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雨又斷斷續續下了兩天才停,鬱雪青隻去盯了三天畫廊的裝修。九月即將過去,國慶假期臨近,但他卻高興不起來。
國慶節那天不出他所料,宿月打來了電話。
鬱雪青把手機調成靜音扔到床上,繼續收拾行李。
臨睡前他收到了很久沒聯係的陳景瑞一條十分官方的“國慶節快樂”的消息,疑似群發。
鬱雪青莫名有些不爽,打字回複:
【lilac】:下次群發不要帶我
陳景瑞很久後回了一個好的,鬱雪青更不爽了。
他放下手機翻了個身,閉著眼醞釀睡意。
在他即將抓住意識之海深處的那點困意時,耳邊叮咚一聲攪亂了他的思緒。鬱雪青睜開眼,十分不悅地翻了個身,拿起枕邊的手機看到是陳景瑞的消息。
【田螺姑娘】:在忙嗎
鬱雪青閉了閉眼,打字道:“在睡覺”
點擊發送後他看到陳景瑞備注那欄變成了正在輸入中,對方輸入很久,最後發來一句:“那我不打擾你了”
鬱雪青抬眼看了下手機頂端的時間,剛十一點。
他本身就很少在十二點以前上床,再加上剛才好不容易醞釀出的一點睡意被陳景瑞的消息嚇跑了,現在他的狀態幾乎可以稱得上是精神抖擻。
左右也睡不著,不如乾脆和他聊聊天。
這樣想著,鬱雪青點開輸入框,和陳景瑞說起了他今晚早早上床睡覺的原因,並表示這是他過的最不開心的一個國慶節,雖然幾乎每一天他都可以當假期來過。
兩人聊了很久,十二點多的時候困意終於襲來,鬱雪青給陳景瑞發了句“困了,我睡覺了”後把手機充上電放到床頭,裹著被子翻了個身閉上了眼。
床頭櫃上的手機響了兩聲,但他並沒有去看。
第二天七點鬱雪青被昨晚定好的鬨鐘叫醒,他迷迷糊糊地去摸櫃子上的手機,關了鬨鐘之後又睡著了。
五分鐘後鈴聲再度響起,鬱雪青雙目無神地盯著櫃子上正響鈴的手機發呆,當即決定再睡五分鐘。
這樣的情況重複了幾遍,一個又一個五分鐘過去,時間已然過了八點。鬱雪青痛苦地伸了個懶腰,關閉鬨鐘後頂著一頭亂蓬蓬的頭發去了浴室。
機械地洗漱完畢後他回到臥室換了身衣服,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點進微信,看到昨晚陳景瑞撤回了一條消息,另一條是:好的
鬱雪青沒有立即回複,他放下手機後發著呆往麵包上塗果醬,結果一個不小心沒拿住,那片麵包像是放慢了倍速一般從他手中緩緩滑落。
他剛要伸手去接,想起那個麵包掉在地上百分百會是塗有黃油那一麵著地的定律,於是把手收了回來。
果不其然,抹了草莓果醬的那一麵啪嘰一下拍在桌子上,鬱雪青盯著那片麵包和周圍的果醬看了幾秒,隨即收回視線往旁邊挪了挪,重新從袋子裡拿了片麵包。
他又開始慢條斯理地往上麵塗果醬,早起使人精神失常,他完全沒有意識到現在應該先收拾一下桌麵。
味同嚼蠟地吃完兩片麵包後手機鈴聲響起,鬱雪青看到屏幕上大大的殷潭兩個字,點擊接聽。
“喂,你東西都收拾好沒有?”
鬱雪青嗯一聲。
“九點一刻的高鐵,十點半到那邊,你收拾好了的話現在就出來吧,我送你去車站。”
鬱雪青看了眼時間,8:35。
他又嗯一聲。
電話那邊安靜兩秒:“你不會是還沒起床吧?!”
這次鬱雪青終於不再隻有一個嗯:“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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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雪青戴著耳機抱臂靠在座椅上閉上了眼,耳朵裡的搖滾被他換成了輕柔的純音樂,他閉著眼試圖補上一覺,但車廂裡一個小孩此刻正大聲叫嚷著。
他疲憊地睜開眼,盯著窗外快速後退的風景發呆。
不知過了多久,車廂裡突然傳來什麼東西碎了的聲音,一股甜膩的果香彌漫開來,鬱雪青突然想起早上那片掉到桌子上的抹了果醬的麵包他好像沒收拾。
他大腦宕機幾秒,正當他思考那片麵包接下來幾天該怎麼辦時又聽到啪的一聲脆響,然後就是一個小孩驚天動地的仿佛要將人耳膜捅穿的哭嚎。
不知道彆人,但他耳朵沒事,因為他戴著耳機。
“你打我家孩子乾什麼?!”一個女人尖叫著說。
鬱雪青終於轉移目光去尋聲音來源,看到一個女人臉紅脖子粗地拽著一個看起來二十出頭女生的衣服。
那個女生說話的音量遠不及對方,但她也毫不示弱:“原來你是他媽,我還以為他媽死了呢。”
女人一聽這話氣炸了,口不擇言地罵著那個女生。
周圍人連忙勸架,最後叫了兩個乘務員來調解。
女人音量很高,即使鬱雪青戴著耳機也能聽到。
那個小孩打碎了那個女生媽媽給她做的果醬,不道歉就算了還朝人家做鬼臉。或許女生也是先前被他吵得有些煩,一氣之下就扇了他一巴掌。
那個女人邊哭邊罵,滿嘴臟話,其中還夾雜著一些什麼他還是個孩子不懂事的類似發言。
鬱雪青在往邊看了幾眼,女人身邊沒有什麼小孩,最後還是那個女生指著某處說“他不懂事你們兩個大人也不懂事嗎”的時候他才看到那個小孩。
那小孩被一個男人抱在懷裡,兩人五官有些相似,應該是父子。他們有說有笑,男人還時不時回頭看向自己老婆的方向,完全沒有要上前幫忙或勸架的意思。
鬱雪青皺了下眉,有些嫌惡地收回目光。
他把手機音量調到最大並換回了經常在畫畫時聽的搖滾樂,這才堪堪蓋過那邊的爭吵。
他拿出手機點開微信,想給殷潭發個消息要他去幫忙收拾一下那片麵包,卻發現他還沒回陳景瑞的消息。
他點進聊天界麵,斟酌幾秒後點開輸入框。
【lilac】:你知道那個麵包掉在地上百分百會是塗有黃油的那一麵著地的定律嗎
意料之外的,備注那欄很快就變成了正在輸入。
【田螺姑娘】:知道
【lilac】:我今天早上驗證了一下,真的是抹了果醬的那一麵掉在了桌子上
【lilac】:雖然我隻掉了一片,沒什麼參考價值
然後鬱雪青話鋒一轉——
【lilac】:但是我出門急忘記收拾了,能麻煩你去幫我收拾一下嗎
消息剛發出去他就覺得不妥,他是給陳景瑞備注的田螺姑娘沒錯,但人家又不是真的田螺姑娘。
而且就算是真的田螺姑娘也不能這麼使喚人家啊?
於是他趕緊撤回,正打字想說“不好意思我說話沒過腦子你應該很忙我找彆人吧”的時候,一條新消息彈了出來。
【田螺姑娘】:可以
不等鬱雪青回複對方又發來一條新消息。
【田螺姑娘】:我怎麼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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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老師,這就是接下來這段時間你的宿舍了。”短發女人推開房間門,繼續道,“兩室一廳,各種家電都可以用,缺什麼東西你到時候再找我就行。”
鬱雪青推著行李箱走進去,他猶豫兩秒,問:“兩室一廳的話,那我是不是會有個室友?”
女人點點頭:“對,還沒來,也是男的。”說完她帶著歉意朝他笑笑,“資金有限,隻能委屈你將就一下。”
“不,沒關係,不委屈。”鬱雪青搖搖頭。
委屈死了!他不想要室友!
他思忖片刻,胡謅道:“但我睡覺不太老實,可能會夢遊。”他頓了頓,隨即十分自然地開口,“這附近還有其他房源嗎,我出去租房住吧,彆到時候嚇到他。”
女人愣了一下,像是信了他的話。
她微微皺著眉思考幾秒,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認識個房屋中介,需要我推給你嗎?”
鬱雪青推了一下眼鏡,溫和地笑笑:“好,謝謝。”
他們先加了微信,對方給他發來自己的名字,隨即推來了一張名片。
“那鬱老師,你先在這邊休息一會兒吧,我還有事要忙。”徐霜朝他揮揮手,“你有事微信找我就行。”
鬱雪青點頭笑了笑:“辛苦了。”
他目送徐霜離開,隨即斂起笑容癱坐在沙發上。他沒加那個中介,他在思考要不要去住三個月酒店。
雖然性價比不高,但如果沒有短租房怎麼辦?他需要的是隨住隨走的地方,這種地方除了家隻剩酒店了。
正為難的時候手邊響了一下,鬱雪青拿起手機看到陳景瑞給他發來一張照片,是他的餐桌,那片麵包還趴在桌麵上。
他笑了一下,點開輸入框。
【lilac】:這就是我的實驗結果
【田螺姑娘】:麵包沒綁袋子
鬱雪青沉默兩秒,點開那張照片又看了一眼,發現他臨走時果然忘記綁袋子了,除此之外也沒把果醬的蓋子擰上,用來抹果醬的勺子也十分隨意地丟在桌上。
他歎了一聲,打字道:
【lilac】:麻煩你了,我周日回去請你吃飯
最後鬱雪青還是加上了那個中介,他們在機構附近轉了很久,隻有一間一居室可以短租。
轉了大半天他有些累了,想著在哪兒睡都是睡,便直接定了下來,一口氣交了三個月的租金。
把行李箱帶來之後他站在床邊發呆,幾秒後彎腰摁了摁硬硬的床墊,和他家裡那個完全不是一個檔次。
鬱雪青歎口氣仰麵躺在床上,他盯著天花板上那隻白熾燈,轉頭看了眼窗外。
窗外有棵玉蘭樹,一串串從紅黑外皮裡爆出來的像聖女果一樣的紅色果實墜在枝頭,看起來有點像是那種克蘇魯神話中描寫的不知名生物的觸手。
鬱雪青從床上爬起來走到窗邊,也不知道這棵玉蘭是什麼顏色。他要在這裡住到十二月底,臨海城市天氣比較暖和,幸運的話他或許能看到這棵玉蘭開花。
他從桌上拿起手機,打開窗戶對著窗邊一串玉蘭果哢嚓拍了一張照片發給了陳景瑞。
【lilac】:[圖片]
【lilac】:玉蘭結的果
【lilac】:以防你沒見過,給你看看
【田螺姑娘】:玉蘭?
鬱雪青看到對方這回複笑了一下,他果然沒見過。
【lilac】:對,就是你想的那個玉蘭
【lilac】:小時候我媽在家裡的院子種過,每年八九月份結果的時候她都會讓我剪掉
【田螺姑娘】:我剛知道原來玉蘭也會結果
備注那欄又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下一秒新消息彈了出來,內容不出鬱雪青所料。
【田螺姑娘】:能吃嗎
鬱雪青忍俊不禁,他關上窗戶坐到床上,點開輸入框編輯出一句不能發了過去。
發完他又補了一句:我試過,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