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說說,衛澤這孩子怎麼樣,哎呀,彆睡啦,當心你爺爺親自來叫你起床。”
小姨洗漱回來,瞧江月停還蒙著被子呼呼大睡,她心裡跟貓兒抓似的好奇。她記得衛叔叔是很儒雅的書生長相,她爸就常說衛儒敏做生意有部分原因是靠著他那張能迷惑人的臉降低彆人心理防線的。
這衛澤,又是四分之一的英國混血。
江月停不堪其擾地卷著被子滾到另一邊,小姨才不管她這些,借著洗完手的冰涼去逗她,直把人逗得睡不下去。
“哎呀,說說嘛,人怎麼樣呀。”
江月停打著嗬欠穿衣服,敷衍回答:“好好好,兩隻眼睛一張嘴,兩個鼻孔一個頭,能吃飯會喘氣。”
小姨敲她一個爆栗子,恨鐵不成鋼。留下迷迷瞪瞪的江月停,不知道她哪兒又招到小姨了。
原本江月停計劃初七回蓮宜,但是衛澤的到來直接讓她歸期無望。她試圖用工作謀得爺爺得心軟,奈何江年這回根本不吃這一套。
衛澤坐在沙發上,和趕回來的大伯相談甚歡。她昨天就覺得這人臨走前的微笑不懷好意,好嘛,原來在這兒等著她呢。
江月停便當跟班,跟著衛澤漫無目的地轉。
江沅的天氣向來不錯,可惜本該在除夕下的雨到今天才落下,頭頂的天空陡然變暗,轟隆幾聲雷響,突如其來的暴雨致使馬路堵塞。
衛澤刹停在線內,等著紅燈的倒計時。江月停坐在副駕駛,低著頭看手機,忽然發現久未登錄的企鵝裡,那位好心人竟然顯示在線。
半闔的睫毛落下一片陰影,她抱著忐忑的心態點開了好心人的聊天框,輸入一段又刪除,反反複複,然後發了個戳一戳。
屏幕抖動,連同江月停也屏息以待。可惜沒有回複,江月停發散思維的想,或許對麵已經沒了聊天記錄,也不記得她是誰了。
車子緩緩駛動,停在了一座莊園外。還沒下車,江月停就遠遠望見鋪滿綠茵的山丘,而莊園外古藤青苔纏滿周遭樹乾。雨滴順著延展傾斜的葉子往下落,打在傘麵上,脆聲滴答。
樹蔭底下鋪著不規則卵石路,江月停險些扭了腳。
衛澤眼疾手快的扶穩,打趣她:“倒也不至於行這麼大的禮吧,我還沒帶你進去呢。”
江月停無聲腹誹,不理會這人。
原來這是處茶莊,前院是休閒娛樂之處,左右兩側連著一整排的休憩房間,每個轉角都布置有潺潺流水的假山,放上幾把桌椅,上麵擺著時時整理清潔的茶具。
衛澤如回家似的帶著江月停一路暢通無阻的到前台登記,要了兩間門對門的房間。然後給了江月停一張卡,讓她隨便玩。
江月停擺弄著查看,覺得既來之則安之。
她稍作整理就下了樓,避開人多的地方,找了處角落的湯池,繃著腳尖試探水溫,等差不多能適應了了才下去。
接著有侍應生端來托盤放在她手邊,乾燥的毛巾一並放在旁側的桌台上。
並溫聲介紹著:“小姐,這是我們新出的青竹露茶,采自川地高山的早春嫩茶,口感清爽舒利,回甘悠遠綿長......”
配以手作糕點,綿密的果香外皮,裡麵是層香甜的紫芋泥。花樣兒多,味道也好。
江月停墊著軟墊,雙手交疊托起下巴,身下是浮沉的熱湯池,繚繞的霧氣讓她舒服的微闔著眼。
直到一股力道打來,水池應聲濺起水花,江月停睜眼看見是個小女孩撲騰著往她這邊墜。
明顯是與大人走失,誤走到這裡,結果踩滑落水剛好撲騰到她這邊。
江月停看出小孩已經嗆了好幾口水,麵色難受想求救卻發不出聲音。
她趕緊過去將人抱起來,水中阻力大,江月停一邊把小孩往岸邊帶,一邊喊著:“誰家小孩落水啦,小女孩!”
她曾學過急救知識,一眾侍應生慌亂過來,有人撥打急救電話,有人找來新浴袍想給兩人圍上。
江月停顧不得那麼多,伸手去摳小孩嘴裡是否有雜物,免得堵住呼吸或者嗆進喉管,等清理完又默默數著數字給女孩做按壓。
虛弱的小孩終於偏頭吐出水,江月停功成身退,等來小孩的家長。
家長是位年過七旬的老太太,花白的頭發用根素簪盤在腦後,看上去優雅又知性。
拉著江月停連連道謝,還想再說什麼時小孫女又難受的哭起來。江月停把人送上救護車,安慰老太太先去具體檢查看看。
老人對這裡不熟悉,江月停隻得跟著一起去,途中老太太的家人也在往這邊趕,江月停確定小孩隻是嗆水加上受到驚嚇,並無大礙後便告辭離開了。
一番折騰下來,江月停身心俱疲,叫了份午飯回房間吃。
剛要午睡,就收到了莫尋鶴的消息。
【M:多久回來?】
【moon:不確定,過幾天吧。】
【M:下月初要考試。】
【moon:我沒忘!】
江月停恨恨盯著手機,手指用力戳鍵盤,【你要真的太閒了就去門口挑大糞,王奶奶肯定會感謝你。】
莫尋鶴唇角微彎著,猜想到江月停此刻炸毛的樣子。莫老太太覷著他,清咳一聲,“怎麼著,什麼時候帶我孫媳婦兒回來看看。”
莫尋鶴放下手機,一改往常拒絕的態度,“等著吧,跑不了。”
莫老太太一臉驚奇,這是真有情況了啊。她又問:“誰呀,給我交個底兒,是程家小子的那位表妹嗎?”
莫尋鶴搖頭,讓老太太彆猜了,等人願意了就帶她回來看看。
老太太不大樂意,害怕孫子因為耳朵被人哄著騙,她又說:“今天送瑤瑤來醫院那個姑娘,我瞧著挺好的,你找個時間感謝感謝人家。”
莫尋鶴擰著眉,拒絕,有這功夫他還不如回蓮宜等江月停。老太太沒法,隻能惋惜放棄這個念頭。
瑤瑤是莫尋鶴小叔的女兒,兩夫妻和老太太都在蘇城定居。
自從他爺爺去世,老太太便被接去蘇城與他們同住,今年是因為老太太想孫兒,才帶著瑤瑤一道回江沅過年。
等哄著瑤瑤吃過飯後,莫尋鶴要去茶莊和友人談事,讓助理送老太太和瑤瑤回老宅好生休息。
莫氏祖輩是以茶發家的,到了莫尋鶴祖父這一輩更是遍及全國。奈何多年前沒跟上大變革潮流,逐漸落於人後。經由莫尋鶴父親聯通海外出口才能重新躋身茶業前列。
可現時代人群更多選擇偏快餐式的茶包、奶茶之類的飲品,純茶生意難以為繼,儘管定位是高端客戶,依舊存在入不敷出的情況。
前後兩年間已經迫於現實壓力關了數十家門店,現行流轉資金難以支撐他接下來所準備的拓展業務。
茶莊頂樓有一間總統套房始終空著,莫尋鶴翻著書房看著助理送來的幾份文件與合同。
目光巡視如最犀利的評判家,通過的簽字,不合格的打回去重做。
助理揣著一袋子文件推出去,剛好碰見老板的朋友進來。衛澤指了指裡麵,助理搖頭,口型示意:“不太好。”
吊兒郎當的插著兜靠在門板上,衛澤屈指敲門,“喲,難得啊。”臉色看起來不大好,像百八十天沒女人似的。
嘖,不對。
莫尋鶴哪兒是百八十天沒有,那是三十年如一日,隻有拇指姑娘陪伴啊。
真替他擔心,憋壞了可就不好了。
莫尋鶴將方才留下的一份合同往他邊推,示意他看看。
一目十行的看完,衛澤大喊一聲“靠”,他倏地撐著桌子,很興奮:“這什麼意思,他們真能做到這些條件?”
繼而憋不住似的在書房裡走來走去,還分析道:“不行不行,我還是覺得有詐,你看那些老牌企業都沒出頭,我們真的沒法再栽了。”
莫尋鶴何嘗不知道,可江沅市政府擬出的這份紅頭文件著實令人心動。
如果能達到對方的預期,想必茶莊轉型升級不在話下。
好處近在眼前,可福之禍兮所伏,誰能保證他們一定能成功。
兩人直到月上柳梢頭才結束商討,關掉線上會議後,兩人下樓去吃飯。
吃飯間隙,莫尋鶴頻頻看向毫無動靜的手機,苦大仇深的模樣惹得衛澤想笑又得憋著。
最後瞥見莫尋鶴屏幕上一連串的綠色,終於憋不住大笑出聲。莫尋鶴淡然自若的翻轉手機扣在桌上,決定告訴這隻猖狂單身狗一個事實。
“不好意思,女朋友年紀小,得哄著。”
衛澤:......?
不是卑微舔狗嗎,怎麼還真舔上了??
可衛澤看莫尋鶴還真有副滿麵春光的得瑟勁兒,心裡不大平衡,於是道:“那你的白月光呢,守身如玉十幾年就等著的白月光呢?不要了?”
莫尋鶴這回更得意了,起身拍拍他的肩膀,略帶遺憾道:“算了,跟你說不著。”
衛澤衝著他背影喊:“誰沒有一樣,等著吧,哪天帶出來給你看!”
莫尋鶴沒聽見,徑直上電梯回房間,打算問問江月停在乾什麼。但遲遲未等到回複,閒了半晌,乾脆拿起修改了一半的細則去找衛澤。
他循著助理發來的門牌號,下了兩層樓。房間內沒人,估摸去後院湯池了。
莫尋鶴腳步一轉。
江月停快要瘋了,她好不容易睡個回籠覺又被衛澤這個事兒精拽來湯池。
再泡得浮腫了,她一腳給人踹下去,自己坐軟墊上翻出部文藝電影來看。
這個點沒什麼人來,江月停漸入佳境。
衛澤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出來了,浴袍隨意係著,屋內暖氣打的足,一點都不冷。
江月停嫌棄地轉過眼睛,最後還是勉強提醒道:“年少不保暖,年老會丁寒。”
衛澤正故作不經意的擺拍腹肌打算撩妹呢,結果聽見江月停這麼一評價,心有戚戚的起身去拿衣服。
“衛澤。”
莫尋鶴的聲音由遠及近,深夜裡如鬼魅夜行一般悠遠,在空蕩的包廂內讓人格外驚懼。
江月停懷疑自己幻聽了,脖頸僵硬的往後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