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份進入暑假,長達兩個月的假期,辦公室裡的老師都在討論去哪兒玩。
有小孩的要帶家人一起去三亞,有對象的早早定好了雙人旅行,江月停在角落裡充當湊數的。
何霜白放下教案,靠過來,用胳膊肘聳她,“有什麼計劃?跟你對象出去玩嗎,還是回家?”
辦公室裡的人在公開課那天都知道江月停有一個氣質卓然的男朋友。何霜白先前還想給她介紹對象,後來幾次看見她男朋友來接她,那熱乎勁兒,牽著江月停的手就沒鬆開過。
何霜白回頭,遺憾地告訴大外甥,“沒戲。”
江月停不知道這碼事兒,她滿腦子想著去剛剛同事提到的海島音樂節。
不知道是不是當了老師的緣故,江月停總覺得自己上班後精氣神都被吸乾了。
前段時間她下班回去,累得在沙發上躺睡著,被莫尋鶴叫醒後,聽到了這輩子她聽過的最可怕的話。
她當時還迷糊著,莫尋鶴把她身上掛著的包摘下來,隨口說:“是不是太累了,怎麼感覺你最近氣色有點差。”
當時莫尋鶴還沒覺得有什麼問題,直到兩人吃飯時,江月停在底下踹他。
他茫然看回去,江月停低著頭安靜吃飯,就是不與他對視。
等莫尋鶴繼續吃時,江月停又踹。反複兩次沒有回應後,江月停越想越氣,再一腳踹過去時,被莫尋鶴抓住,動彈不得。
莫尋鶴還沒開口喊冤,江月停先流出鱷魚眼淚。
嚇得莫尋鶴連忙鬆開手,不知所措的說:“你踹你踹,我不攔你就是了。”
江月停抽抽嗒嗒,一時間悲從中來,“你根本不懂我們可憐底層打工人的辛苦,不懂就算了,還說我的臉蠟黃。”
完全沒說過這個詞的莫尋鶴遲疑半晌,最後認栽道:“那,怎麼辦你才能原諒我?”
江月停放下筷子,睜開憋紅的眼眶,霧蒙蒙間露出幾分未藏好的狡黠。
“等我放暑假跟我一起去度假?”
就此說定,江月停在那晚之後就盼著放假。
監考完最後一場考試,她出校後打車回家,莫尋鶴這段時間為了空出一禮拜的假期忙著處理手頭上的工作。
目的地是海島,為期七天的旅行。
沙灘、日光、篝火、海浪,還有傍晚退潮,她仿佛能預見滿載著盛夏橘子氣泡水的滋滋聲響,以及灌入喉間帶來的緊縮刺激。
三天後,海島。
落地機場後,撲麵而來的熱浪漾起驚呼,江月停一行人拖著行李箱坐上計程車。
回民宿放好行李箱後,外麵正好日落西山,暈染半塊天際的火燒雲晃悠著飄遠。
李舒挽著江月停出門,隔壁還有李舒的出去玩認識的朋友,都是能說得開話的人。
李舒拉著人拐進販賣珠串的小攤前,低聲問:“怎麼回事,你男朋友呢?”
江月停想到他就煩,說好的一起出來,結果臨出發前飛國外了。算了算了,不強求,幸好還有李舒陪她。
李舒見狀,不再多說什麼。
他們沿著日落方向的大道前行,謝赫寧常來這裡玩兒,算得上半個導遊,還不會踩雷被坑。
晚上去的是一家露天海景餐廳,為接下來的旅程舉杯,低度數不醉人,微醺程度最適合他們此刻的狀態。
手機掉到地上,江月停偏頭一看,不是自己的。桌上的人侃天侃地,無人注意這細微的聲響,她彎腰伸出手指去撿,猝不及防與旁邊的人碰到。
謝赫寧動作更快。撿起來後晃晃手機,“謝啦。”
江月停,“啊,不用謝。”
鹹濕的海風刮起涼意,江月停側臉捂嘴打了個噴嚏,李舒把外套放她腿上,“先穿著。”
與此同時,謝赫寧手上的外套也舉到了江月停麵前,江月停怔忪著,眼前的狀況算怎麼回事。
她按著腿上這件,對謝赫寧說:“謝謝啊,不過我穿李舒的就行。”
謝赫寧驀地綻放出一絲笑容,目光落在江月停搭在外套上的手時,神情略帶遺憾,“好吧,但我們不用謝來謝去的,怪彆扭的。”
好像也是,江月停啜飲完最後一口自由古巴,這餐飯也進入尾聲。
沿著來時的路轉回去,江月停犯懶逐漸落在最後,她抬手怠倦的打個嗬欠,麵前忽然出現一串風鈴。
謝赫寧朝她抬手,風鈴便隨之響動,江月停看其他人手裡都有一串,才問:“給我的?”
“嗯”,謝赫寧見她接過後,便繞到朋友身邊。李舒慢吞吞挪過來,也舉著串海貝風鈴,叮哩璫啷與江月停的纏到一起。
李舒悄悄在江月停耳邊說,“你覺得他怎麼樣。”
江月停的瞌睡瞬間跑掉,八卦的問:“謝赫寧?”
“哎呀,你小聲點兒”,李舒不滿的嗔她,“就相處這一路下來,你覺得...他怎麼樣啊?”
江月停斟酌少許,道:“感覺給人挺有安全感的。”
李舒讚同的點頭,江月停覷她,這會兒忍住沒刨根問底。回房後,把人擠到床上,“好你個李舒,我還以為你是陪我來著,沒想到彆有所求啊。”
李舒求饒,“好月停,你看看我單身二十多年,好不容易有個順眼的,你幫還是不幫?”
江月停與她頭對頭相靠,“先說好啊,擾亂法紀的我可不做。”
李舒抱著江月停的腰蹭,好話不要錢的往外蹦,江月停嘴上嫌棄,第二天依舊如約撮合二人。
傍晚時海邊有篝火音樂節,一輪殘日懸在半空,天光微黯,潮水退卻後卻滋生出暗處的隱秘難言。
李舒趴在她耳邊大聲喊:“我去前麵啦!”舞台上是某支樂隊,歇息間隙隨機挑選路人上台合唱。
江月停沒能拉住這急性子,摩肩擦踵的人群擠來擠去,腳下的露趾涼鞋沾滿沙礫,滑入又落出。
她想離開這喧鬨擁擠的地方,卻被隨之而來的人潮一股一股往前帶動。
踩上彆人時,江月停慌忙蜷起手臂以減小自己被碰撞的麵積,“對不起對不起。”
輕笑搔過耳廓,江月停發現她踩的是謝赫寧。
窘迫蔓延,她再低頭一看,謝赫寧的白色球鞋已經沾上灰塵,她懊惱的“啊”出聲,“抱歉啊,你這......”
謝赫寧渾不在意,低頭問江月停:“要不要去前麵,他們都在前麵。”
“好。”江月停應聲,而謝赫寧帶路,從沒什麼人在的邊緣繞到前麵。
兩人矮身借過,同樂隊的音樂放肆大喊。翻新過的舞台,在江月停看來像仿照敘利亞風格似的,樂隊穿的也破破爛爛,似乎要將這次的主題貫徹到底。
可絲毫掩蓋不了眾人對他們的熱情追捧,月亮升空,天色如潑墨般現出藍黑。
彆致聚光燈落到江月停身上,她被晃的睜不開眼,大屏幕出現江月停的蹙眉無措。
圓形還圈進了旁邊正看著她的謝赫寧,周圍不斷起哄,主唱深諳觀眾的看客心理,邀請兩位幸運路人上台。
一首耳熟能詳的《Senorita》前奏響起,夏日海夜就此點燃。
撲上來的浪潮掀起陣陣聲浪,低音炮男聲將全場氛圍推向高潮,那把電吉到了謝赫寧懷裡,金屬樂感格外蠱心。
居高臨下的感覺分外特彆,江月停的聲音也隨著電吉他的發力而沉浸,一曲結束,兩人被哄擠著回到原位。
李舒忿忿不平,“靠,我現在覺得你和謝赫寧好配。”
江月停大驚失色,捂住她的嘴,“姐姐,你可彆亂講!”
精力消耗過多的後果就是倒頭就睡,江月停卸完妝回來,一挨著床就徹底沒了意識。
床頭櫃的電話嗡鳴不止,透露著對麵不滿的氣息。
莫尋鶴收到衝浪達人衛澤轉發的視頻後,掐斷對方故意發來的慰問電話。轉頭給江月停打電話,一直處在無人接聽狀態。
浴缸裡的水已經變冷,莫尋鶴還沉在其中,左手握著的手機“嗑噠”甩在洗漱台,濺起水珠落到臉上。
安靜半晌,他起身將收尾的工作全部丟給衛澤,然後又買下第二天最早一班飛往海島的機票。
他就知道,半天看不住,她就得飛。
逮人這件事,熟能生巧。
莫尋鶴沒有透露隻言片語,耐心等在江月停的房間裡。對方早早起床和朋友去海島另一麵自駕趕海,莫尋鶴趁著這個時間養精蓄銳。
不過在看見桌台上放置的風鈴時,莫尋鶴雙眉緊蹙,江月停會買這種東西嗎?
就算是紀念品,她也不可能會買這種會擾人清夢的東西。
想到與江月停並肩而立的吉他,莫尋鶴漫不經心的一勾,風鈴掉進沙發底下。
直到落滿灰塵,也無人發現。
太陽穴突突的脹疼,長時間的工作與飛行支撐他到現在,莫尋鶴埋在江月停睡過的地方,安心睡著。
江月停滿身燒烤氣味,一行人在樓梯口分彆,各自回屋休息。謝赫寧幫兩位姑娘拎著新買的衣服,江月停與李舒說完拜拜就要拿走掛在謝赫寧手中的袋子。
謝赫寧稍一退手,江月停不解抬眼,他問道:“我記得你有帶防蚊水吧,可以借我噴一點兒麼,房間裡總是有蚊子。”
這有什麼不可以的,兩人隨意聊著進門。江月停去翻行李箱裡,謝赫寧不好乾站著,拿著衣袋問:“這個放哪兒?”
不知道防蚊水放哪兒去了,江月停往箱子另一麵翻找,聽見謝赫寧的話,想也沒想回答:“掛門口就行,你稍等下啊。”
謝赫寧挑眉,依言將袋子往門把手上掛。
未料銀色把柄竟然往下轉,在謝赫寧警惕的目光裡,門從裡麵被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