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夢境(1 / 1)

秦老板風華絕代 菌行 7448 字 11個月前

十月的大興安嶺正處於肥碩的季節,夏季餘溫未散,這裡依然算得上溫暖,許多植物也遵循著秋季結果實的規律,開始繁衍後代。

郎善彥騎馬進了山林,郎追就坐在他前麵,已能嗅到果實落地腐爛發出的甜香,載著他們的紅馬粗糙的鬃毛梳得極順,用布條綁了幾根麻花辮,這是布耶楚克借給他們的馬。

矮胖的賽音察渾騎著一匹強壯的黑馬,熟練地在林中穿梭。

戴鵬騎著另一匹小黑馬跟著,兩父子都背了獵|槍,據說是為了防山中猛獸。

戴鵬說起去年的事:“冬日還好,黑瞎子都睡覺去了,秋季正是他們攢膘的時候,一個個到處找東西吃,人要是遇見了,手裡沒杆槍,會死得很慘。”

賽音察渾唏噓著:“去年就有商隊的人在山裡走丟,找到的時候還有氣,但是已被熊開膛剖腹,連內臟都被吃了一部分,太慘了,兄弟們隻能把熊斃了給他陪葬。”

郎追聽說過熊喜歡吃活物,但他隻聽過鱷魚吃人,沒聽過熊吃人,想起自己一身細皮嫩肉,對野獸來說指不定就是僅次於賽音察渾這個胖叔叔的美味,不由得往阿瑪懷裡縮了縮。

郎善彥摟住他,單手為他調節了腰上掛著的藥囊。

山中總有蛇蟲鼠蟻,其中蜱蟲、跳蚤等都能傳染疾病,為了安全,郎善彥特意製作了藥囊。

郎追靠著他,安心地深吸一口氣,聞到淺淺藥香與草木、果實、泥土的氣味。

不可思議,他竟身處興安嶺,興安嶺是整個華北地區的“肺”,它時時刻刻產出大量的氧氣,身處其中,郎追覺得自己的每個肺泡都舒張得更加自在了。

不知何時,格裡沙進入了他的通感,小熊正坐在閣樓的木箱子上,聽謝爾蓋舅舅教授文字,現在通感過來,八成是上課開小差。

郎追斜他一眼,瞪了下眼睛,讓他專心聽講。

格裡沙嘻嘻一笑,看向自己手上的書本,可通過通感傳遞過來的另一個視野,他看到了大興安嶺,那兒和他的高加索山脈一樣廣闊,和母親的懷抱一樣對獵人們有著非凡的親切魅力。

格裡沙想,等他長大了,他就攢錢買火車票去找寅寅,然後他要帶寅寅來高加索山脈,有些好地方隻有身處其中,才能真正感受那片土地的靈魂。

兩個孩子都沒有說話,然而謝爾蓋舅舅教授的知識不僅進入了格裡沙的大腦,也被分享給了郎追,而郎追心中那份疏朗愉快,則讓格裡沙一整天都保持了好心情。

好的情緒居然也能通過弦在他們心中傳遞,真是太奇妙了。

以往都是郎追蹭著小夥伴的視野去見識更廣闊的世界,這次,輪到知惠、露娜、菲尼克斯和格裡沙通過他的眼睛看大興安嶺了。

如此走了三日,四人風餐露宿,越走越深,郎追跟著賽音察渾、戴鵬學了許多在山中用得到的知識,親手點過篝火,用煙熏草堆裡的蟲子。

然後幼兒就被草裡冒出來的蛇嚇得呱呱叫,飛跑回大

人身邊。

郎善彥都被他逗笑了:“你小子原來不止怕老鼠啊,這可不行,兒啊,你是大夫,以後要學用蛇泡藥酒的,你怕它們做什麼?”

郎追抱著他的腿,用幼兒柔軟的小奶音努力辯解:“我不怕,就是看到草堆裡突然冒出一個會動的東西,被嚇到了。”

至於呱一下什麼的,這是幼兒身體的生理反應,也不是他能控製的嘛!

戴鵬這人可壞,他提刀刺死蛇,提著蛇尾到郎追麵前晃:“寅哥兒,現在還怕不怕?”

郎追一把將蛇揮開:“你走開啦!”

大人們就一起笑起來,戴鵬還伸手來捏郎追的臉,幼兒臉蛋粉粉,捏起來軟軟彈彈,手感上佳。

郎追麵上生氣氣,心裡隻有無奈,唉,做幼兒真是一點麵子都沒有,連聲音都沒有威懾力,想說句嫌棄的話,彆人聽起來還覺得他在撒嬌,還是早點長大比較好。

而就在郎追被蛇嚇到的這天下午,期待著興安嶺的菲尼克斯特地提早上線,他在早上五點起床,沿著郎追的目光看到了傍晚的興安嶺。

他來得很巧,所以撞上了大興安嶺在秋季最美的時刻之一。

時值秋季,漫山遍野都是金黃的枝葉,被夕陽的餘暉一照,身處其中的人們,如同置身黃金鑄成的國度。

落日西沉,深紅的霞將天邊染成熔爐,3歲幼兒腦海中與美相關的區域在這一刻被輝煌壯美的異國風景衝擊著,險些忘記呼吸。

也許很多人心裡都有一個這樣的夢,某一天,他們會因各種各樣的原因騎著馬去山野,在夕陽的陪伴上,感受世界浩大。

接著,菲尼克斯聽見了奇怪的聲音,不,應該說聽見這些聲音的是郎追,而菲尼克斯分享了他的聽覺。

那聲音像呦呦鹿鳴,又帶著規律的節奏,如同一支奇特的樂曲,郎追警覺望去,猜是鹿群經過此地。

賽音察渾卻說:“是鹿哨!前麵有人在獵鹿。”

鄂倫春人會製作一種鹿哨,發出類似於母鹿的聲音,吸引公鹿過去,然後他們就會將鹿圍起來,方便殺死它。

很快槍響聲起,伴隨著低沉的犬吠,以及馬蹄踏地的震動,賽音察渾雙腿一夾馬腹,策馬奔去鹿哨傳來的方向,郎善彥、戴鵬隨後跟上。

不一會兒,他們就聽到了賽音察渾那標誌性的豪爽笑聲。

郎追看過去,就見到了賽音察渾和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男子騎在馬上對著拳。

戴鵬介紹道:“那是達納,他是他們那個部落的塔坦達(首領),每年我們進山都是找他,以後我再做山貨生意,就要進山找達納的兒子了。”

達納的兒子也在,他叫魯尼,是一個九歲的男孩,他騎著最矮的小馬跟在父親身後,穿著麅皮衣裳、皮靴,有一個很寬的額頭。

郎追順著戴鵬的目光看過去,對上魯尼的眼睛,魯尼一怔,立刻紅了臉,彆開目光,駕馬跑到隊伍的另一側。

郎追覺得很有意思,也不知道是不是時代不同,自

他穿越以後,除了那德福,其他小孩子見到他總要害羞一下,格裡沙是這樣,菲尼克斯也這樣。

他對魯尼的方向笑了笑,露出兩個可愛的酒窩。

魯尼瞪大眼睛,像看到什麼不得了的事情,跑到他父親達納身邊嘰裡咕嚕說了一串話,誰知以達納為首的大人們全部大笑起來,連他們掛在馬背上的獵物都跟著一顫一顫。

賽音察渾笑得直不起腰來,他對著魯尼說了一段鄂倫春話,又朝郎善彥大喊:“善彥,我諳達的兒子和他父親說,想用家裡的熊皮來和你結親,等長大了會獵十頭野豬來娶你的女兒。()”

郎善彥一開始沒反應過來:我沒女兒啊。?()”

但他立刻反應過來,“嘿,這臭小子!他想娶誰?”

郎追也不敢置信地看著魯尼,這小屁孩多大啊?這就想著結親,太早熟了吧!

菲尼克斯坐在床上,因為還沒到他平時起床的時間,臥室裡隻有他一人,所以他狠狠拍著被子:“寅寅才不會和他結婚!熊皮而已,我家有好幾張,有北極熊的,棕熊的,黑熊的,就憑熊皮也想娶寅寅?寅寅,彆答應他!”

郎追捂著嘴用氣音回應:“我本來就不會答應,你閉嘴啦。”

真的好難得看到菲尼克斯情緒這麼激動的樣子,但郎追這會兒囧得不行,實在沒心情逗小金毛。

菲尼克斯的通感時間也就30分鐘,氣了一陣子,也隻能下線。

大人們笑了一路,把郎追和魯尼當成了富有趣味的話題,調侃了他們一路。

郎追很慶幸自己聽不懂鄂倫春話,厚著小臉當做自己什麼都沒聽見。

魯尼則羞得將衣領拉起來,遮住大半張臉。

如此到了達納的部落,達納大聲喊著女兒們的名字,讓她們準備煮肉粥,招待遠道而來的客人。

鄂倫春人住的地方很特彆,叫楚倫昂嘎,也叫斜仁柱,郎追一開始還聽成了“仙人柱”,這是一種由木頭做了架子,外麵鋪了樺皮和獸皮的簡單建築,裡麵空間不大,地上鋪了毯子,中間是篝火,火上可以烤肉和煮粥。

但是對於靠打獵、捕魚、采集為生的鄂倫春人來說,肉是常見的東西,煮粥的米、麵粉才是稀罕物,肉粥通常是結婚時才吃的好東西,這次若非賽音察渾來了,他們是不會煮粥的。

郎追啃了幾天的乾糧,小牙齒磨得發酸,有粥吃自然高興,郎善彥怕他累了,等吃完就把他攬在懷裡抱著,一下下輕輕拍他的背。

木柴燃燒時發出的劈啪聲,伴隨著大人們的交談,父親的輕撫,讓郎追開始昏昏欲睡。

他呼了口氣,望著火光,慢慢沉入夢中。

也許是因為仙人柱有什麼魔力吧,這一夜,郎追夢到了前世的哥哥,秦歡。

郎追前世的父母是藥材商人,產業規模不大,算不上富豪,但足以給孩子供應寬裕的生活,秦歡被他們教育長大,本科在985,碩士和博士在國外名校就讀。

他高大,英俊,身材鍛煉得宜,溫文爾雅

() 又不失精明,談生意時穿著西裝,平時也是一身名牌,會打籃球、網球,走在街上總有收不完的小紙條。

有段時間,秦追很嫉妒秦歡,也許是因為秦歡從小吃穿不愁,個頭比他更高,也許是嫉妒秦歡不用小小年紀就被關在鐵籠子裡,不用被扔滿身的老鼠,不用被毒打,走起路來不會一瘸一拐,所以對秦歡總有股想親近,又不願靠太近的彆扭。

可是在秦追死去的那天,秦歡卻跪在雨裡,跪在弟弟的身邊哭得那麼可憐,西裝被雨水澆透,完全沒有體麵可言。

那一刻,秦追內心幽微處所有的複雜心思都散了,隻是很遺憾,秦歡是個好哥哥,可惜他們的親緣太淺,風一吹,就散了。

夢裡的秦歡比秦追記憶中更加消瘦,他側躺在床上,眼角發紅,手裡捏著一隻很小的竹蜻蜓,很舊了,秦追隱約記得,那好像是自己小時候送給秦歡的。

他走過去,小小的手按住床沿,戳了下秦歡。

“喂。”

秦歡緩緩睜開眼,見到一雙黑白分明的鳳眼,清澈靈透,透著股機靈勁。

眼睛的主人有一張熟悉的小臉,頭戴紅紅的瓜皮帽,喜慶又可愛,正對他笑得像甜甜的蜂蜜罐。

秦追看到秦歡露出驚愕的神情,高大身軀猛然坐起,一把將他摟懷裡,秦追鼻子被胸肌撞得發疼,他驚叫一聲,夢境就此中斷。

“呱!”

郎追在清末的大興安嶺醒來,發現自己縮在鞣製好的麅皮裡,身體暖暖的。

戴鵬迷迷糊糊醒來,給他把滑落的麅皮毯子蓋好:“寅哥兒,做噩夢了?”

“沒有。”郎追坐起來,開始穿衣服,左右環顧,疑惑道:“我阿瑪呢?”

被父母寵了三年半的寅寅小朋友已經習慣了清晨起來,有阿瑪給他在床前放一盆清水,擺好臉帕和牙刷、牙粉,因此哪天郎善彥沒出現,他都覺得不太對。

郎追爽快地承認自己是爸寶、媽寶二合一,反正他才三歲半。

所以他阿瑪在哪?

戴鵬回道:“彥叔被拉去給人看病了。”

對於居住在山上的鄂倫春人來說,郎善彥這種神醫主動送上門,那大家夥有病的看病,沒病的買個藥丸子備用,也是理所當然。

雖然對於這個年代的人來說,身上沒有一點病才是怪事,哪怕是郎追這種毛腳小大夫給他們看,都能指出這人牙疼,那人風濕。

郎追喜歡在父親看病的時候跟在一邊旁聽,他起身道:“那我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