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停十分後悔,早知道就不告訴莫尋鶴了,自己擦點兒藥還省心些。
“你輕點啊——”江月停側著腰,仰靠在沙發上,小臉兒皺成一團,通紅的眼角因為酒精的刺疼還噙著淚,我見猶憐。
莫尋鶴充耳不聞,沾著消毒棉簽往她的腰上塗抹。一下又一下,冰涼的液體落在肌膚上帶起她的一陣顫栗。
小腹不由自主的繃起,肌膚光滑細膩,隔著一團棉花觸上去,似乎都能感受到其下的回彈。
莫尋鶴的動作一頓,茉莉香氣混合著消毒酒精齊齊鑽入他的鼻子,不斷揮發,他得屏住呼吸才能忽視這股異樣感覺。
江月停撐著腦袋往腰上看,紅色的秋衣被莫尋鶴從小腹的地方挽到胸口下麵。
她一時之間不知道是紅秋衣更讓她羞恥,還是自己衣衫不整的被人摁住動彈不得的現狀更讓她羞恥。
“......我警告你啊,出了這扇門不許對外說我穿秋衣!”
莫尋鶴心不在焉的點頭,問她:“傷怎麼來的?”
江月停含混道:“就沒看路,撞著椅子了。”
說起這個她就難為情,像告狀的小學生一樣,為了挽尊,江月停又扯其他:“你都不知道,那群人可摳了,連把破椅子都不舍得換,結果害我倒黴撞上了......”
莫尋鶴一看江月停這顧左右而言其他的心虛模樣,就知道她沒說實話。他凝眸看著那處淤青,心底滋生出無數暴戾因子。
江月停沒察覺到莫尋鶴的異樣,吃過飯後就打著嗬欠回房睡覺去了,心心念念的樹莓也沒記起來吃。
莫尋鶴把它們清洗乾淨,暫時放到冰箱裡。又給一個人發了郵件過去,托對方做一件事。
第二天是大年三十,兩人睡到八點過起床。
江月停問他:“你都不回家過年嗎?”
莫尋鶴順手把沙發上的外套遞給她穿上,“不用,他們都在國外,忙。”
江月停輕輕“哦”了聲,從外婆房間裡找出自己以前買的圍裙,小碎花款式的,是她當時心血來潮想做甜品準備的。
拿出來到莫尋鶴眼前展示了番,被他拒絕掉後自己跟主廚似的係上,興致勃勃想要一展身手,莫尋鶴沒讓,隻招呼她去小矮凳上剝蒜瓣。
早晨的霧氣厚重,江月停在莫尋鶴準備飯菜時幾次悄悄溜出去看天色。
看著看著呢,太陽東升又西落,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害怕還是期待。總之那天的賭約,對她來說很煎熬。
莫尋鶴則跟沒事兒人一樣,做飯、休息、喝茶......氣定神閒。仿佛那個賭約跟撓癢癢似的,鬨著玩兒。
氣得江月停在盛飯時用飯勺在他碗裡壓了又壓,最後還覺得不夠似的,想跳起來借力往下按。
“你在...乾什麼?”
莫尋鶴幽幽的聲音嚇得江月停心臟驟停,她哼笑一聲,“看不出來?怕你餓瘦了,多吃點。”
莫尋鶴若有所思地望著江月停離開的背影。
吃過午飯後莫尋鶴告訴江月停他要先出去一趟,江月停這回沒哼出聲,似笑非笑地說:“啊,去吧去吧。”
莫尋鶴點點頭,並未注意到江月停的言外之意。頭也不回的坐著早已候在院外的車離開。
江月停帶著微笑,嘭的關上門。誓要讓莫尋鶴與狗不得入內的架勢。
她上樓回房間開電視,發現幾乎每個台都在播放新聞,按著遙控器轉了一圈,最後停在了某檔美食節目。
低沉渾厚的旁白男聲讓人昏昏欲睡,江月停關掉刷題的軟件,起身把窗戶和窗簾都關上。樓底下吵吵嚷嚷都是小孩玩兒煙花放摔炮的動靜,聽得人煩不勝煩。
隔絕一切噪音後,江月停蒙著被子,伴隨著美食節目的解說逐漸睡去。
直到一通電話打來,江月停迷糊地接聽:“哼,你還知道——”
“知道什麼?大過年的你說不回來也就算了,除夕夜也不給我打個電話?聽話,今晚我就不非要求你回來,明早上到我這兒來,給你爺爺拜年去。”
江明頤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江月停剛冒出來的喜悅被生生按回去。偌大的房間內一時隻餘經由電流轉播的滋滋聲。
江月停平靜地聽完後,才說:“嗯,我會去的”,掛斷電話。
江明頤:“這就對了,好了早點——”還剩半句卡在嗓子眼兒,上上不去,下下不來。
而躺床上呆望著天花板的江月停,可不管她老子有多憋屈,她自個兒的都惆悵的不行。
莫尋鶴從午飯過後就出去了,去哪兒沒說,多久回來也沒說,到底會不會回來更沒個準信兒。
不行,江月停倏地從床上坐起來。
自己剛才是在想乾什麼呢,怨婦?她怎麼就得時時刻刻看著莫尋鶴呢?人家跟自己分明一點關係都沒有,自己在這裡較什麼勁兒呢。
人家壓根兒不把這件事放心上,你還一整天心神不寧。
江月停重重捶向自己的腦袋,深呼一口氣。她翻出微信聊天界麵,篩選掉麻煩的,浪費時間的邀約。
斟酌片刻,打算和回了老家的池和景一同出去玩。
兩人沒走多遠,去了家過年不打烊的清吧。點了些吃的後,池和景帶著江月停去中央聽主唱唱歌。
男生聲線低醇磁性,蓋著頂遮住眼睛的鴨舌帽,黑色衝鋒衣儘顯冷冽氣質。池和景點的低度燒酒,兩人喝的微醺。
人頭攢動時,江月停聽見有人叫自己姐姐,疑惑的朝聲源看去。
卻發現主唱平複著呼吸下台,往她這裡靠近,帶出一條一臂之長的過道。
主唱摘下遮住臉的鴨舌帽,距她不過分寸距離,親昵地喊:“月停姐姐!”
江月停愕然不已,“小愷!?你怎麼...在這兒?”
王熠愷豪飲下調酒師送的果飲,眼睛晶亮晶亮的,“對呀,我大學參加了音樂社團,回來想找點兒事情做就來這裡偶爾駐唱,賺點兒零花錢。”
江月停恍然大悟,笑著和池和景介紹,這是她鄰居家的弟弟。
池和景和王熠愷都是嫌家裡鬨騰,找著空出來玩的,幾人乾脆去角落裡玩狼人殺。王熠愷揮揮手叫朋友過來,剛好湊成一局。
王熠愷的朋友和他差不多,都是能說會逗的性子,江月停心中感慨她以前宅在家過得都是些什麼苦日子啊。
池和景聽完,趴在江月停肩頭笑個不停,拍拍胸脯承諾以後一定多和她出來,免得發黴。
等幾局狼人殺過後,王熠愷踢朋友的腳,自己鑽空坐到了江月停身旁,惹來一眾好友的眼神揶揄。
江月停正琢磨怎麼辯駁呢,沒聽清他說什麼,隻稍微側著耳朵示意王熠愷重新講。
不同於他常聞見的濃烈甜膩的香水味,江月停身上清淺的茉莉香氣讓他耳尖逐漸泛紅。
江月停久未聽見問題,抬眸朝王熠愷看去:“怎麼啦,你想說什麼?”
王熠愷呼吸一頓,繼而搖頭,“沒...”
江月停狐疑地看了眼他,沒當回事兒,繼續聽他們的推理。
王熠愷被投出去,默默靠緊了沙發,有些後悔剛才的衝動。他已經能預想到江月停的拒絕了,肯定不會答應去他家過年。
直到有人被家人催著回去吃晚飯,一桌人才散場。
王熠愷開了車來,主動攬下送江月停回去的任務。
池和景樂得輕鬆,拍拍江月停的肩膀,眼裡儘是好好把握的忠告。江月停無奈搖頭,她怎麼可能跟小這麼多的弟弟在一起。
王熠愷隔著車,瞧得分明。眼眸頓時黯然下來,回去的一路上車內都顯得沉悶。
車載電台播著未來幾日的天氣預報,王熠愷就著這個話題聊開,“看來今年又是個晴朗的年節,我看彆的地方都在下雨,也不知道他們的煙花還能放嗎。”
江月停:“......應該可以吧,畢竟過年呢。”
“也是。”
王熠愷把車停在江月停家門口,省的她再多走兩步。
手心傳來一陣震動,江月停看見來電顯示,呼吸倏地一頓。
王熠愷瞧見她這樣,也放慢了動作。
“乾什麼。”江月停聲音冷淡。
那邊停頓幾秒,嗓音又沉又冷,“江月停,飯要冷了。”
江月停聞言,側過頭望見樓上若隱若現的光線,沉默片刻,接著道:“哦。”
對麵沒了聲音,江月停也失去了興致,利落掛了電話。
她抬手解開安全帶,剛好王熠愷下來幫她開了車門,她輕聲道謝。
王熠愷眼中意味不明,嘴唇囁喏兩下,想說什麼又沒說。
江月停抿著唇裝沒看見。
反倒是王熠愷不自在地摸後腦勺,“彆跟我客氣呀,你...有什麼麻煩給我發個消息就行。”
江月停眉眼微彎,點頭:“嗯,你也是。”
她朝著王熠愷揮手,讓人趕快回去。
等車沒了影兒,她才進屋。莫尋鶴雙手環胸坐在餐廳,桌上擺滿了佳肴。
繚繞熱氣彰顯著這些菜背後之人的辛苦,江月停一言不發的坐下吃飯。
莫尋鶴偶爾會夾些她喜歡的菜到她碗裡,江月停的動作稍微凝滯,繼而如常吃下。
這頓飯明明味道很好,可卻被兩人吃的安安靜靜。
距離除夕結束不過四個小時,那份賭約成為橫亙在二人之間的刺。
偌大的餐廳隻有碗筷碰撞的聲響,江月停吃完後先上樓洗漱,她換了新的洗發膏,原先的用不習慣,總是容易炸毛。
精油抹在發尾,江月停舉著吹風機慢慢吹乾。
樓下收拾的動靜不知道何時消失的,江月停目不斜視回到自己房間。
卻未料到房間裡已經站了人。
江月停慢慢攏住用作回房這段避寒的針織外套,內裡的空蕩讓她有些不自在。
勉強道:“乾什麼。”
莫尋鶴手邊還有碟重新洗過的樹莓,各個紅豔欲滴,江月停瞥了一眼,就覺得口中生津。
討好她也沒用。
誰料莫尋鶴根本不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咄咄逼人:“江月停,很喜歡年紀小的嗎?”
江月停被他突如其來的發難弄得一頭霧水。
莫尋鶴見她沉默,又繼續:“為什麼不說話,我猜對了是嗎?”
其實莫尋鶴的聲線偏冷,彆人聽起來可能會局的很好聽。可江月停從未被他這般對待過。
半點冷落就讓她的心理經曆了一整天的落差,此刻的質詢更讓江月停惱火。
而這份沉默在莫尋鶴看來更像默認。
江月停有什麼好說的,她環胸抱住自己,好讓自己看上去更有氣勢。
嗓音柔甜,故意提及般:“當然,年紀小但花期長呢。”
......
室內空氣仿若陷入了停滯,江月停後知後覺感受到莫尋鶴身上散發出的危險氣息。
莫尋鶴徹底走近了她,她不受控地往後退,直到脊背觸及到一片冰涼。
而莫尋鶴絲毫不讓,眸中晦暗難辨:“你的意思,是說我...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