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雪青和陳景瑞簡單講了講自己的畫,再一看時間發現十點多了,便催著陳景瑞回隔壁去睡覺。
但十點多對他來說還很早,所以把人趕回去睡覺之後他窩在沙發上找了部電影。
一部日本愛情片,電影開頭男女主愛好相似度很高能聊的話題很多,他們相見恨晚,很快就墜入愛河。
但人不能一直生活在烏托邦裡。
進入社會後,他們曾以為可以長久的愛情依舊被現實打敗,電影最後以他們在新歡身邊和對方告彆結束。
像評論區裡說和對象一起去看,看完之後吵架甚至分手的那些人一樣,鬱雪青也開始思考他和陳景瑞在一起對不對。
暫且不提兩人天差地彆的性格,光他們兩個性彆那欄都是男這件事就已經可以被現實拆散一萬次了。
雖然到目前為止,還沒人對他們明確表達過惡意。
他有些心煩意亂,拿起隨手放在茶幾上的鑰匙開門出去,直接去隔壁找已經睡了覺的陳景瑞。
鬱雪青摸黑走到臥室,推了一把床上的人。
“醒醒,我有個問題要問你。”
“……嗯?”
陳景瑞勉強睜開眼睛,迷迷糊糊地看到鬱雪青正坐在床邊看著他,他又閉上眼,拉住鬱雪青的手讓他躺到自己身上,用手拍拍他的背問道:“什麼問題?”
鬱雪青聽著他有力的心跳:“你會和我分手嗎?”
“不會。”陳景瑞閉眼抱著他,說得果斷。
鬱雪青安靜兩秒:“那要是你爸媽不同意怎麼辦?”
聞言陳景瑞的手頓了一下。
他睜開眼,幾秒後為鬱雪青大半夜突然跑來問他這種問題找到了一個較為合理的解釋:“做噩夢了?”
鬱雪青將臉埋在他的胸膛,悶悶地說:“沒有。”
他頓了頓,又問一遍:“你爸媽不同意怎麼辦?”
隨即屋內便陷入長久的沉默。
雨已經小了很多,但在這種安靜的環境中依然顯得嘈雜。
陳景瑞每沉默一秒鬱雪青的心就會更慌一分,外麵的雨像是透過窗戶直接淋在他心上,冷得他開始發抖。
像是感覺到他的顫抖,陳景瑞拽出兩人身體中間壓著的被子給他蓋好,抱著他翻個身讓他躺到床上。
他問:“今晚在我這裡睡嗎?”
他沒有回答問題。
鬱雪青掙脫他的懷抱坐起來,一言不發地下床。
陳景瑞拉了下他的手,像是挽留。
他把手抽出來,回到了隔壁自己的家裡。
剛關上門鬱雪青就有些後悔了,大半夜把人搖醒問這種怎麼回答都不對的問題,像是故意找茬一樣。
雖然目前他們還沒到那一步,但等真到了那天,很明顯是夾在中間左右為難的陳景瑞更可憐。
其實他並沒希望陳景瑞為了他拋下父母,哪怕陳景瑞隨便說句什麼“他們不同意我就和你私奔”之類的話騙騙他他也開心,但陳景瑞居然就那樣沉默著。
鬱雪青越想越煩,他坐在沙發上點了根煙,剛抽到一半家門處就傳來指紋解鎖的聲響。
他反應慢了兩拍,轉頭和陳景瑞對上視線。
陳景瑞隻穿著一身單薄的睡衣,他站在玄關入口處沒動,視線下移,落在鬱雪青的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間。
察覺到他的目光,鬱雪青藏了一下手裡的煙。
他們誰都沒說話,就這樣沉默著對視。
片刻後,陳景瑞向他走去。
他握住鬱雪青的手腕把那半根煙拿走,摁滅之後將其丟進垃圾桶,隨即轉身離開,邊走邊說:“早點睡。”
鬱雪青看著自己空空的右手,聽到了開門關門聲。
他的直覺告訴他陳景瑞好像生氣了。
陳景瑞不可能耳力好到隔著好幾堵牆都能聽到他點煙的動靜,所以他過來並不是為了逮他抽煙。
鬱雪青蜷起手指。
他閉著眼靠到沙發上,有些後悔看了那部電影。
因為這場沒有爭吵的矛盾,鬱雪青翻來覆去好久都睡不著,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時困意才終於襲來。
他一覺睡到下午,醒來後第一件事就是去摸放在枕邊的手機,但置頂那位田螺姑娘並沒有給他發消息。
他把手機放下,閉眼歎了一聲。
隨即他拉過被子蒙住頭,躺著一動不動裝木頭。
但最後鬱雪青還是因為餓不得不起了床,他心不在焉地下床去了廚房,打開冰箱發現裡麵空蕩蕩的。
陳景瑞搬到隔壁了,因為工作比較忙,他現在沒什麼時間做飯,就算做他買的菜也會放進隔壁的冰箱。
鬱雪青拿起手機,正糾結著要不要和陳景瑞說一聲去他那裡找點吃的的時候,家門被人敲響。
他去開門,發現門外是快遞員。
對方提著一個袋子,問了一句:“是鬱先生對吧?”
鬱雪青點頭:“是。”
“您的同城速遞包裹。”快遞員將袋子遞給他,隨即很官方地說了一句,“我就不打擾了,祝您生活愉快。”
說完他便離開,鬱雪青連句謝謝都沒來得及說。
他關上門,提著袋子走進屋裡,他看了眼袋子上訂單的地址,是陳景瑞在工作的那個航天研究所。
他頓了一下,立刻拆開袋子,發現是他昨天說想吃的桃花酥,除此之外還有幾種其他糕點。
鬱雪青火氣上來了,都不肯親自給他買了嗎?
這時他的手機響了一聲,他瞥了一眼,是陳景瑞發來的消息,隻有一句:今晚要加班
鬱雪青火氣更大了。
一天不找他,一找他就是加班,怎麼不乾脆住研究所呢?
他把那袋糕點隨便一放,點開外賣軟件叫了外賣。
接下來幾天他們也沒好好說過話,就像鬱雪青很久之前想的那樣,陳景瑞這種石頭生氣了真的很難哄。
雖然他根本沒哄,陳景瑞也沒明確說過自己生氣。
那隻塑料豬已經到了有幾天了,可鬱雪青這幾天沒心情拉它出去遛。
他單手撐著下巴盤腿坐在地毯上,伸手撥了一下豬尾巴,小豬的雙眼閃起五彩的燈,土嗨DJ也隨之響起。
一曲DJ結束,他的手機鈴聲又響了起來。
鬱雪青急忙去拿手機,看到來電人不是陳景瑞有些失望。
他點擊接聽,蔫蔫地說:“怎麼了?”
“我問問你畫的怎麼樣了。”殷潭道,“再有一個多星期就是你生日了,我這邊要準備開始布置會場了。”
鬱雪青哦一聲:“我已經畫完了。”
聞言殷潭安靜幾秒:“那你這是什麼語氣?聽起來這麼虛,莫非是你家那位欲望太強把你榨乾了?”
他頓了一下,小聲八卦,“你們平時怎麼做啊?”
“社會上的事少打聽,沒事掛了。”說著鬱雪青就要掛電話,但在點擊掛斷前他的手頓住了。
“殷潭。”他叫了一聲,“金薇會管你抽煙嗎?”
“當然管啊,我都戒了。”提起金薇殷潭直接打開了話匣子,“戒了煙之後她都不拒絕我親她了,上次……”
鬱雪青直接打斷他剛起了個頭的長篇大論:“那如果你偷偷抽被她發現了該怎麼辦?”
電話那邊安靜幾秒,隨即殷潭了然地哦了一聲。
他道:“答應人家要戒煙結果沒忍住又抽了,被人逮住了然後跟你生氣,不理你了是吧?”
鬱雪青沉默。
殷潭嘖了兩下,有些幸災樂禍:“你也有今天。”
“……”鬱雪青十分煩躁,“所以該怎麼哄?”
聽到這話殷潭哼笑兩聲:“我隻跟他見過幾麵,又不了解他,我哪知道該怎麼哄?這個因人而……”
鬱雪青直接掛了電話。
他又撥了一下那隻豬的尾巴,土嗨DJ再度響起。
曲畢,鬱雪青決定為這隻豬取名叫陳景瑞。
他去找了一塊硬紙板裁好,拿去畫室刷上一層白顏料後用吹風機吹乾,隨即用花體字寫上陳景瑞三個字。
寫好字後他又拿剪刀小心翼翼地在紙板側邊各戳一個洞,在家裡翻了一圈沒找到繩子,隻好隨便扯了條鞋帶把紙板穿上去,最後將其係在那隻豬的脖子上。
期間鬱雪青不小心碰到它的尾巴,又聽一遍DJ。
做完這一切後他將前幾天一起買的遛狗繩也套到這隻豬的脖子上,遲疑兩秒還是沒給陳景瑞發消息。
再冷他一會兒,等他下班回來再去哄。
於是在接下來的時間裡,鬱雪青每隔幾分鐘都要看眼手機,終於熬到了平時陳景瑞下班回來的時間。
他拉著那隻豬走到門邊聽著外麵的動靜。
十幾分鐘後樓道裡響起一陣平緩的腳步聲,腳步聲在他門前停了兩秒,但很快隔壁響起輸入密碼的聲音。
鬱雪青直接打開門將頭探出去。
陳景瑞轉頭看著他。
兩人對視片刻,鬱雪青客客氣氣地開口:“你好。”
“……”陳景瑞沉默兩秒,“你好。”
“你弟弟在我手上。”
聞言陳景瑞眼中的疑惑更深:“我弟弟?”
鬱雪青拽著狗繩將那隻豬拉出來,陳景瑞垂眸看過去,豬脖子上掛的名牌赫然寫著陳景瑞三個大字。
他十分平靜地說:“陪我出去遛遛它,不然撕票。”
“……”
三月初的天氣還有些冷,夜裡沒什麼人。
鬱雪青將繩子塞給了陳景瑞,空著手走在前麵。
兩人都沉默著,許久後鬱雪青轉頭:“對不起。”
陳景瑞看著他沒有說話。
鬱雪青放慢腳步和他並肩走著,握住他的手說道:“我不該背著你偷偷抽煙,明明都答應過你要戒了。”
他摩挲著陳景瑞的手指,小聲說,“彆生我氣了。”
陳景瑞沒立刻回答,垂眸看著他臉頰兩側隨著動作微動的眼鏡鏈,幾秒後才開口:“我沒生氣。”
“那為什麼這幾天你都不來我家找我。”鬱雪青停下腳步,抱怨道,“我做飯真的好難吃,難吃死了。”
聞言陳景瑞笑了一下,攬過鬱雪青的肩膀將他抱在懷裡,輕聲問:“來找我道歉是為了吃飯?”
“當然不是。”鬱雪青站著不動,任由他在外麵這樣抱著自己,繼續說,“這幾天沒怎麼見過你,我想你了。”
片刻後陳景瑞嗯一聲:“我也一樣。”
鼻尖充斥著一股熟悉的淡淡的木質香,鬱雪青終於有了其他動作,他環抱住陳景瑞的腰,安靜幾秒後說:“你也有地方做得不對,你不應該跟我也道個歉嗎?”
他等了幾秒,聽到陳景瑞說:“對不起。”
他頓了頓,“我不該……”
話剛開頭,背後一陣土嗨土嗨的DJ響起。
陳景瑞轉頭,發現聲音來源是他手上那隻豬。
那隻和他同名的豬的雙眼此刻正閃著五彩燈光,除此之外還有一隻被嚇得剛跑出去不遠的流浪貓。
兩人沉默地看著那隻發射五彩光芒的豬。
一分多鐘後,那首DJ終於結束。
他們無言對視一眼,最後都忍不住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