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了大半天,鬱雪青終於回家了。
他暈車暈了一路,身體不適的情況下他也顧不上什麼好不好意思了,全程靠在陳景瑞身上。
他蔫了吧唧的樣子嚇得高鐵乘務員每隔半小時就要來看他一次,與此同時她們也很納悶,以往用來緩解暈車的方法對這位乘客居然收效甚微。
陳景瑞也很擔心,一直在勸他下車去醫院。
但鬱雪青知道他暈的主要原因是昨晚沒睡好,想說但又沒力氣開口,隻能一味搖頭拒絕。
乘務員最後送來兩片暈車藥的時候,鬱雪青正閉著眼抱著陳景瑞的胳膊軟趴趴地靠在他身上,並開口說出“我想吐”以外的話:“不用了,我睡會兒就沒事了。”
此言一出陳景瑞和幾個乘務員都勸他不舒服就好好吃藥,他這才說出自己昨晚幾乎沒睡的事。
曆經千辛萬苦後,鬱雪青總算躺回了熟悉的床上,他蜷縮起來,啞著嗓子說:“我可能快死了陳景瑞,我們在一起第二天你就要為我守寡了,我對不起你。”
“彆這樣說。”陳景瑞替他掖了掖被角,“我去給你燒壺熱水,等我一下。”說完他便起身出去了。
鬱雪青閉上眼,又想起了在車上晃的感覺,胃裡頓時翻江倒海。
殘存的理智告訴他不能吐在臥室,雖然他在路上的時候就已經把胃吐空了,根本吐不出什麼東西。
他暈暈乎乎起床去了廁所,抱著馬桶開始乾嘔。
陳景瑞跟了進來,蹲在他旁邊一下下規律地順著他的背:“彆吐了,再吐出血了。”
他拉過鬱雪青的胳膊撩起袖子,照著手機上那張穴位圖找到內關穴,輕輕揉按起來。
鬱雪青暈得蹲不住了,勉強吐出兩口酸水後直接轉身撲到他身上。他皺著眉用閒著的手揉了揉上腹,頭靠在陳景瑞肩膀上閉著眼,問:“你在乾嘛?”
陳景瑞用拿著手機的那隻手抱住他,另一隻手繼續按著他的手腕,聞言答道:“按穴位,治暈車的。”
他頓了幾秒又說,“現在感覺怎麼樣?”
鬱雪青微微睜開眼:“頭暈嗓子疼,胃也很難受。”
“胳膊呢?”
“胳膊?”鬱雪青感受兩秒,“感覺被你按著。”
“……”
陳景瑞看了眼手機,“那現在還想吐嗎?”
鬱雪青閉著眼小幅度點點頭。
陳景瑞頓了幾秒,換了個穴位按摩。
“彆按了,我還能忍住,我不吐了。”鬱雪青賴在他身上,“頭好暈,我想去躺著,你扶我起來。”
聞言陳景瑞看他一眼,扶著他從地上站起來。
他道:“還能走嗎?要不要我抱你回臥室?”
鬱雪青喉嚨不太舒服,偏開頭咳了兩下,聽到這話有些疑惑地看他:“你抱得動我?”
“要試試嗎?”陳景瑞收起手機空出兩隻手。
“……”
好吧,現在和以前是不一樣。
這要換做以前他們哪兒敢這樣摟摟抱抱。
“那你試試吧。”鬱雪青自覺地圈住他的脖子,他現在還是很暈,腳下都是虛的,能不走路的話就不走了。
陳景瑞一手攬過他的背,彎腰一手穿進他的膝窩,不等鬱雪青反應下一秒他就被陳景瑞打橫抱了起來。
他雙腳離地,下意識收緊圈著陳景瑞脖子的雙臂。
就……抱起來了?
直到陳景瑞把他放到床上他都是懵的,陳景瑞給他蓋好被子,說:“水應該燒好了,我去給你倒一杯。”
他的語氣沒有任何異常,連大氣都不帶喘的。
鬱雪青持續懵逼中。
大腦混亂之時他抽空想了一下自己的身高體重,身高181.5按182算,體重最輕也得一百三四,陳景瑞居然就……?
片刻後陳景瑞端著杯熱水進來了,見鬱雪青還愣愣的,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起來喝杯熱水就睡覺吧。”
鬱雪青被他扶著坐起來,端著杯子問:“你多高?”
陳景瑞思考兩秒:“上次測好像是186。”
“……”鬱雪青喝了口水,“上次是什麼時候?”
“前幾年高考體檢的時候吧。”
鬱雪青掐指一算,差不多六七年前。
那時候陳景瑞才十七八歲,所以他現在不止186。
雖然知道陳景瑞比他高,但在聽到具體的數字後鬱雪青還是莫名有些受打擊。
他將杯子遞了回去,慢慢躺回床上。
“不喝了嗎?”陳景瑞問。
鬱雪青將臉埋進被子:“胃疼,再喝就吐了。”
陳景瑞將那杯水放到床頭櫃,拍拍他的肩膀:“那你把手給我我再給你按一按,不能一直吐。”
鬱雪青沒說話,把手從被子裡伸了出來。
陳景瑞回憶著剛在手機上看到的穴位圖,又摸到他手腕上的內關穴,說:“按幾分鐘就好,你睡吧。”
無言片刻,就在陳景瑞以為鬱雪青睡著了的時候,鬱雪青在被子裡悶悶地問:“為什麼是昨天?”
沒頭沒腦的問題,但陳景瑞知道他在問什麼。
他一手按揉著鬱雪青手腕上的穴位,一手輕輕摩挲著他凸出的腕骨。他又想起出昨晚在水池旁邊鬱雪青看向他的雙眼,那是他所見過的最亮、最近的星。
鬱雪青突然這樣問,陳景瑞也有些回答不上來。
當時他鬼使神差向鬱雪青靠近,腦子一熱就貼上去親了一下,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摘下了他的眼鏡。
鬱雪青就那樣愣愣地看著他。
不如將錯就錯。
陳景瑞又安靜幾秒,才說:“可能是昨晚的氣氛比較適合告白。”
聞言鬱雪青想了一下。
首先雨夜涼亭,孤男寡男。
其次周圍的暖源隻有對方,所以他們挨得很近。
然後下雨外麵沒人,有種全世界隻剩彼此的感覺。
而且涼亭那邊比較暗,沒人看得清他們在乾嘛。
最後雨聲很大,接吻和說話的聲音彆人都聽不見。
“……”
鬱雪青沉默了。
好像是很適合表白。
良久後陳景瑞鬆開了他的手,掀開被子打算把他的胳膊放回去的時候兩人猝不及防對上視線。
陳景瑞眨了下眼:“睡不著嗎?”
他看了眼鬱雪青蜷縮的身體,問,“胃還是疼?”
鬱雪青抓住陳景瑞往他腹部探去的手:“睡得著,剛才在想事情。那個穴位好像有用,不怎麼疼了。”
聞言陳景瑞稍微放下心來,他把手收回來,替鬱雪青蓋好被子:“那就睡吧,我不打擾你了。”說完他頓了一下,“如果醒了還是不舒服的話就要吃藥了。”
“我不吃,我要睡覺了。”鬱雪青拉過被子蒙住頭。
陳景瑞看著鬱雪青露在外麵的頭發,已經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他替他掖掖被角,起身離開臥室。
猶豫兩秒,陳景瑞將門虛掩去了陽台。
關好陽台門後他從口袋裡拿出靜了音的手機,看著屏幕上那串沒備注的數字,幾秒後點擊接聽。
“怎麼才接我電話?”電話那邊的人問。
“剛才有事。”
秦茴哼笑一聲:“什麼事能比自己的媽還重要?”
陳景瑞沒有說話。
秦茴又問:“什麼時候回來?”
“明天。”
“又明天?”秦茴的語氣比剛才更冷,“我前幾天就和你說讓你趕緊回來了吧?每次你都明天明天,你當薑教授像你一樣閒?你這幾天到底去哪兒了?”
陳景瑞注意到了陽台角落裡的垃圾桶,裡麵都是些紙團,大概都是鬱雪青在陽台畫畫時畫得不滿意,被他隨手揉成一團丟進去的廢稿。
他鬼使神差蹲下在裡麵翻了翻,除了廢稿還有幾管用儘的顏料和一根炸了毛的畫筆,一個煙頭都沒有。
他心情好了些,但依舊隻有一句:“明天回去。”
秦茴直接掛了電話。
陳景瑞收起手機,拉開陽台門進屋後又回臥室看了一眼,發現鬱雪青已經睡著了。
可能是覺得悶,他蒙在被子裡的臉露了出來。
他的睫毛好像都在隨著輕柔規律的呼吸輕顫,眉頭舒展,看起來他睡著後好像舒服了點,沒醒著的時候那麼難受了。
兩人相識至今,陳景瑞一共見過三次鬱雪青睡覺。
第一次是他們剛認識的時候,鬱雪青睡在那個懶人沙發上,陳景瑞給他蓋毯子的時候看到他眉頭微皺。
第二次是鬱雪青感冒,眉頭皺得更緊,因為發燒還一直在微微發抖,被抱起來都沒醒,像昏過去一樣。
今天是第三次,原本以為他會因為暈車不舒服繼續皺著眉睡覺,但沒想到他卻意外的睡得很安穩。
陳景瑞半蹲在床邊看了幾秒,最後握住鬱雪青放在枕邊那隻五指自然彎曲的手和他十指緊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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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雪青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他揉了揉眼,伸了個懶腰從床上坐起來,發現頭還是有點暈。
他摸索著打開床頭燈,發現臥室的門虛掩著,外麵客廳也沒開燈。
陳景瑞走了?
這樣想著鬱雪青掀開被子下床,將門拉開後看到客廳一片漆黑,那個落地燈沒開著,
好吧,他走了。
鬱雪青有些失望,轉身打算回臥室繼續睡覺。
這時沙發那邊傳來一句:“你好點了嗎?”
鬱雪青轉頭,借著昏暗月光看到陳景瑞身上蓋著那條煎餅毯子,此刻正坐在沙發上看他。
原來他沒走,他在睡覺。
“頭還是有點暈,但已經好多了。”鬱雪青走過去打開落地燈,柔和的光線照亮了陳景瑞的臉。
他看著撒在陳景瑞身上暖黃的光,鬼使神差地掀開毯子鑽進陳景瑞懷裡,趴在他身上抱住了他。
陳景瑞愣了十幾秒才猶豫著伸手回抱住他。
鬱雪青感受到了他的怔愣,閉著眼解釋道:“這個燈照得你看起來很軟,有種母性光輝。”
“……”
他拍拍陳景瑞的肩膀,“再晚一秒抱上來我就要開口叫你媽了,你也不想突然有個比自己大的兒子吧。”
頓了幾秒,鬱雪青突然坐直身體,看著陳景瑞的眼睛有些詫異地叫了一聲:“……男朋友?”
陳景瑞無言盯著他看。
鬱雪青莫名其妙來了一句:“你是我男朋友?”
不等陳景瑞說話鬱雪青繼續道,“你怎麼就從我朋友變成我男朋友了?”
“我……”
“你等等。”鬱雪青打斷他,他低頭看了看兩人現在的姿勢,沉默兩秒後說,“好神奇。”
他又趴了回去:“隻是在朋友前麵加個男我就可以這樣抱著你,好神奇的關係,好神奇的稱謂。”
陳景瑞沒接他的話茬,而是用手指理了一下他的頭發,道:“還能睡著嗎?”
鬱雪青搖頭:“睡不著了。”他頓了頓,問,“這是你的心跳嗎?好快。”
“是吧。”陳景瑞拉過毯子蓋在他身上抱住他,繼續說,“今天一天你都沒怎麼吃過東西,現在餓不餓?”
“不餓,不想吃。”鬱雪青笑起來,“你真的像我媽。”
“……”
鬱雪青歎了一聲:“你要是困的話去床上睡吧,我睡不睡都無所謂了,我一點都不困。”說著他便坐直身體打算從陳景瑞身上起來,下一秒他的腰就被環住。
陳景瑞看著他:“就這樣睡吧。”
聞言鬱雪青皺了下眉:“我壓著你你睡得著嗎?”
“要試試嗎?”陳景瑞說。
無言對視片刻後,鬱雪青趴了回去。
他又說一遍:“那你試試吧。”
陳景瑞抱緊他,接下來兩人都沒再說話。
鬱雪青趴在陳景瑞身上,耳邊那道的過快心跳速度漸漸變得正常,懷裡的人呼吸也慢慢變得平緩。
他轉頭,盯著陳景瑞看了幾秒,隨後也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