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設防 染上淡淡的緋色(1 / 1)

江月停最近除了愛跟著莫尋鶴往茶店跑之外,自己沒事兒也在看什麼工作合適。

可惜江沅適合她的崗位不多,頭疼了好幾天都沒找到。

莫尋鶴順口提了句,實驗二中附小在招音美老師,要不要去試試。

江月停聞言,一溜煙兒跑上了樓重整簡曆。

在特長那一欄,寫下十年小提琴經驗時,略微有些心虛。

五歲到十五歲,是她閉著眼都能拉的日子。

那是林楓一天不落盯著她學的,可是從她離開之後,她就再也沒有碰過它了。

江月停的虛懸在鼠標上的手,微微蜷起。

料想當年賭氣的她也沒想到,多年以後她還要靠著林楓帶給她的東西謀生吧。

電腦右下角一直未退出的企鵝忽然響起來,久遠的提示音讓江月停感到恍惚,好像回到了學生時代期待又緊張地等著好心人為她解題的日子。

她定了定心神,點開。

是高中班級群的消息,她往上翻了翻,大多是幾個人在聊。

班長池和景數年未變的豁達性格,還曾和她深交過一段時間,是個很可愛的姑娘。

偶爾出現在她的微信上邀請聚會,不過她都以忙為借口推掉了。

實則是她心裡覺得自己沒混出名堂,羞於見這些老熟人。

池和景在群裡說新年快到了,不如一起去學校拜訪老師,也算是聯絡感情。

還在群裡艾特了她:【小月停,要不要一起來呀。】

江沅不大,什麼事兒轉兩圈便能傳遍。

她回來的事若是有心,彆人也能知道。

江月停打字回複:【你們去吧,我最近有些忙。】

其他幾人一見江月停冒泡了,逮著人就說個不停,還威脅江月停要是不去就是看不起他們這些老同學。

無法,江月停隻得答應。

以至於江月停接下來幾天都繃得很緊,看見塊能反光的玻璃都要去照一照。

甚至在莫尋鶴剛拆開快遞的新燜鍋時,當即蹲下舉著蓋子左瞧右瞧,再湊到莫尋鶴眼皮子底下,問:“你看看我臉上毛孔大不大?”

莫尋鶴默默拿走蓋子,放到洗碗槽淋熱水消毒。

等確認臉上沒有瑕疵之後,江月停又開始找其他茬,比如許久未鍛煉,肚子開始變得圓潤。

又或者提出想燙個大波浪,讓自己看上去更有氣勢些,但她怕失敗,就問莫尋鶴要不要和她一起。

莫尋鶴頭疼地讓她彆沒事找事,結果自己就被人連拖帶拽的拉去了理發店。

理發師是個頭頂綠毛板寸的中年大叔,見到他們倆進來,眼裡跟惡狼眼放綠光似的,莫尋鶴腳步一頓,想退身離開。

江月停則緊緊挽住莫尋鶴的胳膊,小聲勸道:“來都來了。”

莫尋鶴忽而低頭,收回歎息:“最後一次。”

兩人挨得極近,江月停甚至能聞到莫尋鶴身上和自己如出一轍的,清冽洗衣液的氣味,極具壓迫感的男性氣息讓江月停無法自抑地往後退。

莫尋鶴說完便走了進去,江月停輕輕呼出口氣,隨後抿唇跟上。

他放鬆地靠著椅背,修長的指尖搭在扶手上,隨意敲動著。

渾身冷冽的氣場讓理發師一時找不出話聊天,隻能和旁邊的江月停侃侃。

最後江月停沒讓莫尋鶴和她一樣燙波浪,指著圖冊興衝衝說美式前刺不錯,莫尋鶴點頭,沒什麼意見的說:“可以。”

江月停更是得意,“對吧,你也覺得。我可是看了很多人都駕馭不了這個發型呢,你肯定可以!”

理發師見狀,豔羨地評價:“你們感情真好啊。”

江月停一口氣嗆住,擺手:“不是,你誤會了,我和他不是那種關係。”

理發師“啊”了聲,嘟囔著道歉。

因為這個插曲,兩人在接下來都沒有怎麼說話。

她的頭發長,花的時間較久,在椅子上待得昏昏欲睡。

莫尋鶴已經燙好了,看了眼鏡子,覺得有些陌生。

將理發師滔滔不絕的自誇甩在身後,安靜地在後麵等江月停。

睡著的江月停睫羽低垂,瑩潤飽滿的唇瓣稍顯紅盈,大概是店內暖氣開得足,臉頰上也染上了淡淡的緋色。

莫尋鶴定定看著她不設防的模樣,心思微動,最後歸於平靜。

徹底接受了她不記得他的事實。

-

周六早晨,江月停早早起床洗漱。換了身淺咖色大衣,裡麵搭了件修身的羊毛衫,一截細白的脖頸上綴著根銀白短鏈,凸在她瘦削的鎖骨之上。

江月停在鏡子前轉個圈,心道沒有問題。

大家約在學校外一家咖啡廳,等江月停到了之後,裡麵已經有人在了。

除了班長池和景之外,還有她不動聲色觀察才認出的學委寧媛媛,英語課代表鄭雋。

池和景麵對江月停坐著,老遠便看見她進來,朝她招手。

寧媛媛拖著臉張嘴“哇”了聲,眼裡全然是讓江月停想掉頭就走的戲謔。

那三人沒注意到這些,寧媛媛從鄭雋身邊起來,繞到江月停這裡直接抱住胳膊,讓向來不喜這般親密接觸的江月停怔愣片刻。

壓著那點不自在,江月停揀著無關緊要的話回答。

寧媛媛好奇地問她:“我看網上你有好多粉絲欸,當明星是不是特彆賺錢呀。”

江月停垂在桌下的手不自覺收緊,輕聲說:“那倒沒有,除了那些知名的演員,就跟尋常工作的工資差不多。”

池和景看出她的不自在,有些後悔讓寧媛媛也跟了出來。

不等她岔開話題,鄭雋先開了口。

“小月停會留在江沅嗎?這些年娛樂圈也不大好混,我也有朋友接觸過,總覺得還是江沅待著舒服。”

小月停是當年語文老師愛這麼叫她,後來聽習慣了,大家也樂意這麼喊她。

寧媛媛臉上的笑意僵住,舉著手機看時間,“時間不早了,我們還是先去看看李老師吧。”

然後不由分說地拉著江月停先一步出門。

江月停比寧媛媛高,將她的細微的表情儘收眼底,倒也沒掙脫,順著她去了。

李老師如今已經退休,在家含飴弄孫頤養天年,每逢年關也有許多學生會去拜訪探望他。

江月停心裡還對李老師曾經的話耿耿於懷,曾經是堵著一口氣不願讓彆人看扁,如今是離開了娛樂圈,在家弄茶拉琴,心境開朗許多,還好。

那些年的較真無非是少女情懷被人摔在地上覺得丟臉罷了,可經年後回頭看,不過是過來人苦口婆心的勸阻,怕這些他們在上麵栽跟頭再也起不來。

江月停手上還提著莫尋鶴出門前塞給她的茶葉,是放在店裡倉庫擺的最高的那種,她幾次想要打開看看卻被阻止。

李老師見她落在人後,哼笑一聲,“還知道來看我。”

這話說得仿佛他已經等了很久。

江月停抿著唇將茶葉放到玄關處,“老師您不嫌棄就好。”

一行人跟在李老師聊了許多,最後李老師嫌累擺擺手讓他們下次再來。

江月停被單獨叫下,雙腿規規矩矩的並著,手也攥起來搭在上麵。

李老師並無那些年當班主任時的嚴苛,私下是個很和藹的老頭。

他問了一些江月停在外的事,最後輕輕點頭說:“挺好的,挺好的。”

花白的頭發讓江月停驚覺歲月的流逝,心口莫名的情緒不斷發酵,最後彙集成一句話。

“老師,當年您的話是對的,是我狹隘看不清了。”

李老師這回沒說話,而是慢吞吞的起身,去了書房。

不久拿著一疊泛黃的試卷出來,粗糙的掌紋摩梭紙張時會發出“簌簌”聲,老人像是陷入回憶一般,說起了往事。

“當年班上的孩子多,寄宿的人不在少數,說實話我真覺得力不從心。你向來是我眼裡的好孩子,堅韌、頑強、身上還有股不服輸的勁兒。”

“若是我知道那天你媽媽是帶你去......老師沒辦法阻止你對未來的規劃,就擔心你迷了眼,再也出不來。”

“可今天,老師看到你跟在他們後麵,真是後悔。那年若是好好與你聊聊,你會不會少走點兒彎路......”

自喉間泛起的酸意,讓江月停慢慢紅了眼。

她帶著那一摞卷子回了家,低眸翻看時,右手下意識捏住了右下角,泛起毛邊的一角讓她頓住。

青澀稚嫩的字跡寫下了她最初的夢想,李老師紅色的筆落下評語。

原先的【愚不可及】被新的字跡覆蓋,李老師對她說:【好孩子,向前看。】

......

她咬著唇,肩膀輕輕顫抖著。

莫尋鶴為她打開車門,她一個趔趄撲進人懷裡,溫熱的體溫讓江月停眼前一片模糊。

莫尋鶴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低頭看去,卻隻看到通紅的鼻尖,還有濕漉漉的長睫。

“下次不讓你單獨出門了。”

江月停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反駁:“你管我?”

鼻音濃重得像個小孩,莫尋鶴低聲歎笑:“多出幾次,我衣服都不能要了。”

知道他在嫌棄自己眼淚抹到了他身上,江月停惱道:“你好煩!”

然後一拳重重落到莫尋鶴胸膛處,那些酸澀又密密麻麻的情緒被莫尋鶴一句話吹散。

“今晚可以不可以點餐。”

莫尋鶴義正言辭:“不可以。”

江月停瞪著還掛著淚珠的眼睛,不可置信道:“連頓飯都不給我吃?”

莫尋鶴不置可否,他眼眸漆黑,淩厲的發型襯得他人也痞氣肆意。

江月停聽見他說:“怕飯鹹。”

尾音被他拖得長,江月停一時有種被嗆的錯覺。

連忙推開他,“走走走,不吃就不吃。”

莫尋鶴看著江月停落荒而逃的背影,慢悠悠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