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洪亮等人四下散去,景飛來到了和艾青約好的榮順館;推開大門走進,站在魚缸旁的兩個大漢叫住了他:“今天不做生意,去彆的地方吃吧。”
樓上激烈的打鬥聲聽起來使人興奮,也給了景飛不安的直覺。他看著說話的人,說:“我是這裡的廚師,老板沒說今天不做生意。你們是做什麼的,怎麼沒見過?”
“管你是什麼東西,滾出去!”大漢厲聲喝道。
刺耳的刀來斧往和偶然響起的尖叫容不得多想了,景飛一拳砸在了左邊大漢的太陽穴上;大漢哼都沒哼一聲,向地上栽倒。右邊的大漢見狀,倏的從腰間撥出斧頭,朝景飛的頭上砍;景飛抓住斧柄,飛起一腳踢中了大漢的咽喉。大漢鬆開斧頭,雙手捂著喉嚨,痛苦不堪地倒在了地上。
二樓的大廳內,張嘯天被七八個手持匕首和斧頭的打手圍在中間打;打手依仗人多,漸漸將他逼向了角落。手持單刀的張嘯天並不懼怕,邊打邊退,步步為營,特彆是砍翻了兩個人之後,越戰越勇了。以為十拿九穩獲勝的打手見不能快速擺平張嘯天,準備挾持兩個女的,要挾張嘯天,逼其就範;張嘯天一人分戰數人,還要分身照顧彆人,漸漸處於了下風。
艾青將若蘭摟在懷裡,鎮定地注視著丈夫。嚇哭了的若蘭不敢看血腥的場景,時不時大叫幾聲;平時胡攪蠻纏、為所欲為的心境,此刻蕩然無存了。
打手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張嘯天的身上,沒留意景飛的到來。景飛躥到離得最近的打手身後,一手攥住一個,猛地拽向兩邊,再用力朝中間一推,兩人的頭“咚”的一聲撞在了一起,眼冒金星地癱倒在了地上。
一擊而中,景飛沒有停頓,穿行在打手的中間,拳、掌、肘、腿變換擊打對手的胸、腹、頸和頭部;打手倒地不起,他即停止了攻擊。殺紅了眼的張嘯天沒那麼仁慈,舉起明晃晃的鋼刀,朝癱軟在地、一片哀號的打手一陣亂砍。整潔衛生的食肆頓時變成了人間地獄!
艾青瞅著機會,分開若蘭,跑到三樓掌櫃的房間,打了一通電話;電話甫畢,哈腰如搗蒜的掌櫃忙過來詢問樓下的狀況。艾青這才注意到了蹲在牆角瑟瑟發抖的夥計等一乾人。
張嘯天坐在了椅子上,麵無表情,卻像惡煞的凶神。靠在他腿上的鋼刀,鮮血順刀刃滑落到刀尖,流淌在了地上,彎彎曲曲的,猶如無爪牙之利、筋骨之強,卻能上食埃土、下飲黃泉的蚯蚓在蠕動。
“沒想到你這麼能打!”張嘯天看著景飛說,“招招都是對手的要害,力道卻拿捏得恰到好處;使對手短時間內失去戰鬥力,可比痛快了結他們的性命更難。”
“青姐請客,不是怕她吃虧,真不想幫忙;最主要的,是怕吃了你們的嘴短。”景飛若無其事地說,“看這陣勢,單打獨鬥的你未必會輸。你一個小老頭兒,對付好幾個人,還要保護兩個女的,有這種局麵很不易了。”
張嘯天笑了笑,說:“計劃不如變化。今天請不了你啦,我有事處理,改天吧;這份人情,張某記下了。”
“青姐,你不請我吃飯了嗎?”景飛一本正經地問。
艾青瞪了他一眼,說:“彆鬨。替我送若蘭回去。”
景飛和若蘭出了飯館,三十多個手持利斧的大漢狂奔過來;他精神一震,將若蘭護在了身後,準備迎接接下來的惡仗。大漢們見到門口的艾青,齊刷刷地站住;艾青向飯店內一揮手,大漢們快速地奔跑進入。景飛這才明白,他們是張嘯天的手下,趕來救駕的。交待了景飛一番,輕聲安慰了一會兒若蘭,艾青回了飯店。若蘭停止了哭泣,低著頭,默不作聲地沿金陵路向外灘走。
黃浦江麵一片茫然,若不是寥寥的寒星映在上麵將其分割得支離破碎,它和漫無邊際的暗夜一樣冗長。
若蘭趴在欄杆上,靜靜地凝望波濤起伏的江麵。在風的催促下,波濤擁擠著,奔湧向前。幾尾看不清模樣的小魚不願隨波濤逐流,趁其不備,一躍而起,輕鬆地跳過波濤的頭頂、朝它的身後遊去;波濤沒有強迫帶走魚兒的意願,它明白魚兒是想留在熟悉的地方。豈止是魚兒呢,就連波濤自己,不是風的拉扯,也不想拋棄安逸、去陌生的環境呢。
景飛站在離若蘭五六米遠的地方,一會兒看看若蘭,一會兒凝視身後的萬國建築群;這些莊重的高樓此刻像對岸的荒地一樣安靜,可靜逸的表象下,是不是隱藏了一顆躁動的心呢?
張嘯天點燃雪茄,吞了一口,目光遊走於眾打手的臉上,對兄弟們的到來視而不見。眾兄弟警覺地觀察著周圍,機靈的從一樓搜查到了四樓,沒有異樣,又重回張嘯天的身邊等候下一步的安排;以張嘯天的性格,遭此劫難,一定會揪出幕後黑手報複的。
“大哥,大哥。”陸逸塵帶著四五十號人一邊朝裡闖,一邊嘶啞的呼喊。
“老三,這兒。”張嘯天抬起頭,大聲回答。
陸逸塵跑進來,打量著張嘯天,問:“大哥,傷著了嗎?”
“後背中了一刀。”張嘯天說,“小事情,誰讓你來的?”
“我打電話給三弟的。”艾青答。
“婦道人家,囉哩囉嗦;”張嘯天蹙著眉頭說,“多大點事,搞得草木皆兵?”
陸逸塵看了一眼艾青,說:“大嫂也是緊張你。這事還不大?看這陣勢,這些人是……”
“是想置我於死地。”張嘯天說出了陸逸塵想說卻沒說出口的話。
陸逸塵從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屍體旁走過,用腳試探有沒有活著的,想問清他們的來路。
“沒留活口。”張嘯天平靜地說。
“你們都出去。”陸逸塵對手下說。將近一百人的隊伍,陸續退到了門外。陸逸塵了解張嘯天,針對他的刺殺,不可能無動於衷。
“大哥,難道你知道這些人的來曆?”
張嘯天又看了一遍地上的打手,答:“有兩個是雷贇帶進幫的,身手不錯。雷贇一直幫老二做事,所以他算老二那邊的人。這兩個也是。”
“什麼樣的血海深仇,能讓兄弟刀戈相見?”陸逸塵歎氣道,“安排熟人來下手,明擺著不給目標留活路啊!”
張嘯天笑著說:“時代不同了,如今呂祚行幫日本人做事,我跟日本人處在對立麵;他們想除掉我,不難理解。”
“大哥準備怎麼辦?”
張嘯天答:“以牙還牙,以血還血!呂祚行必須除掉,但不能大張旗鼓地殺戮。”
“我懂了。”陸逸塵指著死去的打手,說,“這些人怎麼辦?”
“兄弟一場,埋了吧。是我衝動了,該給他們留下性命的。說到底,這是我和呂祚行及日本人的恩怨,他們隻是傀儡而已。”張嘯天傷感地說。
“已經發生了,大哥不必自責了。”陸逸塵安慰道。
“不能埋。”艾青向前幾步說,“你知道了他們的身份,但呂祚行不知道你知道了他們的身份;你埋了他們,說明你知道了他們的身份。呂祚行會加倍小心,我們下手就難了。”
“大嫂的意思……”
“全部扔進黃浦江。”
張嘯天想了想,點了點頭。
艾青接著說:“眼下是想辦法搪塞‘三道頭’,還要和飯店的掌櫃、夥計統一口徑,說我們是正當防衛。”
“簡局長是我多年的摯友,他知道怎麼做。”張嘯天胸有成竹地說,“事實上我們的確是正當防衛;我們點菜時,他們突然殺過來,若不是若蘭嚇得大叫,我都沒反應過來。”
“我去找掌櫃的說。”艾青走向了三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