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潭又給鬱雪青炒了兩個不辣的菜,開飯後在他麵前放了罐啤酒,鬱雪青擺擺手:“我開車來的。”
“行,那下次再說。”殷潭拿走了酒,繼續道,“你自己倒熱水喝去吧。”
鬱雪青沉默兩秒:“那我還不如什麼都不喝。”
“叔叔,這個好喝。”殷玉露遞給他一瓶水果奶,她頓了頓繼續說,“還有哈密瓜和香蕉的,我喜歡草莓。”
鬱雪青垂眸看了眼麵前那盒奶,這是忍痛割愛把最喜歡的草莓味給他了。
他揉揉殷玉露的頭頂:“謝謝露露。”
都送到手邊了,不喝白不喝。
或許是因為有小朋友在的原因,那些辣菜也並不是很辣,鬱雪青也夾了幾筷子。
幾口辣菜吃進去身體熱乎乎的,額頭也覆上一層薄汗。他喝了口草莓牛奶,微涼的液體順食道而下,中和了胃裡的火熱。
接下來鬱雪青的筷子再也沒伸到過辣菜的盤子裡,殷潭見狀揶揄道:“這麼幾口就不行了嗎?是男人就用這湯拌飯吃。”他指指那碗紅紅的水煮肉片。
鬱雪青夾了塊糖醋排骨,說得坦蕩:“不是男人。”
殷潭沉默兩秒:“沒見過你這麼敢於示弱的。”
金薇被他們的對話逗笑,又抬起手給了殷潭一下:“吃飯都堵不上你的嘴。”
吃完飯後殷玉露便一直念叨粉色星球,鬱雪青下樓去車上將那個望遠鏡拿了上來。
他前幾天一直在請教陳景瑞望遠鏡的使用方法,學會怎麼用之後他又問室女座在哪個方位那個什麼504怎麼找到的。總之就是,他這幾天經常騷擾陳景瑞。
鬱雪青原本以為他已經牢牢記住了那顆粉色星球的位置,但當他在殷潭家陽台架起望遠鏡後還是傻了眼。
他在自己家裡的時候能借助參照物找到室女座和那顆星球,但這裡不是他家。
殷玉露興致勃勃地端著一小塊蛋糕在一旁看著他調設備,目光灼灼,看得鬱雪青十二分的心虛。
此時屋內一陣鈴聲響起,金薇接起電話那邊的人說了幾句,隨即喊道:“露露,姥姥電話!”
聞言殷玉露不舍地看了眼鬱雪青,鬱雪青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去吧,等你打完電話我就找到了。”
才怪。
鬱雪青看著殷玉露跑進屋裡,心虛的冷汗冒了滿頭。
他連忙拿出手機給田螺姑娘打電話,這次田螺姑娘接得很快,好像在專門等他一樣。
他壓低音量:“田螺姑娘救我!”
“……”
田螺姑娘沉默。
“我找不到室女座和那個粉色的星球了!”鬱雪青有些欲哭無淚,“我隻能在自己家裡找到,我現在在我朋友家,換了個陽台就找不到了!救我!”
田螺姑娘依舊保持沉默,一副看起來不是很想救他的樣子,片刻後才說:“你拍張照片發給我。”
鬱雪青打開相機,對著夜空哢嚓拍下一張照片發給了陳景瑞。
幾秒後一張圖片發了過來,鬱雪青點開大圖,陳景瑞圈出了室女座,並在某處點了個紅點。
鬱雪青蹲在地上看著照片找到了那顆粉色的星球,他鬆了口氣:“你簡直就是我的救星啊田螺姑娘哥。”
田螺姑娘哥又沉默了,很久後才說:“能不能換個……”
他說到一半就被一個小女孩的聲音打斷,殷玉露打完電話回來了。
她眼睛亮晶晶地看著鬱雪青:“找到了嗎叔叔?”
鬱雪青笑笑:“找到了。”
為了方便殷玉露看,伸縮三腳架被放得很低,她將眼睛貼上目鏡,隨即便發出一聲感歎,轉頭招呼金薇:“媽媽!媽媽!你快來看!”
金薇聽到這話邊打電話邊往陽台走來,她蹲下在望遠鏡裡看了一眼,又是一聲驚歎:“還真有?”
殷潭正在廚房洗碗,聞言也湊過來。
金薇讓開位置,殷潭看了一眼,隨即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鬱雪青:“你什麼時候懂這個了?”
鬱雪青晃晃手機,語氣染上一分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驕傲:“不懂,但我有場外援助。”
聞言殷潭思忖片刻,這麼多年來鬱雪青除了他都沒什麼朋友,他最近在鬱雪青身邊看到的唯一一個生麵孔就是上次那個在他家做飯的人。
他頓了頓:“是不是上次我去你家時那個……”
鬱雪青點頭,故意道:“就是那個我包養的……”他說到一半頓住,現在有小朋友在。
他看了眼殷玉露,好在她隻顧著和金薇一起看那個粉色的星球,根本沒注意到他剛才的話。
殷潭沉默兩秒:“真的對不起。”
“彆,彆跟我道歉。”鬱雪青放低音量,“我這個不顧彆人意願執意要包養人家,強迫人家和我進行情/色交易還逼人給我做飯的gay,不配得到你的道歉。”
“……”
這下好了,他記仇了。
鬱雪青平時心大得很,但他要是真生氣記起仇來,那一件事他能拿出來反反複複陰陽怪氣好幾年。
殷潭歎氣,在心裡做好了被陰陽至少五年的準備。
這時金薇叫了殷潭一聲:“今晚的畫展不是八點就開始了嗎?你趕緊去洗碗彆拖了,再拖要結束了。”
聞言鬱雪青想看眼時間,結果發現和陳景瑞的電話沒斷。
“……”
這下該換他沉默了。
他戰戰兢兢地將手機舉到耳邊,聲音有些顫抖:“……還在嗎?”
電話那邊傳來一句平靜的嗯。
剛才他聲音不大,陳景瑞不一定聽到了。
鬱雪青在心裡這樣安慰自己,猶豫兩秒後道:“那你有沒有聽到剛才的……”
“聽到了。”
鬱雪青被自己口水嗆住,猛地咳嗽起來。
金薇見狀嚇了一跳:“怎麼了這是?”
“可能要死了吧。”殷潭道,“我會記得你的。”
前不久還夾槍帶棒對殷潭陰陽怪氣的鬱雪青此刻沒了任何脾氣,他彎下腰蹲在地上,咳了好久終於把氣喘順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掛斷了陳景瑞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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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一連好幾天鬱雪青都沒臉聯係陳景瑞,雖然他們兩個根本沒什麼,但他就是莫名臊得慌。
最近天氣不是很好,頭天晚上畫畫到深夜的鬱雪青在中午十二點前終於悠悠轉醒。
他正眼神迷離地坐在床上思考人生,外麵突然響起一道驚雷,把剛剛從睡夢中醒來的他嚇了一跳。
鬱雪青心有餘悸地拍拍胸脯,伸手去摸昨晚睡前隨手放在枕邊的眼鏡,他揪著鏈子把眼鏡從枕頭底下拽出來,拿到手上卻發現隻有一個鏡片。
他愣了一下,轉身掀開枕頭,發現另一個鏡片在他枕頭底下,鏡片碎成兩半,光榮下崗。
鬱雪青跪坐在床上麵無表情地盯著那個鏡片,幾秒後他把手裡那個完好的鏡片放到那個碎了的旁邊並將那條銀色鏈子也放到一起,隨即默默把枕頭蓋了回去。
你是陪我最久的一副眼鏡。
一路走好。
他麻木地下床洗漱,站在鏡子前刷著牙發呆。
外麵在下雨,他不太想出門配眼鏡。
鬱雪青打開水龍頭,雙手捧了把水洗乾淨臉上的洗麵奶泡沫,他拿毛巾擦著臉,看到鏡子裡自己頭上有一縷不受引力控製的高高翹起的頭發。
謝邀,人在家裡剛起床,頭發已經出地球了。
他晃晃腦袋,那縷頭發也跟著晃。
鬱雪青被自己幼稚笑了,他打開水龍頭將手打濕,將那縷頭發和牛頓的棺材板一起強行壓了下去。
擦乾手上的水後客廳裡一陣電話鈴聲響起,鬱雪青坐到沙發上拿起手機,是殷潭的視頻電話。
他點擊接聽,隨即屏幕裡出現兩塊顏色大差不差的區域,殷潭道:“我覺得這倆都不錯,你選一個呢?”
鬱雪青關了自己的攝像頭,問:“這什麼?”
“壁紙啊。”
“嗯……”鬱雪青思忖片刻,“左邊那個。”
“這個?”殷潭指了指左邊那張奶白色的壁紙,頓了一下,他繼續道,“但是我更喜歡右邊這個珍珠白。”
聞言鬱雪青有些無語:“那你問我乾嘛?”
“那兩種都用吧。”殷潭道,“反正顏色差不多。”
他轉頭和什麼人說了幾句話,繼續說:“這兩天降溫我老婆感冒了,我要在家照顧她,你去盯畫廊裝修吧。”
鬱雪青靠到沙發上,懶懶嗯了一聲:“今天?”
“明天。”殷潭道,“但明天如果還下雨的話可能就要再拖幾天了,到時候我再和你說。”
“知道了。”鬱雪青又展開那條煎餅毯子蓋在身上,繼續說,“沒彆的事掛了。”
“你掛……誒等等。”
殷潭在他摁下掛斷鍵的前一秒叫住他,說:“我差點忘了,昨晚有個集訓機構給我打電話,說想邀請你去給那些美術生培訓,下個月初開始,十二月底結束。”
“下個月月初……”鬱雪青花了兩秒思考了一下現在是幾月,隨後道,“整整三個月啊?”
他突然想起什麼:“那下個月的國慶假呢?”
“有一天。”殷潭回答,“二號就得去。”
他繼續道:“那集訓機構在隔壁市,不算遠但也不算近,高鐵一個小時,提供吃住,每周一天休息,周日的時候你可以回來。”
“……”鬱雪青有些心累,他閉著眼拉過毯子把臉蓋住,悶悶地說,“能不去嗎?”
“你說什麼?”
鬱雪青掀開毯子:“能不去嗎?”
殷潭安靜兩秒:“你不去的話那就來盯畫廊裝……”
“我去。”
“……”
掛了電話後鬱雪青看了眼日期,發現已經25號了。
他猶豫不決,換好衣服後站在家門邊哄了自己好久才開門出去,撐著前段時間新買的雨傘下樓步行走進了一家眼鏡店。
店長正百無聊賴地坐在櫃台後刷手機,聽到有人開門進店他抬頭和鬱雪青對上視線,隨即他的目光又轉移到手機屏幕上,平靜地說:“眼鏡又碎了?”
鬱雪青收起傘:“是啊,我又來照顧你生意了。”
他劃走一個視頻:“還要無框眼鏡?”
“對。”
“跟你說過多少回了,無框眼鏡不結實,結果你偏喜歡這種。”他放下手機站起來,“過來驗光。”
鬱雪青走了過去,有些不滿:“好看,彆管我。”
店長看他一眼,笑罵道:“有錢燒的。”
拿到新配好的眼鏡後鬱雪青回到家,把枕頭下那副光榮就義的眼鏡上的眼鏡鏈拆下來安到了新眼鏡上,並重新換了床單枕套。
他拿手機叫了外賣,想起上次也是雨天,陳景瑞把他外賣送丟了,還因為淋雨發燒在他家睡了一晚。
鬱雪青點開微信,看著屏幕上幾天前他找陳景瑞還望遠鏡時的幾句簡單對話,猶豫很久最後也還是沒給對方發去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