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駕塵彍風的……(1 / 1)

歲月如戈 泊岩j 4113 字 7個月前

駕塵彍風的汽車,猶如酩酊大醉的魯提轄肆意橫行;躡影追風的輪胎,又像與他連鑣並軫的水磨镔鐵禪杖席卷敵陣。麵對飛揚跋扈的汽車,道路一如既往的平靜——生活給予的酸鹹苦辣隨著無情者的離去終將會成為過往——不放下過去,拿什麼力氣撐起明天?

忙完景傳誌的喪事,王莽獨自駕車返回金陵,李少強和花溢留下來保護景騰;高進算景家的女婿,自然要留下來幫助景騰處理一些事情。期間,他免不了進景顏的房間;當看見心上人用過的物品,不免悲傷。他安慰自己,景顏冬季的衣服還在,說明她不會離開太久,天氣冷了,就會回來了……

生活,總是欺騙善良的人!

景騰站在門外,長慮顧後地想著病亡的父親、遠行的妹妹和日趨緊張的國內局勢。一個月前,日軍在盧溝橋挑起了事端,並致燕京、天津等地相繼淪陷,緊接著向淞滬增兵;日本大本營的將、相狂妄地叫囂,三個月內解決□□事件!這說明侵略者正在圖謀進一步擴大戰爭果實,並為此不惜一切代價。委員長在廬山就當前局勢義正辭嚴地指出:再沒有妥協的機會,如果放棄尺寸土地與主權,便是中華民族的千古罪人……

中華兒女的全民族抗戰開始了!優秀的中華兒女,誓死不做亡國奴。

“大伯。”亦雙牽著弟弟的手,拽著景騰的衣角,仰起頭喊。

景騰蹲下,一手抱起一個,看著亦雙問:“小美女,叫大伯做什麼?”

“爹呢?”亦雙問,“他為什麼不回家?醜,也要出來見人啊;難道他不要姆媽連我和弟弟也不要了嗎?”

景騰笑著問:“醜?誰醜?”

“我問姆媽,爹去哪兒了?姆媽說,爹長得醜,不見我們是怕嚇到我們;等我們長大了,爹會變得好看,才會回來找我們。”亦雙認真地說。

景騰笑了笑,說:“我讓他去了一個有很多山的地方,做重要的事情,不是不要你們。”

景騰安排景飛去山城是熟悉哪裡的地形,為今後的戰爭趨於白熱化政府各辦公機構遷址做準備。沒想到景飛和柴洪亮剛去不久,他就接到了張嘯天打來的告知父親病重的電話。哎,世事難料!早知道讓彆人替下景飛,讓他回來和父親見上一麵了。

“姆媽說得對。”景騰笑著說,“你們長大了,他會變得漂亮,回來找你們。”

“我們長到多大才叫長大?”亦雙天真地問。

景騰想了想,答:“有姆媽那麼高,或者彩蝶阿姨那麼高時。”

亦雙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

亦軒害羞得不說話,甚至不好意思看大伯一眼。

“大哥。”若蘭走過來,抱亦軒放在了地上。

景騰放下亦雙,看著若蘭問:“怎麼了?”

若蘭叫亦雙和亦軒去了一邊玩,答:“我們要去寶島了,你能讓景飛跟我們一起去嗎?到了那兒人生地不熟,我們孤兒寡母的怎麼生活?”

“爹彌留之際,拉著我的手語重心長地囑咐,我們兄弟三人至少要有一個活下來。”景騰沉痛地說,“我知道爹的心思,希望有個男人活下來照顧家裡的婦孺。我答應了他,是保證的那種,保證三個男人有一個不死;但這樣的‘保證’,我真的不敢保證。我能欺騙一個將死之人,是為了讓他走得安心,但我不能騙一個活人……”

“你可以讓他回來,不讓他當兵……”若蘭急切地說。

景騰默默地走回了屋子。他不知道怎樣回答,因為他不會命弟弟解甲歸田。

若蘭看著景騰的背影,心如刀割——得不到的答案,大多是否定答案。

沒有藥材陪伴的院子是孤獨的,就像金風不再相逢玉露、牛郎和織女天各一方。

張嘯天夫婦和申公鶴夫婦站在院子裡,小聲的交談;好幾次,張嘯天都感覺站在對麵的申公鶴是景傳誌。景騰走過來,說了一些感激他們照顧父親及料理後事的話。張嘯天和申公鶴客套了幾句。

“按風俗,家中的長輩去世一百天內,晚輩可以嫁娶;一百天內不嫁娶,三年之後方可。”艾青說,“興隆百貨公司的吳老板托了我好多次,要將他的丫頭許配給你。我在電話裡一提這事,你就找理由掛電話,沒個準信。你就這樣應付我?景飛和若蘭訂婚那天,那個女孩你也見了,我們都覺得挺好,跟你很般配。今天你給個痛快話,到底答不答應?你如果覺得合適,這幾天咱把事情辦了。我來安排。景叔泉下有知,會很開心的。”

張嘯天乾咳了兩聲。申公鶴不知如何接下話茬。卓蓮枝附和著艾青,說了些吳家二小姐如何如何好一類的話。

“我現在不想成家。”景騰笑了笑,困難地答了一句,岔開話題說,“你們準備去香江了吧?什麼時候動身?申叔叔去寶島嗎?如今日本人占著寶島,寶島的仁人誌士一直堅韌不拔地抗擊侵略者,很悲壯,老弱婦孺能不去最好彆去。”

艾青無可奈何地噘了下嘴——這是明修彆人歸處的棧道,暗渡自己不想成家的陳倉啊!

“我和嘯天正商量此事,我們決定了,一起去香江。”申公鶴說。

景騰點了點頭:“這樣最好,相互有個照應。雖說香江現在歸英國人管轄,但我們跟他們沒有戰爭;他們考慮的是如何在香江多待些年頭,所以不會對殖民地的居民太過苛刻。”

“這就是弱國的子民,活得像狗一樣!”張嘯天氣憤地說,“兄弟,不是我們退縮,我和公鶴兄留下來,一是起不到什麼作用,二是日本人必定逼迫我們為其所用;如果不按照他們的意願做,他們不會放過我和我的家人。與其這樣,不如遠走高飛。”

“鈴木一郎找了我好多次,要買我的紗廠;說是買,其實給的價格相當低,無疑於明搶。”申公鶴憤憤不平地說,“我想好了,雇兩條大船把機器全部拉走,到了香江仍乾我的老本行。我是純粹的商人,不想和政治牽扯半點瓜葛。”

“日軍像凶殘的狻猊,會對中國的貨船使用武力,雇英美或其他國家的輪船穩妥些;船是移動的國土,他們還不敢對西方列強下手。”景騰說。

“如有可能,我願拿出巨資打造兩艘艋艟,將日本海軍的戰艦隳硩乾淨,讓我們走得輕鬆。”申公鶴說。

景騰笑了笑,說:“日本海軍船堅炮利,彆說古戰船了,當今的中國海軍也不是敵手;我們的幾艘軍艦跟日本海軍比,小巫見大巫啦!”

“造啊!”張嘯天不服氣地說,“日本有的,我泱泱中華為什麼不能有?”

“十年陸軍,五十年空軍,一百年海軍。”景騰說,“海軍的發展難度遠遠大於空軍和陸軍,是一個國家經濟、科技和政治等方麵優劣的體現。”

“政治?”張嘯天不解地問。

“是的。”景騰解釋道,“發展海軍的資金投入是一個長期的過程,周而複始,生生不息;要求國家有雄厚的財力供其支配,這就要獲得相關政府部門的鼎力支持。政治因素,決定了海軍興衰榮辱的命運。中國曆史上曾有過一支強大的海軍,那就是鄭和帶領的下西洋的龐大船隊。說是友好訪問,其實也承擔對外作戰的任務;他們比西方國家的探險船從事遠洋活動的曆史都要早,是明朝強盛國力的體現。可惜後來有大臣提反對意見,不支持花巨資出海;因此,這支猶如蛟龍出水的威武之師漸漸衰落了。”

“我中國正處於軍閥割據的時代,哪有精力發展海軍?”申公鶴歎息道,“可憐我南沙、西沙、寶島、澎湖等遼闊海疆,至今看不到本國的軍艦揚帆破浪!”

“海軍的發展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景騰說,“日本屬彈丸小國,被海洋包圍,想發展,必須要有強大的海上力量使其有能力走出國土,所以他們重視海軍的發展。如果我中國有一支可以打敗日本海軍的艦隊,封鎖其出海口,長久,日本必是死路一條!”

“我覺得我可以做一名海軍士兵,沒事釣釣魚,曬曬太陽;打日本海軍,我最少以一當十。”張嘯天叼著雪茄,得意地說。

景騰笑了笑,說:“抽空我去委員長那兒問問,有沒有護衛艦的艦長或魚雷艇的艇長的職位空缺;如果有,我推薦你去就任。”

張嘯天哈哈大笑道:“可以,可以。”

“你呀,老實跟我去香江吧。”申公鶴說完,問景騰:“景飛怎麼沒回來?你們不在一起嗎?”

“他去了山城,有重要的任務。”景騰答,“大概一個月回金陵。”

“亦雙和亦軒長這麼大,他都沒見過一眼!”卓蓮枝歎息道,“可憐我們若蘭也是個苦命的孩子,年紀輕輕的……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

空氣傷感地凝結了,像人的愁瑣。

“我們這些人,哪能安排自己的生存方式呢?”景騰苦笑著說,“不瞞各位,他去山城是負責一些政府辦公部門的選址工作。因金陵地處長江彎道的內側,從軍事角度看,易攻難守,因此政府的智囊團將山城定為了陪都;萬一戰事吃緊,政府各重要政務部門都將遷往山城。考慮到安保問題,我派性格犀利的景飛和做事沉穩的柴洪亮分彆帶一支隊伍做攻防演練,得出結論,給施工方提供一些建造意見。”

“他能和我們一起去香江就好了。”卓蓮枝傷感地說。

申公鶴歎了口氣,說:“這事我們決定不了的,做好自己的事吧。我回去了,安排人找船。”

“我幫你問問老三,他那兒天天船來船往,交給他張羅就行了。”張嘯天說。

“陸大哥呢?”景騰問,“怎麼沒看到他?”

張嘯天答:“回去了。臨走時沒見著你,讓我跟你說一聲。”

“在這兒忙了兩天,也沒好好答謝他一下,失禮了。”景騰說。

“自家兄弟,不必客套。”張嘯天說,“我也回去了。日本人找了我幾次,請我出任淞滬市長。”

景騰笑了笑,說:“他們倒是很自信,沒開戰就知道自己會贏,連淞滬的管理事宜都想好了,深謀遠慮啊!”

“這些人用豺狐之心形容,一點都不為過!”張嘯天厭惡地說。

夕陽無限好。無限,是很多,多到數不清的意思,還是無休無止、漫無邊際好的意思?

黃昏時,除了夕陽,還有哪些好?巢中交頭接耳的鳥兒的啁啾算不算?西天絢爛的霓帔、召喚親人的炊煙和戀人間含情脈脈的眼神算不算?讓彩蝶感覺極度痛苦的恰恰是這個時段——和自己無話不說的景顏背起行囊去了遠方,將自己當成親生女兒的傳誌叔永遠的走了;剩下她一個人,該怎樣麵對接下來的生活?獨自一人的她,很想家,也喜歡黑夜——想家,可以回憶和爹娘在一起的幸福時光;喜歡黑夜,是因為黑夜可以把她藏起來,不被彆人看出她的孤單、無助和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