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麵過於紮眼,江月停嗚咽一聲,想用被子蒙住自己。
莫尋鶴任她害羞,輕手輕腳下床去衛生間找來張乾淨的軟帕,用熱水浸泡等待它變得更柔軟些。
同時也轉移注意力等他的反應平息下來,仰頭靠在冰涼的瓷磚上,喉結滾動明顯,眼底情|穀欠蔓延滋長,他又潑了把冷水到臉上,期望這點冷意能降臨全身。
江月停受到的衝擊太大,腦子接不上弦,裹上被子不消片刻便睡沉過去。莫尋鶴回來後沒開燈,怕吵醒她。
借由床頭台燈散發的幽幽黃光,摸索著去為她清理乾淨。可能是異物感帶來的不適,江月停在夢中亦抽噎了下。
莫尋鶴放下所有,在她身旁躺下,輕吻她的肩頭,他將腦袋埋在江月停的脖頸處,有些紮膚的發茬兒讓江月停下意識躲遠。
莫尋鶴不敢再吵她,彎曲指節慢慢擦掉那點淚珠。又將手臂從江月停頸後穿過,眼中溢滿了憐惜。
兩人仿若親密的新人一般,始終相靠。
翌日,江月停先睜眼清醒。
頸後與枕頭疊起的高度間墊著隻胳膊,江月停起身的動作瞬間停滯,昨晚顛覆認知的記憶齊齊湧上大腦。
室內的光線逐漸明亮,透過窗映照兩人身上,莫尋鶴額前的發絲細碎,有些淩亂,卻比平時少了幾分冷冽,眼皮闔上,細密的睫毛覆蓋其上,呼吸舒緩安穩。
她從床的另一邊起來,赤著腳尋找昨夜不知道弄哪兒去的拖鞋。
莫尋鶴在她下床時便醒過來了,一直不出聲,就枕著另一隻手看她像隻找食兒的貓一樣躡手躡腳的。
最後實在看不下去了,提醒她:“鞋在我這邊。”
莫尋鶴剛醒來的聲音還帶著沙啞,如同她曾踩過的溪中小碎石般讓她腳底生軟。
她悶聲悶氣的“嗯”,然後也不與明顯將視線落在自己身上的莫尋鶴對視,繞到他這邊穿上拖鞋後就跑去衛生間。
接著“哢噠”,落鎖。
莫尋鶴胸腔內發出悶笑,也起床為她留時間緩和,雖然他並不覺得這件事有多嚴重。
嗯,可她看起來太不安了。他得循序漸進,慢慢來。
吃過早飯後,江月停就要上來收拾兩天的衣服,答應了江明頤回去給爺爺拜年。
莫尋鶴送她去車站,叮囑她:“回來告訴我一聲,我去接你。”
江月停提著小箱子頭也不回的走了,那背影要多瀟灑有多瀟灑,全然不顧莫尋鶴在風中淩亂。
等江月停走後,莫尋鶴自己又先回了江沅,程亦應付不來,需要回去坐鎮。
再有就是老太太從蘇城回來,幾次催他大年初一必須回老宅,揚言再不回來就把他逐出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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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停的爺爺是一位老人民教師,五六年前就退了休,如今在家頤養天年,三不五常的與棋友切磋兩回。
她剛走到小區樓下,便看見江年朝她招手,她快步上前挽住爺爺的胳膊。
撒著嬌:“爺爺,我好想你呀。”
江年由孫女挽著上樓,家裡已經站滿了人。
江年一生三兒一女,江月停的爸爸排行老幺,上頭兩個哥哥和一個姐姐。
兒女生活無虞,唯獨江明頤是江年心中梗著的根拔不掉魚刺。當年拒掉他與老伴兒安排的相親,一心求娶林楓。
為此險些與他們老兩口斷絕關係,本以為生了小孩兩人感情應該更順和美滿些,卻未料到小月停上初中的年紀便經曆父母離異的傷創。
他打也打過,罵也罵過。最後被一句兒孫自有兒孫福勸下,可他怨的是小月停從小被林楓看得緊緊的,卻在姑娘家最需父母的青春期被她拋下。
他當年想去接小月停來他這裡上學,姑娘搖著頭說不要。再長大些,願意和他這個老頭子笑一笑了,卻也變得不愛與他們敞露心扉了。
江月停甫一進屋,所有人都停下了交談,江月停端起乖巧模樣向各位叔伯小姨問好。
有幾個剛上小學的堂弟堂妹,圍著過來說要大明星簽名。
還不等江月停開口,她二伯母先扯著嗓子讓小兒子回來,教訓他:“小小年紀搞什麼追星,大過年的我不說你,跟你哥看電視去,成績下滑了我修理你。”
江月停落空的手垂在身側,轉而去幫小姨擇菜。
小姨大江月停十一二歲,兩人能在一個頻道內交流。小姨側過身子,俯趴在她耳邊小聲說:“彆理她,最近更年期呢。”
江月停煞有介事的點頭,知道她二伯母向來瞧不上林楓。因為當初她爸的相親對象就是二伯母淺牽線的,被江明頤落了麵子,連帶著在她朋友麵前也沒理。
不過,管她呢。
你好生講話,那她也能恭恭敬敬叫聲伯母,你非要陰陽怪氣,那就彆怪她回擊。
大年初一一家團聚是他們老江家定下的規矩,前一晚各自在家守歲,第二天不管再忙都得回來跟老人吃飯。
滿打滿算有兩桌人,江月停挨著小姨,她吃不慣太辣的東西,奈何麵前大多都是辛辣的。
“哐當”,小堂弟杯子沒拿穩,灑了江月停一身,小孩當著一群大人的麵犯了錯,嚇得不敢動,生怕他媽回去讓他受罰。
江月停擺擺手,用紙巾擦了擦,好在是椰奶,過後拿去乾洗也弄得乾淨。
隻是一整杯椰奶灑下來,浸濕了她裡麵的修身打底,黏糊糊的貼在她身上,很不舒服。
等吃過晚飯,一家人圍在一起說說閒話,江月停就縮在角落裡隨意聽著。
江年清嗓子,大家都停下來看一家之主有何見解。
江年見狀,才笑著說:“過兩天,我有一個老朋友從國外回來,他們家做建材生意的,找到我,有點兒想靠攏學校的意思。”
大家各個心思百轉,摸不準江年的意思。江年也不賣關子,直接說:“人家裡有個留學歸來的高材生,聽說江沅人傑地靈,計劃到那裡發展一番。”
大家都對這位國外友人有所耳聞,據說與江年是同窗好友,一起打過架背過鍋。不過後來一個進了學校當老師關心時事,一個下了海經商談論經濟,事業分岔交集減少。
沒想到如今又聯絡上了,大家心裡跟明鏡兒似的,這大概率是要走動起來了。至於走動到什麼程度,能否夠到雙贏的份兒得另當彆論。
江月停事不關己地刷著手機,偶爾看心情回一條某人的信息。
卻沒想到爺爺的話題扯到了自己身上,她指了指自己,驚訝:“我也去?”
江年拍拍她的肩,“對,到時候儒敏的孫兒也會一起回來,你們年輕人有話聊,就當多認識個朋友。”
江月停還想拒絕,江年一錘定音,就這麼決定了。
她晚上跟小姨睡,被小姨揶揄是不是談對象了,怎麼看起來這麼不情願呢。
江月停嘟囔著:“哪有啊,我這不是怕生嘛。”
大年初五,江月停承載著一家人的厚望,踏上了接機的路程。
她看了眼懷裡的大束向日葵,慶幸自己戴了墨鏡遮住三三兩兩的陌生視線。
此事還要從江年剛拍板的第二天說起,他的朋友,也就是衛儒敏老先生臨時有事,隻能讓孫子衛澤先回來。
江年一位長輩自然不好去迎小輩,於是這個任務便落到了江月停頭上。
這束向日葵則是小姨在樓下花店臨時買來塞給她的,說是向日葵代表陽光活力與信念,希望這位海外長大的同胞能夠懷揣著對祖國母親的熱愛,稍微對她大哥的生意施以援手。
搬出大伯,江月停就無法再推拒了。
下午六點過的航班,江月停在外麵等了大約半小時。她正張望著出來的旅客哪一位是衛澤,就看見穿著黑色風衣的英朗男人向她走來。
“你好,江月停...?”
江月停摘下墨鏡,伸出手與他相握,“你好,是衛澤吧?”
衛澤接過向日葵,很給麵子的輕嗅,嗓音痞肆卻帶笑:“啊,很榮幸收到漂亮小姐的鮮花,新年我一定會有好運氣。”
江月停聽從爺爺的安排,帶人去了家私房館吃晚飯。
都是地道的江沅特色菜肴,江月停問衛澤的忌口,衛澤認真思索了兩秒,說:“嗯,我不愛吃醋,酸。”
江月停點頭,刷刷刷勾下幾道她覺得還不錯的菜。
衛澤是一個很健談的人,風趣知分寸,有禮懂進退,一頓飯下來江月停對他的初印象有所改觀。
原以為他是那四處招風的浪蝴蝶,沒想到是隻有點兒傲嬌的孔雀。
沒錯,真的很傲嬌。
江月停好笑地看著衛澤抱著那捧向日葵,一發現有小孩兒朝他看就取下一隻送給他們。
第一次的時候,他還問江月停:“介意嗎,我送給小孩子。”
江月停搖頭,當然不介意,已經送給他了,如何處置都是衛澤自己的事情。
衛澤派稍微偏著頭,若有所思:“嗯,你跟我想象的很不一樣。”
江月停:“哪裡不一樣。”
衛澤很誠實:“我以為你不喜歡心意被隨意送走,我這樣的做法會使你不開心。”
江月停自然也坦誠相待:“嗯,你說得對。但這並未花費我多少心意。”
衛澤被噎住,聳肩:“好吧。”
衛澤還想說什麼,江月停的手機先一步震動起來。
江月停如常開了靜音,沒有管。因為衛澤是長途航班,他們吃過晚飯後就先等他回去休息。
江月停樂得輕鬆,陪著人引路回家。衛澤還是小時候回來過,自然沒什麼印象,一路上都抓著江月停問東問西。
若不是爺爺的囑托,江月停真想戴耳機隔絕他滔滔不絕的嘴。若是莫尋鶴,肯定不會這麼話多。
那條被擱置的信息江月停沒來得及看,回去後沾床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