自家崽天賦出色,那德福和大香、二香都算聰明孩子了,背書也沒寅寅那麼利索,作為母親,她希望寅寅有出息,但一切都比不過崽的安全。

她堅定搖頭:“不行。”接著秦簡補充一句,“除非我也去,不然我怎麼放心?”

秦簡不是那種把孩子拘在家裡的性子,她願意放孩子多走些地方,但寅寅四歲不到,她肯定要跟著才放心。

夫妻倆商議著遠行的事,郎追泡在澡盆裡認真清洗自己。

澡盆不大,坐下後水淹到他的胸口,玉泡在水裡,呈現剔透的質感,居然能看到裡麵有一道像是鱗片的紋路,他舉起玉想細看,可玉離了水,那麟紋便不見了。

這是什麼?

菲尼克斯這時上線:“寅寅,我們去釣魚吧,嘎!”小朋友見郎追在洗澡,又火速下線了。

郎追也被嚇了一跳。

因為第一次見菲尼克斯時就是火車事故,克萊爾女士心包積血差點升天,第一次見露娜時更誇張,孩子落水險些淹死,為了防止這群小朋友遇到意外時求救無路,郎追一直允許他們隨時和自己通感。

如今看到菲尼克斯受驚,他才想起來,隨著年紀增長,自己該注意一下了,小朋友也得有隱私,而且露娜和知惠可是女孩子,讓她們看到自己洗澡的話,就太不禮貌了。

下次還是讓他們先用弦呼喚自己,郎追再開通感吧。

他起身拿浴巾擦身,換上睡衣,爬到床上,用腦內的弦對菲尼克斯發出呼喚,兩人接通。

菲尼克斯穿著水手衫,站在自家遊艇上,風帆揚起,河風吹來,蹲在箱子旁戳魚餌,鮮活的麵包蟲翻滾著,被魚鉤壓成兩段。

他低著頭:“對不起,我剛才打擾你了。”

這孩子總是很禮貌,和知惠一樣,仿佛擔心自己被討厭,但和知惠不同的是,知惠骨子裡有股被德姬愛意澆灌出來的莽,菲尼克斯則心思更深一點,小腦瓜總是想得多。

郎追蹲在他身邊:“沒關係,如果我不願意見你的話,就會屏蔽掉你。”

菲尼克斯抬眼:“你會有不想見我的時候嗎?”

郎追坦誠道:“上廁所的時候就不想見你。”

菲尼克斯被逗笑了,覺得郎追說得有道理:“嗯,我上廁所也不喜歡被人看。”

過了幾l日,郎追接到父母通知,咱們要出遠門了。

郎追問道:“去哪啊?”

郎善彥回道:“去東北那邊。”

郎追:“去盛京嗎?”

郎善彥:“不,還要北一點,去興安嶺。”

郎追:“那就是寧古塔?”

這也太遠了吧!

郎善彥說要去東北收一批藥材,郎追對此不解,“張掌櫃說,咱們家往年都是去祁州收藥的。”

郎善彥道:“有些藥隻能去興安嶺收,比如說一種蝰蛇的蛇膽,就隻有很北的地方才產,那種蛇的毒|性夠烈,蛇膽處理過後藥性極強,阿瑪想要研究研究。”

郎追一臉懵的被套上擋風沙的罩衫,背上行李,被親媽抱上馬車,一家人就這麼悠悠蕩蕩出了城門。

這年頭去興安嶺沒有飛機,連火車都沒有,通向東北的京奉鐵路要到1930年才竣工,隻能坐馬車了。

道路顛簸,郎追並不暈車,掀開車簾看到路旁的農田,和零星幾l個衣著破爛、背著貨物緩緩走過的行人。

自穿越到清末,郎追在京城生活了五年,又和阿瑪去集市上義診過,自問已見識到了這個時代的疾苦,但等離開京城,他才發現,其實這個時代比他想象得更苦一些。

郎善彥撫摸著郎追的小腦袋,教導著:“這一路上你也不能忘了背書,阿瑪和媽媽會在這段路上將我們最珍貴的東西口述於你,你要記下,一輩子都不能忘。”

郎追點頭:“背書可以,但是我要背什麼呢?”

郎善彥道:“治風濕的大禹灸,治痔瘡的曲柏蘭軟膏,祛斑的玉笙麵脂,清熱鎮炎的七蛇丹,這四張方子合起來,要用到的藥材足有152味,其中許多藥材的炮製方式都是獨家,是我們家的立身之本。”

郎追一頓:“阿瑪,這是咱們家的家底,你現在就傳我?你是不是惹著誰了?”

郎善彥捏他的小駱駝:“阿瑪沒惹任何人,隻是覺得你聰明又懂事,才決定提前教你,聽好了,寅寅,這四張秘方阿瑪隻傳給你,你絕不可教給彆人,彆人要是問起來,你就說你還小,阿瑪還沒教。”

秦簡笑道:“媽媽也會將秦家傳男不傳女的秦家棍法的發力方式教給你。”

這話令郎善彥和郎追同時茫然。

郎善彥問:“以前都不曾知曉你家棍法傳男不傳女,那你是怎麼會的?”

秦簡言簡意賅:“我威脅我大哥,說他不把這套秘技教給我,我就把他八歲還尿床的事告訴鄰居家的二丫。”

郎善彥下意識回想起幾l張治療兒童尿床的藥方,隨後想起大舅哥去世好幾l年了,用不著這些方子。

郎追心裡飄過幾l行彈幕。

致已經去世的大舅:

你知道你的黑曆史在你去世多年後,被你親妹爆出來了嗎?

你可愛的外甥,寅寅。

1905年,9月21日。

這一天是南半球的春分日,也是阿根廷的春節,露娜在遙遠的南美吃著香噴噴的恩潘納達派。

格裡沙潛伏在草叢中埋伏著,在波波的幫助下,第一次獵到了獵物,一隻兔子,他開始成為一個小獵人。

知惠在櫻樹下拿起對她來說有些沉重的木劍,學習劍舞。

菲尼克斯在睡前看著自己和爸爸一起拍的釣魚照片,珍惜地摸了摸。

郎追醫武同修,雖然馬步練得稀疏平常,小手軟如棉花,棍子都握不緊,還被父母同時盯著背書,背到頭昏腦漲。

但這個九月,他們都過得很愉快。

十月,郎追被郎善彥背著走入了呼瑪爾,身穿男裝的秦簡抱著行李,新奇地打量周遭。

這是寧古塔靠沙俄的一處邊境縣城,在過往的日俄戰爭中,它也沒能逃脫戰火,隻因此處產黃金。

在沒有戰爭的時候,許多收集山貨的商人會來到此處,購買了物資後就入大興安嶺,去與生活在山中樹林的索倫人(鄂倫春族)交換鹿胎、鹿茸、藥草、獸皮等貨物,這裡也盛產菌類,比如猴頭菇、木耳。

郎追兩輩子第一次來到這裡(),對於目之所及的一切也感到新奇▋()_[((),隻是眼角餘光偶爾看到穿和服的倭寇武士,又覺得心裡不舒服。

郎善彥卻對這熟門熟路,帶著妻子兒子七拐八繞,進了一處商行。

商行掌櫃坐在櫃台後撥弄算盤,突然聽到一句“老賽”,他隻覺得聲音耳熟,抬頭看到郎善彥,頓時站起來。

“善彥!”

胖乎乎的掌櫃一躍而起,郎善彥將兒子往地上一放,哈哈大笑著和掌櫃的抱在一處:“老賽,知道你這邊打起來的時候,我心中發緊,看你比以前還胖了,我真是太高興了!”

胖掌櫃眼圈一紅:“善彥,謝你一直惦記我,哥哥這幾l年實在是苦,罷了,今兒是好日子,不說這些,這兩位是?”他看向秦簡和郎追。

郎善彥爽朗一笑,拉過秦簡:“老賽,這是我妻子,秦簡,這是我兒子,郎追,兒子,扣霍勒家的賽音察渾,快叫叔叔。”

賽掌櫃說:“叫賽叔叔。”

郎追禮貌地打招呼:“賽叔叔好,我是阿瑪的兒子郎追,給您請安。”

賽掌櫃立刻從一個裝山貨的樺皮簍裡翻出一個樺木雕的小老虎:“好侄兒,長得真好,弟妹也是一表人才。”

這賽掌櫃不愧是在打仗的地方做生意依然能保住一身肥肉的人,心思極細,隻看了郎追一眼,就猜出他的生肖是虎。

既是郎善彥這門老親來了,賽音察渾將店門一關,領著他們去了後院:“老弟曾叫商隊來尋我們?唉,仗打得最火熱那陣,哥哥帶著一家避山裡去了,兩邊許是就這麼錯過了。”

郎善彥道:“原是山中諳達相助,那我們該好好謝他,正好此次我想上山一趟,我特意帶了一包袱糖。”

秦簡將一個包裹舉起,這是他們在京城就買好的高品質白糖,能保質一年半,因而帶到了呼瑪爾這裡也沒有壞。

賽音察渾道:“這可是重禮了。”

賽掌櫃今年四十來歲,有一個和他一樣胖墩墩的妻子,一子一女,兒子已經十三歲,叫戴鵬,女兒九歲,叫布耶楚克,聽說他們兩口子早年成親十年不孕,是郎善彥給治好的。

郎追看了一眼賽夫人,他看過郎善彥過往積攢的病例,這位賽夫人早年有閉經症狀,加上她毛發旺盛,曾長痤瘡,疑似多囊卵巢綜合征,不過郎善彥當年是按照治療腎氣不足的方式給賽夫人治,搭配減肥用的湯藥,讓賽夫人瘦了整整二十斤,才把經期給調規律的。

兩個男人敘舊間,賽夫人點了小爐子,將湯鍋往上麵一架,切了肉和菜、備了麵條來讓他們吃,賽掌櫃興致極濃,還翻出了一壺酒來。

秦簡也和賽夫人說著話,了解著此地的風俗人情。

郎追隻能埋頭吃麵條,吸溜,吸溜,碗裡突然多了一塊涮羊肉,他順著筷子伸來的方向,就看到戴鵬又從鍋裡夾了一筷子肉給妹妹布耶楚克。

賽音察渾道:“你要入山裡去?那也行,我也想著在天冷之前背糧食油鹽進山,和諳達他們做完生意,大家都好過冬,呼瑪爾這邊太靠北,彆看現在外頭是豔陽天,再過一個月,說冷就冷了。”

郎善彥道:“能快些安排就好,我研究一種新藥,就差最後一味藥材,要去山裡找。”

兩人當下約好,明天做準備,後天就進山。

“寅寅,你和阿瑪一起去。”

郎追捧著湯碗,想到馬上就要親眼看到大興安嶺,爽快應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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