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他多言,他自然知曉他母親不會讓這些流言蜚語流入父皇的耳朵。
貴妃被他說得心頭一堵,蹙眉看著他,眼裡裝有一絲不悅,精致好看的麵容倒是冷了下來,雖然帶有一絲陰沉,但終歸還是好看的。
“你要如何?我知你定然不是因為我禁足你而尋我!”
“那我還就是,母妃!”
話語一出,貴妃沉默沒有開口。看著她添堵的模樣,倒是叫安縉薛心生愉悅。
從小到大,他被左右的事情太多了,所做的一言一行都需在她的監視與謀略中。無論是需要拿他與其他嬪妃爭寵也罷,還是讓他背書學武也罷,皆要合乎她的心意。
若是有一絲半點頂嘴或者不滿,不是折磨這群宮女或是折磨他領罰不許吃飯。
許是看多了宮中的殘酷,他便早早離開,前往自己的封地。除了不想麵對母妃,還有無法麵對太子吧!
“你變了許多!”
貴妃微微感歎道,安縉薛聽後並未有任何情緒,隻是淡淡地說,“人總是會變的,母妃!”
他知曉他微小的變化根本逃不了母親的眼睛,她能以一個小宮女的身份,如今掌管後宮。不單單有勇有謀,還需多加思考自己所走之路,所執之棋,注意後宮嬪妃的一舉一動。
貴妃不答反笑,她現在在猶豫,她兒子能否為她所用。如今看他這樣,起碼是廢了一半,隻是倒不知他為何事事與她唱反調。
“有些人該不該動,母妃應該清楚!”安縉薛眼裡帶著一絲狠厲,眼神冷冷地投向貴妃。
今日他與五弟吃菜就想試探一下他,從他的舉止就知這事與母親脫不了乾係。母親下手向來如此,從不會讓自己動手,但必須斬草除根,將沈若婉一同殺害也實屬正常。
在這世上,唯有強權,並無人命,就算後續永安侯府前來問罪,也有辦法輕飄飄的一句話開脫。
他有許多法子讓謝塵禮消失得無影無蹤,隻是念及沈若婉,他知不該在明麵上動手。
雖隻有見麵過謝塵禮兩次,就知這書生定然不簡單。不過身為謝太傅之子,理應如此。
“安齊暉告訴你的?”貴妃溫柔地笑著問。
有些人,是該敲打敲打了,辦事這般不妥。這才幾日,安縉薛竟知曉得這般快。
她知道自己的兒子遲早會知道,隻是沒承想會這麼早。隻可惜,沒能將這兩人除之而後快。
“他並未告訴我。”
貴妃看了眼又拿起茶杯慢慢喝起來的安縉薛,問道,“你們應該見過麵了!”
這話不是詢問,而是肯定。
安縉薛並沒有在她麵前說假,而是誠實地道,“見過!我約的。”
聞言,貴妃眸色暗了暗,豔美的臉好似陰沉了幾分。
若是如此,倒是合情合理,安齊暉這人,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她知曉他來投靠她,不過是他母親還在她手裡,需要倚仗她,不得不順從,實際上他恨不得她與安縉薛鬥得你死我活。
這點小伎倆,她在宮裡這麼多年,早就見怪不怪了。至於留著他,除了他是皇子的身份,還因之後許多事還需他,這顆棋子斷不能廢。
“我今日來這,隻想提醒母妃,若是還想讓我乖乖聽話,有些人還是不動為好!”安縉薛臉上揚起一抹諷刺的笑容,但眼裡卻極為認真地盯著貴妃。
貴妃怎會不知安縉薛說一不二的性子,隻是抬了抬眼簾,淡淡地說道,“行,知道了!”
見貴妃答應,安縉薛從榻上起身,利索的站了起來,走出幾步,準備離開貴妃的寢宮。
身後慢慢悠悠傳來貴妃的聲音,“我知道的前提是,你得好好給我待在安王府!”
聞言,安縉薛身形一頓,眼裡的溫度冷了幾分,好似要殺人般,冰得如一把鋒利的冰刃,微微一劃就能割破人的喉嚨。
安縉薛未答,直接腳步未停地離開貴妃的寢宮,話裡不投機,難講!
他走去東宮,東宮看門的侍衛,見是安縉薛來了,臉上帶著一抹著急,連忙跑去稟報太子。
見他跑過去,安縉薛慢慢悠悠叫東宮一宮女帶路。
一路上,就隻見兩個宮女和四名侍從,這比宮裡的美人還要不如。生活在他母親的手下,能活著已是不錯,更需這些做甚。
他跟著那個小宮女,來到太子的書房外,此時窗戶是開著的,一眼就能看到正在寫字的太子。
他走路還是有些聲響,但太子隻是低著頭寫著字,並未抬眼,倒是像極了兩耳不聞窗外事的莘莘學子。
見狀,安縉薛一笑,他對太子的感觀極為複雜。雖說他們之間是兄弟,幼時一起在太學學習,坐得極近,但始終親切不起來。
可能有他母親與太子母後的原因,也有可能是他們性格不合。
他走進書房,悠哉悠哉地來到太子旁邊。
此刻太子身穿便服,一筆一畫極為認真地寫著,無論從遠處還是近處,都是位美男子。他母妃本就生得不錯,太子也遺傳了個七八分。所以陛下每次見到太子都會露出一絲懷念之情,這是這後宮大家眾所周知之事。
“好字好字,兄長寫得當真不錯!”
安縉薛看了一眼太子正在抄的字,卻是寫得極好,筆下強勁有力,帶有自己的風骨。
聽到身後的動靜,太子並未停筆,依舊未抬一眼神,“二弟找我做甚?”
說著,又繼續道,“倒是不必這般,父皇正罰我閉門思過,抄這本《禮記》五遍。”
聞言,安縉薛麵色一僵,笑容凝固在臉上,他來得可真不是時候。
他並未回答安縉承的問題,隻是帶有幾分客氣地問,“兄長可需要我幫忙?”
聽到安縉薛這樣一說,安縉承放下手中的筆,將位置挪了幾分,眼裡帶著一抹笑意。
“甚好!”
聽著他的話,看著旁邊空出來的位置,意思再明確不過。安縉薛能說什麼,禍從口出,他如今也不好否認。
本來就隻是隨意客套一下,哪承想太子可真會順著台階找梯子。他在一旁拿起了太子剛抄完的一本,又從筆擱拿了支筆,沾了沾太子已經磨好的磨,開始慢慢悠悠地寫著。
“我這幫你寫下去,父皇不會怪罪?”
“父皇不會查看的。”安縉承不慌不忙地回答,他沒有停筆,寫得極快。
“那你寫這做甚?”
依他而言,若是叫他罰抄又不會看,定然隨意寫寫敷衍了事。
“父皇是不會看,但你母妃會看!”安縉承慢慢悠悠地開口說道。
安縉薛聞言,身形一僵,寫著字的手微停。
許是注意到他的狀態,安縉承微微蹙眉,對他低聲道,“切莫寫錯字了,你母妃看得極細!”
聽到他的話,安縉薛笑了笑,點頭道,“好!”
他母妃看得細不細他是不知,隻是他的字,母妃一瞧定然知曉。
大約寫了有半個時辰,兩人都沉默不語,隻有不停寫字的動作。安縉薛覺得自己能寫這麼久,倒是難得之事。他一向喜歡舞槍弄棒,向來討厭這文縐縐的東西。
想來他與太子的不合,除了皇後的死,還有他們之間的喜好。
“前幾日,我的人告知我,城郊樹林地帶,有你的人刺殺永安侯府沈若婉的痕跡。”
安縉薛淡淡地開口,他繼續寫著,但將本意要殺謝塵禮隱去。
“為何是我的人?”
太子麵上並未露出一絲疑惑,還是依舊的雲淡風輕。說真的,他這點還是跟謝塵禮學的。
“他們身上掛有東宮的令牌。”安縉薛回答道,答案不言而喻。
“你瞧我這東宮,能有幾個人派得出去殺人?”安縉承自嘲一笑,不知在笑什麼。
安縉薛當然也知曉他的處境,也知他其實還有一批影衛。若不是前世,他帶著那批人闖入皇宮,他還當真不知,隻是他這個兄長隱瞞得太好了。
不過如今也沒有什麼必要去挑破,他今日來此的目的並非是這個。
“這群人,是我母親的人。”他回答道。
其實意思再明確不過,擺明了就是貴妃想要栽贓嫁禍於他。安縉承聞言,終於似有所感,停下手中的筆,扭頭望向安縉薛,詢問道,“你為何要告訴我?”
果然,和聰明人打交道,就是清楚明了,少了許多拐彎抹角。
“這事傳入父皇的耳邊,你可不好交代。我來,隻想要你給我出城門的令牌!”安縉薛看著他,眼神肯定認真地道。
“為何需要我給?”安縉承轉過頭,繼續寫著,不輕不淡地詢問著。
安縉薛露出有些無奈的神色,也繼續寫未寫完的字,“還不是母妃關我禁閉。”
他的意思就是,貴妃罰他禁足,不許他踏出京城一步,所以才會來找他。
安縉承聽後,淡淡一笑,“可!”
正當安縉薛高興之餘,想要道謝之時,安縉承慢慢吐出一言,“先把你手中的抄完,再言。”
聽後,手中的筆抖了抖,他壓下眼中的陰沉,如今正是求人之際,斷不能有所反駁。
最終,他隻能裝作委委屈屈地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