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尋鶴並不知道江月停最近在打算找新房子搬出去,他依舊兩點一線出沒在公司與家中的書房。
以前空閒下來他還會去三樓舞蹈房給練習樂器或舞蹈的江月停送溫水,因為三樓的飲水機已經壞掉了,秉持著未道與外人的心思,他一直沒有去報修。
江月停心知肚明,但她並不介意。
在接連兩天沒有溫水,渴到難以集中注意力後,江月停生出窺探的陰暗想法。
她想知道莫尋鶴最近在忙著什麼,按理說工作在公司就能完成,即便有額外分量也不應該悶在書房始終沒動靜。
她把小提琴輕輕放回琴盒裡,肩膀那處已經磨出片紅痕,她左右動動脖頸放鬆,一直舉著的手臂垂下瞬間也酸得要命。
要不待會兒去按摩下吧。
今天莫尋鶴在家裡,她去敲門,等人開門出來後,問道:“我待會兒出去一趟哦。”
莫尋鶴原本沒有注意到,瞧見人不同以往的疲憊後,皺著眉去伸出手背去試探她額頭的溫度,“發燒了?”
江月停覺得思維很遲鈍,自己伸手去摸額頭,含混著說:“好像是。”
可能是前幾天在外麵待太久,又受了冷風才這樣。
莫尋鶴讓她先坐著,去一樓拿醫藥箱,先把體溫計塞到江月停腋下夾好。
等嘀聲響起,江月停伸進去拿出來,37.2℃,算低燒了。
難怪她覺得渾身酸疼,還以為是拉琴太久的緣故。
被莫尋鶴催著去床上躺著,空調也被他關掉,江月停又熱又難受,忍不住向他開口:“能不能不關啊,很熱的。”
莫尋鶴兌好藥劑後,遞給她,江月停正煩著,臉往裡側看,就是不想看他。
莫尋鶴好脾氣的說:“先把藥喝了,然後睡一覺,如果降溫就不用去醫院。”
江月停知道這個理,或許是這段日子積壓的種種情緒有了生病的宣泄口,借由味蕾嘗到的苦味朝他抱怨:
“騙人。”
莫尋鶴不作他想,隻以為她是不想去醫院,稍一欠身把另一杯溫水遞到江月停麵前,“不會的。”
“你發誓。”
莫尋鶴點頭:“當然,我不會騙你的。”
江月停把杯子還給他,然後嘟囔著趕人出去,她想先睡一覺。
莫尋鶴依言沒有多留,幫她蓋好被子後,重新接了杯熱水放在床頭,等她醒來嘴裡可能會發苦,還能壓一壓。
上上下下幾圈,他背上熱出薄汗,轉道去庫房裡翻出一座小電扇,通電後就放在距離床一米遠的地方,微微的涼風為睡夢中的人緩解部分熱意。
莫尋鶴輕手輕腳的出去,帶上門,定好兩個小時後的鬨鐘後才繼續沉浸在工作裡。
而床上的人並未睡著,她隻是側過身背對莫尋鶴,根據對方進進出出的動靜她不斷在猜測。
床頭櫃的輕響是莫尋鶴重新放的溫水,光源驟然變暗是他拉上了窗簾,第二次進來,隔著夏被的呼呼風聲應該是他放的風扇。
直到他離開許久後,江月停才抖著睫睜開眼睛,無需再看,她也知道自己的猜測與他所做的並無出入。
枕頭底下的手機忽而振動起來,她慢吞吞摸出來解鎖,發懵的腦袋並沒能及時運轉,她收到林楓發來的幾分文件。
小圓圈迅速加載完畢,江月停尚不清醒就驟然接收到許多圖片的衝擊。
是一長排的男人照片。
每一張照片底下都排列著這人的姓名年齡,求學經曆榮譽成就,有的甚至連身高腰臀圍都羅列了出來。
更過分的是,第一張的照片的人,竟與莫尋鶴有三四分相似。
江月停手指滑動退出,回複:【你什麼意思】
林楓不緊不慢的說:【我希望你能看清楚,世界上比莫尋鶴好的男人多的是,你不要因為一時的糊塗賠上自己一輩子。】
江月停簡直要被氣笑:【我的事不勞你操心】
而林楓十分了解江月停的性子,不再回複,但也不代表她會放棄。
如果江月停不願意主動離開,那她有的是辦法讓她離開那人。
林楓把手上一遝資料遞給身後的助理
她絕不可能讓月停被這樣一個聾子絆住一生,有一個江明頤困住她就夠了。
自打這回得知林楓想操控她的婚事後,她就不再回複對方與時不時過來試探她的江明頤的消息。
無奈的是,這場發燒讓她仿佛病來如山倒,連日來積壓的愁緒如被砸破的石缸,汩汩傾瀉而出,看見莫尋鶴就心情複雜。
一邊彆扭的想要親近,一邊抗拒他的靠近。
憋得莫尋鶴無能抓狂,但麵對生病的江月停,他毫無怨懟。
這一晚,江月停拽著人不讓走,水光瀲灩的眸子教他狠不下心,乾脆把電腦帶過來,靠在床邊處理。
江月停眼見得逞,更加得寸進尺,把他身前的小桌板往外挪段距離,又把頭發一股腦往旁邊勾。
伴隨著消音鍵盤規律的敲擊聲,江月停靠在莫尋鶴的腹前沉沉睡去。
感受到江月停呼吸起伏逐漸規律後,他合上筆記本,竭力放輕動作托著她的上半身,安置在枕上。
江月停夢裡似乎踩空一瞬,渾身一抖,直接驚醒,猝然睜開的眼睛與正和自己親密接觸的莫尋鶴對視。
莫尋鶴大腦警鈴大作,果不其然,江月停在對他短暫性的依賴後,猶如過渡到賢者模式,比提上褲子甩鈔票的渣男還過分。
江月停直接嫌棄的推開他,為了維持平衡莫尋鶴不得不一手按在床墊,一手把她搖搖欲墜的腦袋往裡送。
而這一行為加劇了江月停的厭煩程度,手腳並用想掙脫他,最後一腳踹上莫尋鶴的腰部。
頓時弓腰彎身,毫無防備的被踹上腰,莫尋鶴掌心虛扶著那處,輕滾喉結,“能告訴我,我最近哪惹你了嗎?”
江月停在踹上後就後悔了,她是很生氣,可這份生氣並不是對著莫尋鶴來的。
而是她自己無法調節過來,以至於在睡醒後看見莫尋鶴這樣,以為自己在做夢......
或許江月停隻是這段時間心情不好,況且都說女人都會有幾天陰晴無常,這幾天算他見識到了。
再一想時間,莫尋鶴恍然,應該是江月停的月經作祟。
他轉身下了樓,找出江月停買來幾乎沒喝過的紅糖。
先把紅棗和生薑片,還有枸杞放進清水裡煮沸,然後往裡麵磕了枚雞蛋進去,等再次沸騰後關火,盛碗。
江月停雙腿側坐在床上,咬著指骨天人交戰,莫尋鶴是被她氣走了嗎?
那她要去道歉嗎,可是道歉的話她應該說什麼?說自己不是故意的,那莫尋鶴要是又問自己原因,她怎麼說。
房門從裡旋開,江月停驚訝望過去,發現莫尋鶴端著碗進來。
紅糖雞蛋的味道很重,江月停怔怔的望著莫尋鶴把碗放到桌上,然後嘴唇微張,他怕燙,於是抬手去捏自己的耳垂。
原來他沒生氣啊,江月停心口發悶。
把莫尋鶴還捏在耳朵上的手拉下來,放上自己這兒,露出與妞妞想吃貓條一樣的討好表情。
莫尋鶴盯著她的臉,隻覺得手下的耳垂比自己的更軟更小些,指尖用了點力。
而江月停去沒任何反應,他訝然挑眉,好像哄她還挺簡單的?
“我放這裡了,等涼一會兒你再喝?”
江月停嗯嗯點頭,目送莫尋鶴離開。
其實她很少痛經,也許是以前養的好,除了剛來月經那一天小腹會有墜疼的感覺,其餘時候基本跟尋常時間無異。
撇開薑片,江月停咽下浸滿紅糖甜味的雞蛋,整個口腔都滿溢著香甜。
暖熱的湯水好像和莫尋鶴一樣,會在她毫無防備的某一瞬,給予她最需要的熨帖。
江月停滿足的摸摸肚子,忽而坐直身子。
這麼久了,莫尋鶴連自己來月經的日子都記不住?
分明還有三天!
在書房裡工作的莫尋鶴鼻間一癢,打了個噴嚏,從電腦裡抬起頭,把空調調高兩度。
最近天氣是在轉涼,等會兒得告訴江月停晚上不要貪涼又蹬被子,省的又發燒磨磨唧唧耽擱好幾天都好不了。
他無奈歎息一聲,打起精神,繼續做手頭的工作。
不過最近確實是遇到些棘手的事,以致於他沒能及時察覺到江月停變化的情緒。
最後一份郵件發送完畢,莫尋鶴起身去浴室洗漱,將近夜裡十一點,整座屋子都靜悄悄的。
除了妞妞白日睡夠後,現在正亢奮的東躥西跑,試圖在偌大的家裡逮出一隻不可能存在的耗子。
莫尋鶴穿好睡衣出來,光潔的肩背上還散發著顯眼的蒸汽,蹲下掐住妞妞的後頸皮,警告道:“不準再跑了,不然把你送給瑤瑤。”
“瑤瑤”兩字對於妞妞來說,似乎有如魔咒,居然真的聽話跳回窩裡,尾巴收回一動不動。
莫尋鶴滿意的轉身,最後腳步一拐,打開江月停的房門。
裡麵黑漆漆一片,隻有床上裹成一團的鼓鼓身影,他放輕腳步走過去。
幫江月停把掉了一半的被子抻平,將她蓋了個全。
窗外泠泠月光透過玻璃映在莫尋鶴的發梢,江月停感覺他好像永遠都做不厭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