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戰爭孳孳汲汲的日本海軍陸戰隊士兵急切地渴求戰爭的到來,好讓自己在發泄□□的同時為天皇儘忠。為了應對隨時爆發的淞滬戰事,張文白將軍命令作戰部隊穿上保安隊的服裝,秘密駐防了虹橋機場等幾處戰略要地。
喝乾了兩瓶燒酒的大山勇夫和齋藤要藏難掩躁動不安,晃晃悠悠地爬進轎車,啟動、踩離合、掛檔、加油門,恍恍惚惚地開到了一直想來的虹橋機場;機場門口國軍士兵偽裝的保安隊員見到東倒西歪的轎車,做了個停止的手勢,警覺地靠了過去。轎車一步三點頭地停下,車窗中伸出了一個黑洞洞的槍管;訓練有素的士兵迅速臥倒,向轎車開火。門口站崗的士兵,不明就裡,看見戰友趴在地上朝轎車射擊,也端起槍射擊;日本兵醉意全消,加大油門妄圖衝出火力網,跟隨步槍開火的重機槍手檮杌饕餮,將轎車和它裡麵的人都打成了篩子!
這次突發事件最終演變為淞滬會戰的導火索——四天後,淞滬會戰爆發。
申氏紗廠外,十幾個頭型月代、身穿和服、腳踏木屐、揮舞武士刀的日本浪人趾高氣昂地在大門口來回走動,禁止任何人進出;得知紗廠停產的工人,準備取回自己遺留在廠內的東西也成了癡心妄想。工人們知道,申老板辛苦了一輩子得來的產業,即將拱手讓人啦!
當國家倍受欺淩,她的子民更是難逃劫難。
車間內,申公鶴緊閉著雙眼,嘴唇不停地顫栗,手指哆嗦著抽開火柴盒,捏住一根,在粗糙的牆麵劃拉了一下,“嗤”的一聲,火柴棒上的白磷化作火焰,燃起了火柴棒,直到火柴棒燃儘燒痛了手,他才回過神鬆開。
“老爺……”管家擦拭著眼淚。
申公鶴定了定神,問:“來福,跟我有十年了吧?”
“十年零五個月。”
“不容易啊!跟我去香江吧。”
“謝謝老爺了。我一家老小都在姑蘇,我不能丟下他們不管啊!”
“那你多保重吧,我今晚走了。回去你跟大夥說一聲,願意跟我走的,申某歡迎,不願意去的,每人發二十塊大洋。回家也好,另謀出路也罷。”
來福垂首抹著淚。
“一輩子的心血,我怎會甘心讓與日本人?”申公鶴重新抽出火柴棒,擦著,點燃了堆積如山的紗線。
澆上汽油的紗線,沾染了主人的豪情,不想被異族所用,呼呼地跳躍,在車間奔走吼叫,引起同伴響應的同時,迅速感染了為其擋風遮雨的倉庫。
這是申公鶴白手起家得來的產業,是他的驕傲;當年從一個小作坊做起,沒白天沒黑夜地辛勞……卓蓮枝為了它,流過兩次產。
來福攙扶著搖搖晃晃的申公鶴慢慢坐進了汽車;司機啟動了車子,向門口開去。耀武揚威的日本浪人見鈴木一郎夢寐以求的紗廠突然升起了熊熊大火,一溜煙地跑回去通風報信。
燃燒的大火和血流成河的淞滬戰場山鳴穀應,為中國軍人呐喊助威!這場投入全中國之兵的大型會戰,彰顯了中華英雄兒女的豪情,也向世人傳遞了炎黃子孫不屈的鬥誌!
彩蝶坐在床沿,將疊好的衣服整整齊齊地放在乾淨的床單上;床單相對的兩角對折,係好,再把另外的兩角對折,係好。自己的衣服加上景顏的,用了兩條床單。
景騰敲門說:“彩蝶,我能進來嗎?”
彩蝶站起身,望著門口答:“進來吧,景騰哥。”
景騰推開門走進,一股少女特有的淡雅幽香撲麵而來。這是妹妹的房間,妹妹在家時他也很少進來。他將手帕包好的大洋放在了床頭的櫃子上,說:“這裡有三十塊大洋,你拿著;到了香江,買些需要用的東西。如果香江同胞不收大洋,張老板和申叔叔會幫助你的,不用擔心。”
“我有錢。”彩蝶說,“景顏走後,景叔就讓我管錢了;現在家裡的錢還在我這兒呢,我拿來還給你吧。”
“不用了。”景騰笑著說,“我和景飛不怎麼用錢,你都帶著吧。給你的大洋是景飛這幾年的軍餉,我把它扣下了,本來想給亦雙和亦軒的;他們從小長在姥姥姥爺家,申家不缺這點錢……你都拿著吧。若蘭很善良,不會為難你,你們好好處。”
彩蝶的眼淚在眼眶打轉,隨時可能掉下來。
“好好待自己。等趕走了日本兵,我讓景飛去把你們接回來。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去碼頭和他們集合;那兒有艘英國的輪船被陸大哥扣下了,你們坐它走。”
“嗯。”彩蝶輕聲地抽泣,點了點頭。
離彆總是傷感的,不管是戀人之間還是親人之間。
放好門板,景騰不忘看了看父親非常滿意的房子。鎖好門,他將鑰匙放在了屋簷下的一塊可以活動的青磚下——這兒是父親和小妹外出固定收藏鑰匙的地方。鑰匙放在這兒,小妹回來了能有個住處,或許哪天不經意的經過,他們就可以重逢了。
昔日繁忙的彙豐碼頭沒了小工忙碌的身影,岸邊隻停泊了一艘懸掛“米”字旗的貨船;船長和十多名水手被陸逸塵手持利斧的手下喝令蹲在地上,張嘯天和申公鶴一乾人來才準起錨。如果不是陸逸塵強硬扣留,這些英國佬早腳底抹油,逃離一片焦土的大淞滬了。
丙烷燃燒轉化的熱能從大氣球的耐熱口鑽進大氣球的內部,膨脹得熱氣球巨大,穩穩地漂浮於淞滬戰場的上空(日軍的這種上部氣球狀、下部吊籃、依靠風向移動的飛行器載著他們的士兵觀測中國軍隊的排兵布陣,為他們的空軍和海軍提供了精準的打擊方位)。
景騰站在碼頭的岸邊,靜靜地看著,靜靜地想著;李少強站在他的身後,多次焦急地提醒他轉移到安全的地方,他都置之不理。
“你說把特種憲兵旅化整為零,分散到敵後,破壞敵機場、港口和後勤,可行嗎?”景騰一邊思考一邊說,“日軍的重裝備殺傷力巨大,我們的血肉之軀即使以一當百,勝算依舊不大。我們化身奇兵,破壞敵方的指揮係統和後勤保障,正麵戰場的我方大部隊必能取得重大的戰果。”
李少強的心思都在旅長的人身安全上,哪有考慮作戰計劃的空間。
“不好了!”張嘯天急急忙忙地小跑著過來。
景騰轉過身,看著他問:“怎麼啦?”
“我打電話通知申公鶴今晚出發,但一直打不通;司機和夫人親自去,才知道鈴木一郎掐斷了申府的電話線,控製了申家老小。念在我和田中隆吉有些交情、準備讓我出任淞滬市長等幾方麵考慮,他們暫時沒為難申家的人。”張嘯天急躁地說。
“誰告訴你的?”
張嘯天答:“夫人找理由讓司機回來報的信。我得趕緊集合人去救。”
“鈴木帶了多少人去?”景騰冷靜地問。
張嘯天答:“司機說,除了鈴木一郎,還有十多個武士和浪人。”
“既然他們控製了申家,硬闖進去,申家的人可能受到傷害。恕我直言,想出其不意的解決,你的手下不行,我帶人去吧。”景騰說完,命令李少強通知高進和花溢準備出發。
李少強轉身要走,見楊繹和幾個憲兵奔襲到了碼頭。
“你怎麼來了?”景騰不解地問。
“我在沿途留下了記號。”李少強插了一句。
楊繹立正答:“委員長有令,特種憲兵旅不得參加淞滬會戰。您是旅長,請跟我回金陵。”
“什麼意思?你想把我綁回去?”景騰冷笑著說,“我回來是因為家父,這不正好趕上打仗了嗎?”
“您彆讓我難做,伯父的事情處理完了,趁天黑,跟我回去吧。”楊繹為難地說,“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老頭子發話了,違抗他的命令,挨罵是免不了的。”
“我要你來教?”景騰盯著楊繹說。
“屬下不敢。”楊繹躲開了景騰的目光。
“不是繡花枕頭,卻被當成了繡花枕頭、寶貝疙瘩,隻能看,不能用。”景騰望向隆隆炮響的地方說,“不管單兵素養,還是武器裝備,我們在全中國的軍隊中無人能出左右!裝備差的同胞為什麼堅定地上陣殺敵?明知自己會死,還是義無反顧?因為國家需要他們站出來,哪怕隻站立一秒就倒下依然站出來!一寸山河一寸血!看看他們,再看看袖手旁觀的我們,不覺得害臊?”
楊繹不說話了。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沒接到退回金陵的命令,因為你沒找到我;該乾什麼,我還得乾。”景騰蠻不講理地說完,看著張嘯天說,“若蘭和亦雙、亦軒是我景家的人,張夫人一直當我是弟弟,自然也算是家人。關係到家人安危的事我能置之不理?我要去把她們接來登船。楊團長,你請便吧。”
楊繹無言以對。
“嘯天兄稍等,我很快回來。”景騰抱拳說。
“我也去。”張嘯天堅決地說。
景騰點了點頭,走向了張嘯天的汽車。高進、花溢和李少強緊隨其後。
“旅長。”楊繹喊道。
景騰停下。楊繹取過王莽背上的包裹,遞給他說:“兄弟們的軍裝我帶來了。請旅長駕車先行,卑職隨後接應。”
景騰轉身,看著李少強等人,說:“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