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審訊陸逸塵……(1 / 1)

歲月如戈 泊岩j 3163 字 7個月前

審訊陸逸塵的房屋地勢高,還沒有水漫上來;審訊的五個人過於專注,也不會想到會來洪水,依然認真、凶狠地對待著陸逸塵。直到潘延壽派來的人朝他們做了個掌抹脖子的動作,會意之後的他們才驅趕著陸逸塵朝外走。

李少強走出洪水,跺了跺腳,接著急切地呼喊朝他走來的人轉移;當看清是五六個人押著一個人,他不動聲色地看向了彆處。

“兄弟,救我!”陸逸塵認出了李少強,激動地大喊一聲。

李少強並不知道被押解的人是誰,聽他好像是對自己說話,這才仔細地看了看;認出是陸逸塵,他慢慢而警惕地走了過去。兩個人跑過來,端起長槍指著他,嗬令他將手舉起;李少強舉起手,腦筋急轉思忖對策。

“這下好了,黃泉路上不光有漂亮的媳婦陪,又來了一個兄弟陪。”一個押解的人陰陽怪氣地笑著說。

“你什麼意思?”陸逸塵預感發生了不好的事。

“哎,都快死了……明說了吧,潘主任命令我們處決你。走吧,我為你尋了個好地方,動作快些,沒準能趕上你的媳婦。”

“你們怎麼紫嫣了?”陸逸塵急切地問。

“她畏罪自殺了,跳井。”押解的人說,“我們怕她在水裡難受,就朝她開了幾槍……”

“啊!”陸逸塵狂叫一聲,一腳踢中了說話人的小腹;被踢的人慘叫一聲,摔到了一邊。另外的兩個人趕過去,將陸逸塵按在了地上拳打腳踢。看守李少強的兩個人,驚詫地轉頭去看,被李少強措不及防地奪下了步槍,一陣猛砸;解決了身邊的人,李少強奔至陸逸塵的跟前,將壓在他身上的人拽下來,摔向了一邊。陸逸塵顫顫巍巍地起身,猛踩倒在地上的人的胸口,直至對手口吐鮮血。

“陸大哥,他們死了。”李少強一邊說,一邊解開了陸逸塵手臂上的繩索。

陸逸塵揉搓著酸麻的手腕,說:“兄弟,幫我殺了潘延壽。”

“好!”李少強點頭說,“陸大哥前麵帶路,不管何方神聖,我宰了他就是。”

呆裡撒奸的洪水沒能瞞住詭詐的潘延壽——幾處流動的崗哨觀察到洪水,一溜煙跑回去通知了他;從姘頭的熱被窩鑽出,他急忙和皮蹇等人逃離了寄居的村落。

“希望大水能淹死這些畜生,如果這樣的人得了勢,老百姓的日子該多麼艱難!”陸逸塵來到潘延壽的住處,看著床上默默垂淚的潘延壽的寡婦姘頭,對李少強說。

“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鬥爭起來,君子卻往往不是小人的對手!”李少強歎氣道,“悲哀呀,願上天能收了這些人。”

隨著洪水深度的增加,水流的速度漸漸變緩。從上遊飄來的屋頂上,蹲著三三兩兩、不知何去何從的雞鴨鵝;它們憂悒的樣子,說明了它們內心的不安。零星的檁、柁、門、窗,隨波逐流著;曾努力為人們擋風遮雨的它們是平凡的,不懂仄媚之道,對去往隻能聽天由命。

景飛遊向一扇貌似寺廟的木門,拖拽住,固定在了柳樹上;他讓妹妹從樹上下來,站在了上麵。一個杌子經過,景顏彎腰撿起,放好,坐定。站在樹杈上,還要抓緊上方的樹枝,她早已疲乏。李少強潛入水底,撈上了兩口鐵鍋。木棍支成架子懸空一口,將從附近水域捕捉的、清理好的鵝放入;另一口放在下麵,添加從屋頂取來的茅草及望板,打火石敲擊刀背產生火花點燃。

鐵鍋中的肉香隨熱氣漂蕩,誘惑著掌勺的景顏和躲在附近的難民;沒有鹽和其他調料,平淡如蠟的食材依然供不應求。

景飛和李少強對煮熟的雞鴨魚肉沒什麼興致,隻酷愛遊蕩於水麵的水蛇。每當有水蛇經過,景飛計算出它將要行進到的位置,鑽進水中,泅到水蛇的身邊,捏著尾巴,繞頭頂甩圈;暈頭轉向的水蛇把持不住,鮮血從口中噴湧而出,很快隻剩翻白眼的力氣。劃開蛇皮,指尖掐緊,從頭往下撕扯,光亮的肉質露出,像脫下衣服、光溜溜的身體,兩人哄搶著,意猶未儘地吃完。看他們的樣子,世間沒什麼比它更美味了。景顏在二哥和少強哥的慫恿下,大著膽子吃了幾顆蛇膽;了解中醫常識的她懂得蛇膽明目清心的作用,但生吃瘮人的動物,她依然有抵觸的情緒。失去紫嫣的陸逸塵任憑大家怎樣勸說,依舊痛苦萬狀地無所適從;他單腳立於樹杈之上,身體仰靠著樹,另一隻腳踩在了樹乾上,失去光彩的眼睛發出茫然的神色投向冷漠的天空。

天空中的烏雲沾染了很多的塵埃,灰頭土臉的很不清爽;擠在它們中間的瓦藍色區域看起來要乾淨得多,但有些憂鬱。

原以為離開戰火紛飛的淞滬可以和愛人過上幸福的生活,誰知卻成了彼此的末路;早知如此,還不如聽大哥的一起去香江。陸逸塵追悔莫及地想。

生活,怎會都朝著人們設想的美好發展呢?

景顏脫下濕透的鞋子,並排放在一起;腳心擱在涿弋上,左右旋轉。她喜歡這種因刺激裡內庭、湧泉和太白等穴位而骨軟筋酥的感覺。絲絲水流從她的腳掌兩側溫柔地滑過,向下遊淌;有時,肚大腰圓的人和動物的屍體突然從水底鑽出,她也不感到害怕——既然生老病死早已注定,害怕又能改變什麼?

“二哥,大哥和高進哥在哪兒?”景顏叫住了拖來一隻死去但依然新鮮的山羊後準備離開的景飛。

擺脫了危險,人自然而然會想到他們牽掛的另一些人。

“高進和楊團長在武漢。”景飛趴在門沿,甩了甩濕漉漉的頭發答,“大哥可能在山城的陳長官家。”

“高進哥不是做了大哥的警衛嗎?他們為什麼沒在一起?”

“大哥被撤職了,陳長官讓他去了山城。徐州會戰結束了,接下來的戰爭發生地可能是武漢。陳長官的第九戰區現在負責長江南岸,我也不知道大哥有沒有和陳長官在一塊兒。”景飛說,“高進和楊繹一起行動,我和他早就打散了;好長時間沒見,我不知道他在哪兒。”

“你怎麼能不知道呢?”景顏的眼眶閃爍著淚水,“我們什麼時候能和他們相見?”

“你去山城找大哥吧,他應該在陳長官的家裡;就算他不在,你說你是景騰的妹妹,陳長官的家人也會收留你的。”

景顏想了想,問:“你和少強哥去哪兒?”

“嶽麓山。”景飛答。

“山城太遠了,我想跟著你。”景顏說。

景飛不說話,因為不知道說什麼,拒絕還是答應?

“你去嶽麓山做什麼?”景顏接著問。

“假如武漢發生戰爭,我們不一定能贏;如果輸了,日軍會接著向南打通大陸交通線。我們先去嶽麓山警戒,為接下來可能發生的戰爭做準備。”景飛答。

景顏說:“武漢還沒打仗呢,你們現在去,不是太早了嗎?”

景飛想了想,說:“我們能想到的,日軍同樣能想到。誰先熟悉了陌生的地方,誰就有可能掌握戰爭的主動權;如果日軍的特種部隊在那兒站穩了腳跟,我們會很被動。未雨綢繆,嶽麓山是個戰略要地,老柴奉參謀長的命令先去了。”

“他比你們還早?一個人?太危險了!”景顏緊張地說。

“戰爭不都這樣嗎?哪有不危險的。”景飛說完,想了想,笑著說:“沒事的,雖然老柴長得像村夫,但身經百戰,遇到日本兵,侘寂的他知道怎麼做。”

天色和洪水的顏色接近時,單調的膻氣飄出了很遠,樹枝上可憐巴巴的難民望眼欲穿地等待著;每當景飛和李少強推著鍋送吃的來,一些上了年紀的人,總感激得淚流滿麵——即使自家的孩子,處在生死線徘徊的時刻,又能對自己怎麼樣呢?

景顏煮熟她和哥哥們的食物,夜空中的星星已經明亮地眨著眼睛了。

景飛、李少強和陸逸塵一邊啃著羊肉,一邊商量洪水退去後的行動——陸逸塵帶景顏去山城找景騰,景飛和李少強按原計劃進入嶽麓山,執行特種作戰。景飛想留妹妹在身邊,因為他有照顧她的責任;但帶一個柔弱的女子進入深山老林,和同樣優秀且吮血劘牙的對手生死相搏,彆說他不能保證她的安全,就是自己的性命他也是不能保證的。他想:如果找到大哥,小妹會很安全。

活著就是這樣,需時常麵對不得不麵對的分離;不管對錯,都不得不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