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生無可戀了半小時,江月停倏地坐直身子,然後敲了李舒的聊天框。
李舒很快回過來視頻,望著江月停略帶心虛和懊惱的神色,有了猜想般斟酌著開口:“你...彆告訴我你做了什麼不得了的虧心事。”
江月停挑眉,讚歎:“不愧是當了我連續三年的同桌,我這還沒想好怎麼說呢,你就跟我肚子裡的蛔蟲一樣。”
意料之中但也意外,李舒沒錯過江月停眸中一閃而過的狡黠之色,心裡默默為老板點了一排蠟。
攤上這麼個沒心沒肺的祖宗,以後有的苦吃。
李舒不乾,鬨著反駁:“什麼蛔蟲,多惡心啊。你就不能說是知己嗎?”
江月停好脾氣的附和她,給人順毛捋舒服後,才憂心忡忡地找她商量對策。
“其實,我也不是故意的。主要是當時他看起來,真的很可口,又穿著要敞不敞的睡衣,跟那搖尾巴的白狐狸似的......”
李舒沒法代入江月停的形容,她進公司好幾年了,見到莫總的機會並不多,印象中莫總總是西裝革履不容侵/犯的高嶺模樣。
若不是他偶然得知自己與江月停的同學關係,也想不到讓她幫這些忙。
李舒趕緊阻止她再說出什麼狂野的話,“好了好了,彆說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你就這麼莫名其妙給人親了也不是多光彩的事吧。”
“哪裡莫名其妙!我都說了是他引/誘我的嘛。”江月停還在垂死掙紮。
李舒不與她扯皮,給她出主意:“反正那草莓什麼的你不能再提了,當心莫——”,李舒嘴一拐,若無其事的繼續道:“還是拿出誠意去道個歉吧,人家不願意跟你玩,說明他是個守德的好男人,值得深交。”
江月停深感讚同的點頭,“確實,難怪能暫時迷住我。”
李舒:“......。”
【對方已掛斷】
江月停惆悵地仰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出神。
腦海中靈光一現!
有了,她知道怎麼辦了。
江月停胡亂穿著拖鞋去櫃子翻找那盞托國外的朋友寄回來的夜燈。
不規則煙灰色小山造型的底座,上麵鑲嵌著一顆樹脂月球燈,粗糙的紋理摸上去會有沙沙聲,是江月停當初一眼就看中的燈。
她摁下開關,暖白的光能照清楚近半米的距離,但稍遠處便會朦朧不清。
江月停在莫尋鶴的房間門口踟躕不前,微信上給人發的消息沒有得到回複。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氣急,還是怎麼樣。
她咬著下唇來回轉了兩圈,最後一鼓作氣推門,門沒鎖。
“莫尋鶴,你在房間嗎?”
江月停舉著月球燈照著黑漆漆的屋內,也不知道莫尋鶴怎麼不開燈,難不成這麼早就睡了?
莫尋鶴的房間與自己房間的布局相似,往裡左拐便是臥室。
江月停繞過中間的工作台,沒好意思往還保持著她晚上亂丟的小提琴上麵看。
有些心虛的快步往裡拐,剛要推開門,卻冷不丁聽見半掩著的臥室門裡傳來的聲響。
那是粘膩的,喑啞的,泛著熱潮的。
江月停抬起的手尷尬地卡在半空中,麵上儘是濾鏡碎掉的詫然,再深究的話,還有點痛心疾首的感覺。
不是,他怎麼能......呢。
更不想讓江月停承認的是,5.0的視力讓她在進來的這一段路裡,已經能很好的適應黑暗。
所以她依稀能看見男人仰靠在床頭時,勁瘦手腕略微的起伏。
江月停慌不擇路間要離開,卻因為慌亂不慎磕到拐角處的凳子,小腿處傳來鑽心的疼痛,下意識“嘶——”出聲。
下一秒反應過來,趕緊捂住嘴,生怕屋裡的人發現她。
卻也是因為這點時間的停頓,江月停聽見了令她足以錯愕的聲音。
“......月停...”
她難以置信的轉過頭看向那扇門,覺得這個世界給她開了個莫大的玩笑。
一路魂不守舍地回到房間,連夜燈落在了莫尋鶴的房間也沒想起來。
江月停在床上輾轉難眠,陷入了無儘的不安,理智告訴她應該快點離開這裡。
可腦海裡冒出來的一會兒是初見時,男人低頭認真聽她講話的畫麵,一會兒又是在山裡,他半夜送來的熱水瓶子,甚至還有今晚被自己吻上後,他眼裡掩蓋不住的凝滯。
當時她還以為莫尋鶴是不願意,結果。
他,他麼的願意慘了吧。
江月停煩躁的“啊”出聲,雙腿在床上扭成了麻花也沒想明白事情怎麼就發酵成這樣難以收場的狀態。
幸好莫尋鶴聽不到,不知道她進去過。否則她實則不知道第二天怎麼麵對他。
而接下來的幾天,兩人似乎回到了最開始的相處狀態。
連莫尋鶴的琴也沒碰了,後來江月停實在受不了這種無聲的折磨,等莫尋鶴出門後,自己收拾了箱子搬去李舒在江沅買的房子裡。
李舒人還在國外,當初自己要回江沅也是第一個告訴的她。李舒還把鑰匙留給她,告訴她有需要直接住就行。
但後來她不願意麻煩人家,自己租了房。沒想到有一天還真得進去躲躲。
江月停哼哧哼哧拖著大箱子進了小區,發語音告訴李舒她住過來了。
那邊沒有回複,估計是在忙工作。
說起工作,江月停的筆試在年後,現在離過年沒剩半個月。來時車窗外的街道店鋪皆是張燈結彩,紅喜洋洋的。
原本計劃和莫尋鶴兩人湊合一個屋簷下過過就行,過年嘛,吃頓大餐,再守著春晚,也就過去了。可如今她還得想想去哪裡過年,江明頤那?
算了,她回去看看外婆吧。
給老人掃掃墓,陪著說說話也好。
江月停是在晚上八九點收到莫尋鶴消息的,她垂眸想著如何回複。
說她在躲,莫尋鶴又何嘗不是。
如果不是當初自己得知他也學過小提琴,還有所成就的話,她也不會央著人教自己指法動作。
【M:在哪】
【moon:我來我朋友家了,陪她一段時間。】
那邊等了一陣,才回複:【我看見我房裡有個夜燈,是你落在這兒的?】
莫尋鶴右手掌著手機,左手搭在按亮了的樹脂燈上,習慣性的輕敲。
江月停抿著唇,慢吞吞地打字:【嗯,送你的。】
【算作我的道歉,希望你不要介意...】
莫尋鶴將最後一句話反複咀嚼,再環顧了一圈空曠的房間。
懂了。
【M:好的。】
至此,一塊大石得以落地,江月停徹底放鬆下來,既然他願意收下,那就代表他們之間算是拉扯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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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宜是轄屬江沅的一座小鄉村,民風淳樸,山野青鬱。
村子裡多是老人,以及年紀尚小無法跟在父母身邊的孩童,家家戶戶算得上知根知底,有什麼困難喊一聲的事兒。
江月停坐著直通家門口的大巴回來,一路上碰見好些相熟的老人。
笑著和人打完招呼,就進了外婆的屋子。
院落裡長滿了半人高的雜草,江月停拉著箱子去隔壁找王奶奶借工具要鋤草。
王奶奶見是江月停,還有些驚喜,擱下繡花籃後抓著她的手關心她。
江月停蹲下和王奶奶聊了一陣,才說:“王奶奶,我想借下鋤具,家裡草長得老深了。”
王奶奶嗔她:“笨丫頭,出去幾年沒聰明些。哪用的著你動手,走,跟奶奶走。你小愷弟弟回來了,讓他乾,男孩子使不完的勁兒。”
說著,王奶奶便扯著嗓子朝樓上喊小愷的名字。江月停順著奶奶的視線往上瞧,急吼吼的男聲順著二樓傳下來。
一個栗色卷發的男生一溜煙兒從樓上跑下來,眼睛還盯著手機裡的遊戲沒挪眼,嘴裡得吧得的:“叫我乾啥呢奶。”
王奶奶往小愷身上拍上一巴掌,小愷“嗷”一聲躲開,一抬眼發現江月停捂著嘴笑他。
剛上大學的男孩第一次見到舉手投足間皆透露著萬般風情的成熟女性,臉皮著實薄,愣愣地被王奶奶塞進了鐮刀推去隔壁鋤草了。
江月停還是在小愷念小學,天天吊著水晶掛墜的時候有印象。
一晃眼,人都上大學了。
她也沒閒著,小愷在外麵埋頭鋤草時,她進屋燒熱水,一是給人解渴,二是屋裡也落滿了灰,需要清理。
小愷動作很快,連水泥縫隙裡剛冒出青芽的雜草一並清理了個乾淨,又跑回家推著推車將雜草堆運走,壓根沒讓江月停有動手的機會。
將江月停掃了一部分的掃把也搶過來,自己挽起袖子一言不發地掃完。
江月停帶著人進屋坐下歇著,等人喝口水的間隙,抽出濕巾讓人擦擦汗珠。
她是真感謝人的幫忙,晚上被邀去王奶奶家吃飯,又陪著王奶奶聊了好多。
提到明天要去外婆的墓前掃墓時,王奶奶將江月停的雙手交疊握著。輕聲歎道:“好孩子,也就你還想著溪苑。”
“今後待在哪兒啊?”
江月停說:“不走了,這回回來就不打算出去了。”
王奶奶欣慰的點點頭,她是看著小月停長大的,當年剛生下來時跟個瓷娃娃一樣好看,又乖又聽話。幾次三番都與溪苑開玩笑想要月停給自己當孫媳婦兒。
江月停安靜地聽著王奶奶講述過往,老人的聲音仿佛自帶膠片卡帶似的,停頓又繼續,她聽得入神。
伴著窗外的星宿,江月停一夜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