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和江雪打過招呼後鬱雪青就開始收拾行李。
剛合上行李箱房間門就被敲響,他去開門,看到還是第一天來送飯的那個小姑娘。
這次的托盤裡是碗餃子,還有一碟醋和一碟醬油。
鬱雪青接過托盤,那小姑娘說:“雪姐說上車餃子下車麵,明天早上包餃子來不及,所以提前到今晚。”
鬱雪青像往常一樣說過謝謝後關門躲在門後,聽著她下樓離開後又出去敲陳景瑞的門。
陳景瑞開了門,他也輕車熟路地鑽進去。
他將托盤放到陳景瑞托盤旁邊,問道:“你吃餃子是蘸醋還是蘸醬油啊?”
陳景瑞關好門後坐到他旁邊:“醋。”
“你很愛吃醋嗎?”
聽到這話陳景瑞看了他一眼。
很正常的問題,但怎麼莫名感覺有點怪呢。
他收回視線,回答:“醬油太鹹了。”
鬱雪青點點頭沒再說話。
這幾天他們一直在村子裡逛,於是吃過飯後鬱雪青便提議去院子裡坐會兒。
從大堂出來後鬱雪青抬頭看了眼夜空,道:“今晚沒星星,明天是不是要下雨?”
“可能吧。”
“這個是什麼花?”鬱雪青指指旁邊正散發著馥鬱香氣的花樹,樹上開滿白色的小花,不仔細看認不出來。
陳景瑞瞥了一眼:“桂花,四季桂。”
“好香啊。”鬱雪青彎下腰撥了一下葉子,說,“對了,你會做桂花糕嗎?”
“我之前去北安寫生順帶旅遊的時候吃過一次當地的桂花糕,又甜又軟特彆好吃。走之前我本來想買點帶回家,結果在返程的車上被一小孩偷偷吃完了。”
想起被偷吃完的美食鬱雪青十分悲傷。
他站直了身體看著眼前的桂花樹,小聲嘟囔,“我前一晚沒睡好特彆困,在車上睡覺的時候那小孩不知道怎麼看到我包裡的桂花糕了,一直偷摸拿著吃。”
“他直接找我要我也會給的啊,偷吃就算了還不給我留一塊……”
說完他轉頭看向一旁的陳景瑞,“所以你會做嗎?”
陳景瑞搖搖頭:“我可以學。”
聽到這話鬱雪青笑了一下:“你做的桂花糕肯定能跟那些老師傅做的一樣好吃。”
說著他走向前方那個小水池,陳景瑞跟在他身後,問道:“這麼肯定我能學會嗎?”
“那當然了,你是誰啊,你可是陳景瑞啊。”鬱雪青在旁邊蹲下,將手伸進池子裡輕輕攪了攪裡麵的水。
他問:“你說這裡麵有魚嗎?”
陳景瑞垂眸看向那個隻有五六平的小水池:“可能有。”
“那我剛才豈不是打擾到它們睡覺了?”鬱雪青收回手,打開手機手電筒後在池子裡找魚。
片刻後他指指池中某處:“那裡是不是有一條?”
陳景瑞蹲在他旁邊看向他手指的地方,兩秒後說:“那是片葉子。”
“啊……”鬱雪青調轉指尖的方向,“那這個呢?”
陳景瑞又看過去:“那是根粗一點的樹枝。”
鬱雪青不死心:“那個總該是條魚了吧?”
“不是。”陳景瑞說,“那是塊細長的石頭。”
“……”
鬱雪青有些泄氣地關了手電筒,十分無奈地接受了這個水池裡沒有魚的事實。
“挖了池子居然不養魚,暴殄天物。”
這是鬱雪青的評價。
說完他轉頭看了眼身後的小洋樓,十二分的平靜,還好還好,江雪沒聽見。
他在旁邊的碎石堆挑挑揀揀,良久後終於找到了幾塊較為扁平的石頭。
他轉頭看陳景瑞,問:“你會打水漂嗎?”
陳景瑞搖頭。
“我教你。”
鬱雪青選了塊最薄的給他:“像我這樣,平著拿。”
陳景瑞學著他的樣子,兩指捏住薄薄的石片。
“然後像古裝劇裡那些刺客扔飛鏢一樣——”說著鬱雪青邊將手裡的東西丟了出去。石頭打著轉兒在水麵輕點兩下沉入水底,水池太小,漂了兩次直接上岸了。
“你試試?”鬱雪青看著他。
燈光被他背在身後,但他的眼睛卻比燈光還要亮。
陳景瑞垂眸收回視線,兩秒後他學著鬱雪青剛才的樣子像刺客丟飛鏢一樣將手裡的石片丟了出去。
但沒漂起來,直沉池底。
鬱雪青有些可惜,那塊石頭真的很薄。
他耐心地又示範了兩次,陳景瑞進步飛快,第三次成功漂起來了,石片在水麵上點了一下。
“好厲害。”鬱雪青誇了一句,隨後抬手攬住陳景瑞的肩膀,“等改天我們去大一點的地方,這池子太小。”
陳景瑞點頭,沒有說話。
這時天空中響起一道悶雷,鬱雪青抬頭看了眼漆黑幽深的夜空,道:“現在就要下雨了嗎?”
他轉頭看了眼小院角落的涼亭,拉著陳景瑞的胳膊站起來,不由分說地帶著他往亭子那走去。
人的運氣一向很玄,兩人剛進亭子就下開了雨。
鬱雪青看著亭外細密雨幕:“還好我拉你過來了,不然我們肯定得淋雨。”他轉頭看陳景瑞,“你冷嗎?”
陳景瑞點點頭:“稍微有點。”
“那我們坐近一點兒。”鬱雪青向他靠近些,兩人的身軀挨在一起。
他頓了幾秒,將手掌伸出亭子外,淅淅瀝瀝的雨水打濕他的掌心,像沙子一樣從指縫間流走。
鬱雪青借著民宿的燈光看著手心裡積起的小水窪,喃喃自語:“越下越大了啊,也不知道明天能不能走。”
一陣裹著雨線的風斜斜吹來打在鬱雪青臉上,他微皺著眉閉了閉眼,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後打趣道:“也算是體驗了一把什麼叫冷冷的冰雨在臉上胡亂的拍了。”
這時不遠處傳來江雪的聲音:“小鬱!”
鬱雪青轉頭看到江雪站在大門邊上,不等他回答江雪繼續說,“你們快回來吧外麵冷,彆感冒了。”
“雪姐,我們待會兒再進去,彆擔心。”
聞言江雪猶豫兩秒:“那彆待太久啊。”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回屋去吧。”說完鬱雪青看向陳景瑞,“我們待會兒怎麼進去?披我外套?”
“披我的吧。”
鬱雪青也不客氣,直接點頭:“行。”
說完兩人便都不再說話,耳邊隻剩無數雨滴急促墜在地麵的聲音。
鬱雪青握了握冰涼的手指:“我們回去吧,好冷。”
陳景瑞沒回答,將手放到了他腰上。
他愣了一下,轉頭看向陳景瑞。
因為冷他們坐得很近,咫尺之間,他們的呼吸都交纏在一起。無言對視片刻後,陳景瑞慢慢向他靠近。
鬱雪青心跳漸漸開始加速,在兩人鼻尖隻剩三指距離時陳景瑞停了下來。
鬱雪青看到陳景瑞垂眸看了看自己的雙唇,兩秒後又抬眼看向他的眼睛,像是詢問。
他不作反應,沉默地看著對方。
他們呼出的熱氣悉數打在對方臉上,這時一陣冷風吹來,鬱雪青臉邊的眼鏡鏈隨風而動。
誰都沒有進行下一步動作,陳景瑞的胳膊還在鬱雪青腰上,他們保持著這樣曖昧的距離,緘默不言。
周圍空氣仿佛變得滯澀,潮濕的空氣和嘈雜的雨聲在兩人無言對視的時間裡一點點被弱化,他們的世界慢慢縮小,最後和這個亭子一般大,隻剩彼此。
良久後,陳景瑞蜻蜓點水般在他唇上貼了一下。
鬱雪青愣了一下,抿了抿唇。
他剛才是被親了嗎?
就這麼簡單???
正當他暗自糾結剛才貼那一下能不能算是他的初吻的時候,他的眼鏡被人捏著鏡腿摘了下來。
陳景瑞垂著眼,認真地將他的眼鏡彆在領口上,隨即抬眸又看向他的眼睛。
片刻後鬱雪青感覺到自己腰上那隻手驟然收緊,他被陳景瑞用力圈住,不等他反應對方吻了上來。
鬱雪青下意識閉上了眼,這次的吻不再是簡單的貼一下,而是帶了些侵略性。陳景瑞用舌尖蠻橫地撬開鬱雪青的唇齒,肆意攫取著他周身每一分氧氣。
環在他腰上的胳膊箍得更緊,後腦勺也被扣住。
鬱雪青抬起雙臂圈住他的脖頸,他微微睜開眼睛想偷看陳景瑞一眼,卻發現他根本沒有閉眼。
陳景瑞眼皮半闔,在昏暗燈光加持下,那雙平日裡總是平靜如無風湖麵般的黑色眸子此刻眼底情欲翻湧。
他不作掩飾,直直看向鬱雪青的雙眸。
鬱雪青瞬間敗下陣來,偏過頭躲開他的唇,環在他肩頭的胳膊也放了下來。
他低著頭喘息,抬手推了一下陳景瑞的肩膀。
陳景瑞也小口喘著氣,他握住鬱雪青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兩秒後再開口時聲音微啞:“你同意了嗎?”
鬱雪青有些疑惑:“什麼?”
“和我在一起。”
聞言鬱雪青愣了一下,幾秒後沒忍住笑了。
他將額頭抵在陳景瑞肩上,斷斷續續地說:“原來剛才……是你的告白啊?”他氣兒還沒喘順,沒忍住笑得咳了兩下,“哪有你這樣告白的,耍流氓呢?”
陳景瑞另一隻胳膊也放到他後腰處,宣示主權一般將他環抱起來,道:“可你沒推開我。”
聞言鬱雪青抬起頭看他:“你的意思是我也在耍流氓?”
陳景瑞移開視線:“不是……”
鬱雪青深呼吸幾下,努力平複一下有些亂的心跳:“你認真和我說。”
聽到這話陳景瑞再度看向他的雙眼,他頓了頓,握住鬱雪青還放在他肩膀上的手,向下移到心臟處。
鬱雪青感受到了他心臟的跳動,速度很快。
他聽到陳景瑞說:“我喜歡你。”
“可以和我在一起嗎?”
他乖乖說了,但鬱雪青卻沒有回答。
他看著陳景瑞的眼睛,兩秒後又閉眼吻了上去。他抬起放在陳景瑞心臟處那隻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環在腰上的胳膊收緊,陳景瑞抬起一隻手又扣住他的後腦,他剛獲得的幾分氧氣再度被卷走。
鬱雪青親得頭發暈,他偏頭離開陳景瑞的雙唇,剛呼吸了兩口就被捏住了下巴。陳景瑞強硬地將他的臉掰了回來,不由分說地又吻了上去。
他們的呼吸心跳亂作一團,被風吹走,被雨淹沒。
亭外的風雨是唯一的見證者,在無人知曉的地方,那片荒蕪的角落開出永生花,永不枯萎。
-
突然被告白,鬱雪青當晚不負眾望的失眠了。
陳景瑞沒說昨晚他的睡眠質量怎麼樣,但鬱雪青看他半小時打了兩個哈欠,估計也沒睡好。
直到兩人坐上去縣城的車後鬱雪青也還是感覺很不真實,對於旁邊的人已經進化成他男朋友這件事。
但這次的公交車司機開車比較魯莽,喜歡急刹和突然加速,被超車還會想反超回去。
鬱雪青幾乎是睜眼到天亮,本來頭就有點暈,這車開的還一搖一搖的,他直接就暈車了。
原本他可以放心大膽地靠到旁邊那人的肩膀上,但他正不好意思著,隻能無言盯著窗外強壓下陣陣不適。
陳景瑞也沒和他說話,估計他也是不好意思。
一路晃晃悠悠終於到了車站,鬱雪青也忍到極限了,下車直奔廁所,把早飯吐了個乾淨。
陳景瑞一下下順著他的背,遲疑兩秒問:“你還好嗎?”
鬱雪青聽了想翻白眼,啞聲道:“你說我好不好?”
陳景瑞閉嘴了,他將手裡的礦泉水擰開遞了過去。
鬱雪青接過那瓶水,脫口而出一句:“謝謝。”
兩人都沉默了。
怎麼關係轉變之後反而生疏了呢。
但鬱雪青現在沒精力思考這個問題,他漱了漱口,頭暈的站不住,直接靠在了陳景瑞身上。
陳景瑞抱住他,說:“我們在附近的賓館開個房間休息一天,明天再走吧。”
鬱雪青搖頭:“……我今天就是死也要回去。”
“……”
他現在和陳景瑞說句話都覺得不好意思,如果今晚還要一起睡一晚的話,那他估計明天就要提分手了。
鬱雪青有些欲哭無淚,第一次談戀愛這樣正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