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愣神:“笛醫師這是何意?”
“你那馬車上明顯有人,找了幾個打手是吧?還編出什麼小姐躺床上三天的謊話,以為我真的會信啊,傻子才跟你走!”
白芝話音剛落,馬車上的人便緩緩走了下來。
男子見狀忙跑去攙扶。
白芝透過院門中間的狹小的縫隙,觀察著來人。
走在前的這位衣著十分浮誇,穿金戴銀的中年男子看起來應是隆盛醫館的老爺。他身後那位端莊嫻靜,衣著素淨的中年女子應當是他的夫人。
二人緩緩走近後,白芝才將鎖解開,輕輕推開院門。
男子介紹道:“這位是我們隆盛醫館的東家,方老爺,旁邊的是方夫人。”
“老爺夫人好。二位貴客親自降臨,我真是沒想到啊。”察覺自己冤枉了對方,白芝馬上做出殷勤的樣子。
方夫人慈眉善目,走上前來,握著白芝的手,帶著懇切的意味說:“我們夫婦二人不請自來,實在是救女心切,還望笛醫師彆見怪。勞煩跟我們回府一趟,看看我女兒吧。”
方老爺在一旁表情略顯煩躁,明顯是被硬拉來的。
見白芝還是有些猶豫,方老爺語氣輕蔑,淡淡的說:“若你真能治好我女兒,獎賞隨便你提。”
白芝實在看不慣他那副盛氣淩人的模樣,但卻又考慮著如今家裡的情況,對獎賞有些心動。
白芝將方夫人的雙手扒開:“老爺、夫人,不是我不願意救治你們女兒,隻是我確實行醫不久,也沒有多大的把握。”
方夫人淚花閃爍:“笛醫師,不是我們存心要為難你。綰綰是我們唯一的女兒,從小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她若沒了,我和老爺真不知該如何活在這世上了...”
見白芝眉心皺起,似是有所觸動,方夫人忙繼續補充。
“笛醫師放心,你且隨我們去看看,就算治不好,我們也絕不怪罪。”
白芝撇了眼方老爺。
方夫人忙扯了扯他的衣角,逼得他也做了絕不怪罪的承諾。
白芝這才放心,正要前去時,白遷推門走了出來,還帶著藥箱。
“芝芝,我同你一起前去吧。”
白芝雖對心病較為擅長,但在醫學知識上終究不如父親,所以默默點了點頭。
這好馬車就是不一樣,白芝一路上都沒怎麼暈車。
記得來青州時,雖提前準備了一些薄荷葉,還有向笛一直在一旁細心照顧著,但馬車的顛簸還是震得白芝頭暈目眩,難受了一路。
果然,不管在哪個朝代,搞錢都是一等一重要的。
到了方府,白芝攙扶著父親下了車。
映入眼簾便是一座在古裝電視劇中常常出現的反派專用、極為浮誇、暴發戶式宅子。
就好像那金子、玉石都是撿來的一樣,房梁、屋頂、大門處處都鑲嵌著。
白芝忍不住和父親耳語:“這方府比我想象的還要富麗堂皇,開醫館這麼賺錢的嗎?”
白遷眼神示意她彆胡亂揣測。
兩人被方氏夫婦帶著,繞了好遠的路,才到達方小姐的寢殿。
這方小姐生的冰清玉潔,氣質清冷,雙眸深邃。
和方夫人極為相似,但卻更勝一籌。
“綰綰,你彆害怕,這是我和你父親為你找來的專治心病的笛醫師,與她同為醫師的父親。”方夫人滿眼心疼,用手輕撫著方綰的發梢,“你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隻管告訴醫師,可千萬彆再像之前那樣不說話了,好嗎?”
方綰直直的躺在床上,兩眼盯著天花板,衣著整齊,發髻端正。
方夫人輕撫她時,她也沒有任何反應,雙唇緊閉,不發一言。
除了眼睛會低頻的眨一眨以外,幾乎和丟了魂的軀體沒什麼區彆。
白遷先走上前,他將一塊小巧的肘枕墊在床邊,隔著絲巾開始替方綰把脈。
“脈象平穩,並無不妥之處。”白遷退到白芝身邊,“芝芝,你且瞧瞧?”
白芝走近方綰,先是故意盯著她的雙眼看了會兒,後又隨著視線望向了天花板。
一旁的方老爺語氣不悅:“我說你到底會不會看病啊?我女兒怎麼樣,你倒是說句話啊!”
白芝悠閒的走到窗邊,打開一扇窗戶,轉頭對著方氏夫婦緩緩道:“方小姐這病,我看根本不用治。”
“笛醫師這是何意?”
“因為她這病是...”
白芝的話還未說完,就被一名衝進房門的下人打斷了。
“老爺,夫人,不好了!”
方夫人並未露出著急之色,語氣平淡:“怎麼了?”
“有一陌生男子硬闖府邸!”
方老爺雙手叉腰,語氣甚是煩躁:“是誰這麼大膽子敢闖我方府,趕緊叫侍衛將他趕走!”
下人表情心虛:“此男子武功甚是高強,侍衛們都不是他的對手,現下已經闖到前廳了。”
“什麼?”方老爺怒目圓睜,大聲嗬斥道,“你們這些沒用的東西,我白養你們了!”
方老爺帶著眾人匆匆趕往前廳,白芝趁著這個間隙拉著父親偷偷溜了出去。
咱們和這方家非親非故的,乾嘛要陪著去送死啊?保命要緊!
可這方府實在大得離譜,地形複雜,父女兩人七拐八繞的走了許久,竟然意外闖到了前廳。
沒辦法,白芝隻好和父親偷偷躲在假山後麵,觀察著情形。
闖進方府的男子一身黑衣,還戴著麵具,眼神中充斥著殺氣與不屑。
方老爺身邊的下人都被其一一擊落,隻剩一直跟在他身邊的貼身侍衛。
方夫人攔住正要上前的侍衛,壯著膽子問:“敢問公子究竟是何人?為何闖我方府?”
男子冷笑一聲,淡聲道:“我還以為方府中人沒一個長腦子的。我此行是來找我家娘子與老爺的。”
白芝聽著這人的聲音甚是耳熟,與父親交換了一下視線,又細細看了下男子手中的那柄被他作為武器的長笛,方才確定下來。
白芝硬著頭皮,直接衝到男子身邊。
向笛又驚又喜,忙問道:“娘子,你沒事吧?老爺呢?”
白芝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是尷尬更多,還是感動更多。
這個向笛到底還有多少驚喜,是朕不知道的?
之前隻覺得他武功高強,卻沒成想高強到了如此地步。
輕輕鬆鬆以一敵百,隻讓他做個樂師,不去帶兵打仗,真真是可惜了。
白芝努力壓低聲量:“我們都沒事,方家是請我們來為方小姐看病的……你誤會了。”
向笛眼睛笑的跟月牙一樣:“你們沒事就好。”
眾人聽不太清兩人的對話,一時沒摸著頭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於是方老爺眼神示意侍衛趁此機會偷襲,侍衛心領神會,揮著劍就奔去向笛身後。
向笛察覺到了身後異常的氣流湧動,但他故意沒有防備,隻是偷偷將身子左移了幾寸,任憑侍衛將劍刺進了他的肩膀。
鮮紅的血液瞬間噴濺而出。
他不忍劇痛,定定的跪下。
但雙眼還是帶著笑意,深情的看著白芝。
白芝一個現代人,哪裡親身經曆過這種大場麵啊?
從前她做花療師,接觸的也多是心理疾病患者,根本沒近距離看過血脈噴張的狀況。
白芝定定的望著向笛肩膀的傷口,一時愣了神。
還是假山後的白遷衝了出來,為方家解釋了一切。
方家立即著人將向笛安排在了客房,由白遷親自進行了醫治。
向笛傷勢並不嚴重,他是習武之人,身子一向強健,修養個把月即可。
可白芝卻一直沒去客房看他。
穿越後的這段日子,她第一次覺得,心裡有點亂。
亂的程度,甚至勝過了白家出事那日。
她不懂,向笛這個隨時隨地在自己麵前開屏的小孔雀,這一次,到底玩的什麼把戲?
方府前廳,方夫人看著神色不太平靜的白芝,開口安慰。
“笛醫師,若你實在擔心,還是親自去客房看看吧。”
白芝突然被戳破心思,慌不擇言。
“我沒擔心他……一點兒都不擔心……一點兒都不……”
方夫人輕笑:“沒關係的,關心則亂,我懂。五年前,我家老爺在京城遇刺受傷,我可比你表現的不淡定多了。”
白芝努力擠出了一絲笑容:“夫人說笑了,你和老爺這麼多年的感情,豈是我們二人能比的。”
“為何不能比?我看你方才的神情,必是對你夫君有情的。”
“夫人何出此言?”
“人在受到驚嚇,打擊,或過於難過,心痛時,便會如你剛剛一樣,失了神。若你對他無半分在意,又怎會因他受傷而失神呢?”
“不。我隻是被嚇到了……” 白芝擺了擺頭,思索著說道,“夫人好似對人的情緒有一定了解,是專門研究過嗎?”
“笛醫師過獎了,我隻是在書上看過一些。”方夫人快速眨了眨眼睛,語氣轉為無奈,“罷了罷了,你既不願承認,我也就不多言了。”
白芝站起身來,對方夫人作揖:“今日之事,我替我夫君給夫人道歉了。那些侍衛情況如何?”
“放心吧,你夫君並未傷人性命,隻是打昏了他們,現下應該都已醒了。”方夫人笑了笑,隨即起身,“我且去看看綰綰,笛醫師你好好平複下情緒吧!”
白芝深吸了一口氣,在心裡一遍遍的告誡自己。
人一旦有了感情,便是有了軟肋。
過去的二十六年,白芝一直都堅守著這個觀念,不讓自己愛上任何人。
如今來到了這異常凶險的古代,更是不能破戒!
向笛今日奮不顧身來救的,是恩人,是娘子。
而不是心愛之人。
退一萬步來講,就算向笛真的愛自己愛到了不顧生命的程度,又如何?
隻能說明他是個戀愛腦,是個不折不扣的傻子。
愛能當飯吃嗎?
雖說向笛長了張鬼斧神工的臉,任憑哪位小姑娘看久了都得三觀跟著五官走。
但白芝可不是一般的小姑娘。
她是個在福利院長大,受儘白眼淩辱,最終憑借努力改變了自己命運的孤兒。
況且向笛愛的,多半也是原主,並不是才認識不久的白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