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若將國家比……(1 / 1)

歲月如戈 泊岩j 3574 字 7個月前

若將國家比作樹,統治階級應為樹乾,人民大眾則是根莖和枝葉。屭奰的根莖穿透溫潤的泥土,默默地掊克藏身於其中的營養供樹乾甜美的生長;翽翽的枝葉吸收陽光完成光合作用,提供給樹乾醇厚的二氧化碳。它們的齊心合力,使得樹乾勢如破竹地粗壯。有些樹乾粗壯後忘記了和根莖及枝葉同甘共苦的初心,隻顧自身的享樂,最終換來了一個分崩離析的結局;有些則訏謨定命,肇敏地將為自己所用、剩下的營養分配給了根莖和枝葉,樹由此變得枝繁葉茂、根深蒂固。

將近一年遠離人間煙火的荒茀環境,普通人怕是難有掤拽山肴野蔌、霜凍雨淋的毅力,而受過野外生存訓練的特種戰士兵可以;隻是這種“可以”,或多或少地改變了他們的性格。誰也無法隨時隨地擁有池酒林胾的奢靡生活,但也不必時常身處一步走錯即有可能萬劫不複的境況之中;麵對“不殺人就會被彆人斬殺”的迫不得已,再熱血的人也會變得冷漠!

柴洪亮、景飛和李少強三點一線穿行在嶽麓山潰茂的水杉林中,互相保持著約十米左右的距離。腰間插著砍刀、肩膀上耷拉下一根繩索的柴洪亮走在最前,若無其事卻不失機警;芻蕘裝束的他像個家長,首當其衝地為景飛和李少強承擔突如其來的危險。攥著步槍的景飛居中,眼睛滴溜溜地亂轉,沒有了平時的玩世不恭。玩世不恭的人隻在應該認真的時候認真,這種認真不同於不苟言笑的人的那般認真;不苟言笑的人的認真顯得呆板,玩世不恭的人認真起來充滿了靈性。沉穩的李少強走在最後,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最大限度地降低自己和夥伴成為“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中的“螳螂”的可能性。

“啪!”一聲清脆的槍聲驟響,三人幾乎同時蹶躓,順勢翻滾,隱藏在了相對低窪的安全地帶。

羽狀的水杉複葉在旱魃及時光的寇虐下日漸焦黃,不再有碧綠的生機,卻平添了一份與世無爭的灑脫;近朱者赤的它們,繼承了梴梴的水杉的雄姿英發,即使遺失了迎風招搖的資本,依然顯出洸洸的高貴氣質。

為防將自己的位置暴露給讎國的狙擊手,柴洪亮等不敢發出任何聲音詢問同伴。中槍的是李少強,他在淞滬會戰時遭洞穿的手臂又被洞穿了;鮮血從他袒裼的傷口湧出,源源不斷的。他撕扯下衣服的一塊布條,單手繞傷口上端纏繞一圈,牙齒用力咬住一端,抓住另一端,係緊,壓迫住了動脈。確定止住了血,他順粗壯的樹乾慢慢滑倒,仰躺在了地上;為了減輕疼痛感,他的右手握住了一些羽狀葉挼摖。

白雲像新收獲的棉花,軟綿綿地依偎在澄旻的懷抱憐愛地提醒受傷的男人:狙擊手之所以先打走在最後的你,是因為他要將你們一行三人全部擊殺。近的好收拾,遠的有可能逃脫,所以先解決;但你們的反應速度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他開完第一槍準備接著打走在中間的,你們都躲得無影無蹤了。如果天黑之前不能把你們全部狙殺,他會退出這個伏擊點去彆的地方埋伏;你們必須在狡兔三窟的對手全身而退前找出他、消滅他,以絕後患。

柴洪亮緊貼地麵,慢慢抬頭,專注地觀察前方,分析狙擊手有可能藏身的地點。除了這個發出子彈的,附近還有沒有其他的狙擊手?他的思緒像他的抬頭紋一樣,深刻地糾纏在一起。他不知道狙擊手的模樣,甚至連他的藏身之地在哪兒都不知道,但他可以感覺出,狙擊手觱發的目光正從那支性能良好的狙擊槍管泉水一樣地噴湧而出;似乎隻一瞬間,這種壓迫人的囂張氣焰已淹沒了整片水杉林。

景飛拉起槍栓,慢慢將槍口對準了前方;在定位狙擊手的準確方位前,他必須先保證自身的安全。一個擁有精準殺傷力的資深狙擊手是任何與其對立的部隊都害怕碰上的;這種害怕中,包含著壓抑、苦悶和茫然。

緊緊拽著枝條的水杉葉厭棄腳下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息,搖頭哀歎:人類為什麼不能在幅員遼闊的地球和諧共處?絞儘腦汁地致對方於死地了,他們的心理會得到怎樣的滿足?它做了個痛苦的決定:鬆開了握著枝條的手,張開翅膀,翩然落下,隔開虎視眈眈的對峙,化雙方的乾戈為玉帛。可惜,它太過渺小,渺小得讓人渾然不覺它的存在。尋覓著蟲子的珠頸斑鳩看了一眼失望的水杉葉,繼續揮動靈巧的嘴巴尋找可口的美食。

“斑鳩大哥,你想個辦法,勸他們不要打架了。”善良的水杉葉哀求道。

“弱肉強食。”斑鳩抬了下頭,無動於衷地說,“這是自然界每天都在發生的殘酷事實,也是我們不得不麵對的殘酷現實,我們不要去強行改變。破壞食物鏈,就是破壞自然界的生存法則。”

“我們可以選擇的;就像我,本來不該這麼早變作落葉的,但為了阻止人類的殺戮,我選擇了離開大樹。如果不是為了和平,我還可以生活在樹枝上的。”

“不。”斑鳩說,“輪到你被大自然淘汰出局的時候了。你是帶著拯救他人的目的犧牲自己的;這隻是你一相情願的理由,不拯救他人,大自然依然會讓你墜落。物競天擇。世間所有的一切,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不管你有多少個理由,被多少個原因支配,都隻是助力事件走向最終結果的因素而已。”

懵懂的水杉葉陷入了沉思,過了片刻,指著柴洪亮等人問:“那他們呢?誰死誰活也是自然界的抉擇嗎?”

“是自然界的抉擇,也是命運的抉擇。”斑鳩前進了幾步,繼續逍遙自在的覓食。

啼鴂的哀鳴抑揚頓挫地從柴洪亮的口中持續發出。景飛和李少強讀懂了其中的意思,讓他們中幸存下來的那個或兩個人準備攻擊的意思。突然響起的“鳥鳴”引起了狙擊手的警惕,這正是老謀深算的柴洪亮想要達到的效果;他估計景飛或李少強準備好了,脫下衣服揉成團,沿地麵拋出。

突如其來的物體驚擾了珠頸斑鳩的閒情逸致,急於避開危險的它抖開翅膀,逃離了讓它不明所以的是非之地。狙擊手受到了飛鳥的影響,見到翻滾的物體,以為獵物出現了,想都沒想即扣動了扳機,精準擊中了移動的物體;物體停止,他透過瞄準鏡仔細地看了看,才明白是對手在引蛇出洞。

景飛依靠槍聲傳出的方位和子彈粗暴撥動的葉子準確定位了狙擊手的位置,稍稍瞄準,射出了子彈。

一些羽狀葉因撞擊彈起飛舞,一束鮮紅的血液摻雜在其中。

為防狙擊手詐死,景飛又朝目標開了兩槍;換好子彈,他慢慢站起向前走,槍口警覺地對準目標。接近柴洪亮時,他將地上的衣服踢了過去。柴洪亮提起褲管,撥出小腿的手槍,抓起衣服,和景飛一同接近目標。單手持槍的李少強也跟了過去。

水杉葉疏疏朗朗地叮咬著網兜,避免了鋼盔因陽光的照射而產生反光。柴洪亮蹲下來,順鋼盔摸到衣服,提出了葉子下歪著脖子、身穿日軍軍服的狙擊手。

“王八蛋,差點要了老子的命!”李少強恨恨地說。

“這孫子先打離得遠的,也算藝高人膽大了。”景飛說。

“太自信自己的槍法,”柴洪亮說,“沒有考慮風速對子彈行走軌跡的影響。”

“一個優秀的狙擊手怎麼會犯這樣的低級錯誤?”李少強惋惜地說,“他怎能忘記風力對射擊的影響呢?他應該將風力計算進去的。”

“你這人,我都不知道怎樣說你!他如果把這個問題考慮到,你還能站在這兒挑他的刺嗎?”景飛踢了一腳鬆軟的葉子,“這麼厚的葉子蓋著,感覺不到風的大小,判斷誤差很正常。”

柴洪亮抖開衣服,幾個窟窿淘氣地裸露在了空氣中。

景飛看了看柴洪亮的衣服,又看了看李少強破爛的衣服,認真地說:“老柴的衣服湊合著穿吧。強子長得像個討飯的,穿著破衣服更像了。你窮酸點不要緊,但跟我在一起不是拉低了我的魅力嘛!我還是對你好點,扒下鬼子的好衣服送給你吧。”

李少強勉強一笑,彎腰撿起97式狙擊步槍,說:“為了報答你的贈衣之情,我回贈杆好槍給你。”

“你們倆,一對笨蛋!”柴洪亮失望地搖著頭說,“日軍能隨處埋伏狙擊手,韋營長也能隨處安插;咱穿上日軍的服裝,如果被自家的狙擊手當成日本兵,不是死得不明不白啦?”

“有道理,你還挺聰明的!”景飛真真假假地恭維道。

柴洪亮笑了笑,說:“槍和槍不同,槍聲自然也不同;有些槍的槍聲清脆,有些槍的槍聲渾厚。老兵基本可以分辨出。我們使用敵人的武器,如果在夜晚可能引起友軍的誤會,後果非常嚴重!戰場上,非萬不得已,絕對不要穿對手的衣服,用對手的武器。”

“聽你這麼一說,真是那麼回事。”景飛不住地點頭,“老柴,你懂得真多!”

“此地不宜久留。”柴洪亮對景飛說完,又轉向李少強說,“先簡單包紮傷口,趕路時順道采摘些紫背草搗爛敷上。”

李少強點頭應允。

景飛看著習狃包紮傷口的柴洪亮,用三歲孩子都能聽出的虛情假意的口吻說:“每當想起老柴不懼卒癉,為我們所做的一切,我和強子都感到深深的負忝!我代表強子真誠地對您說一句,假如有來生,我們一定為您當牛做馬,上刀山下火海,兩肋插刀,扒皮抽筋……”

“算了吧,我消受不起。”柴洪亮一絲不苟地處理著李少強的傷口,頭也不抬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