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夜色闌珊,日本大使……(1 / 1)

歲月如戈 泊岩j 3713 字 7個月前

夜色闌珊,日本大使館的餐廳依然笙歌曼舞。身穿和服的田中隆吉和川島美惠子麵對麵坐著,專注地商討。三位濃妝豔抹、體態豐腴的歌舞伎在《櫻花》的伴奏下,柔美地跳著上方舞;她們的姿態極其舒緩,像和煦的春風使人感覺舒服。

田中和美惠子無心欣賞,因為他們期待的事即將發生;從他們亢奮的眼神能夠看出,他們的內心非常激動。田中隆吉喝了口清酒,說:“大本營簽署了對華軍事打擊的命令,海軍陸戰隊正陸續集結。按照板垣君的意圖,一是先肅清對我們存有異心的淞滬□□人士,為日後暗箱操作淞滬創造條件,二是派帝國僧人或浪人挑起有傷亡的事端,利用帝國國民對僧人的尊敬心理,激起連鎖反應,之後村井總領事出麵,請求派兵乾涉。帝國的實力雖然遠勝□□,但師出無名的戰爭會被國際社會指責,國民也難以接受。”

“比起後者,我覺得前者比較棘手。”美惠子說。

田中點頭道:“是的,不可低估淞滬幫派的實力;如果他們對大使館發起突襲,會令我們措手不及。”

川島美惠子說:“讓呂祚行做吧,養了這麼久,也該讓他效犬馬之勞了。他和張嘯天的關係已經病入膏肓,表麵不錯,但隻要一根稻草的重量就能壓垮他們的偽裝。呂祚行除掉了張嘯天,會陷自己於不仁不義的境地,即使不成功,也會兩敗俱傷。中國有的是為了義氣舍生忘死的亡命之徒,自然會為了兄弟情找呂祚行報仇;走投無路的呂祚行為了有個強大的靠山,必然更加死心塌地的為我們賣命。”

“張嘯天絕非泛泛之輩,想輕易除掉,沒那麼容易。”

美惠子笑了笑,說:“我們不方便做的事,呂祚行做起來卻是簡單的;他了解張嘯天的為人,也了解他的生活習慣和規律,知道從哪兒下手。”

“希望和你想的一樣。”田中低下頭,說,“拜托閣下安排妥當吧。”

短短兩日,景傳誌擺脫了繩索的束縛,不再依賴彆人的監督,而是靠自己的毅力捱過一陣陣、時重時輕的毒癮。

吃了一回閉門羹的張嘯天夫婦今天又來了,也遂了探視景傳誌的願望;確認景傳誌染上了毒癮,他們曾來過,但被自覺形象太丟臉的景傳誌拒絕了。也難怪,蓬頭垢麵的還捆著手腳,活脫脫一副人彘模樣,誰有見客的勇氣?

和張嘯天夫婦有著同樣遭遇的還有孫建凱,他被拒之門外的理由也是如此。

女兒的悉心照料,使景傳誌蒼白無神的臉恢複了一些生機;每天的大部分時間,他會在院子裡曬曬太陽,做些簡單的事,一來打發了時間,二是轉移斷斷續續發作的毒癮。

張嘯天夫婦站在院子裡,和景傳誌形成了三角對立的站立態勢。艾青看著瘦骨嶙峋的景傳誌,不自覺有些傷感。張嘯天終究還是閱曆豐富,人生的大起大落、反複無常在他看來都是過眼雲煙;生命中的一些磨難是注定的,不是想躲就能躲得開的,既然沒得選擇,不如順其自然,何況已經發生了。

張嘯天夫婦和景家的關係越來越親密,並相互融入了對方的生活;不管出於什麼樣的目的交往,如今的他們都有了感情。

“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講?”張嘯天說。

艾青幫景傳誌披上了衣服,景傳誌整理好衣服,說:“但說無妨。”

“先生是郎中,怎麼沒發現抽的煙裡有鴉片呢?按說罌粟您多少了解一點吧?”

景傳誌歎了口氣,答:“開始真的沒朝這方麵想,感覺不對勁,已經無力拒絕了;為了不讓孩子們擔心,索性不清不楚地抽下去了。”

“您真糊塗啊!越陷越深,不是讓我們更加操心嗎?”張嘯天動容地說。

景傳誌苦澀地笑了笑,抬頭望天:“是啊。”

一連幾日,婉言謝絕了病患就診的景顏正忙著收拾東西;亂七八糟的砂鍋瓷碗、桌椅板凳讓她好一陣忙碌,以致連彩蝶走進來都渾然不覺。

白色的絲綢旗袍儘顯彩蝶的嬌美,好像香氣怡人的茉莉花,散發出無法抵擋的魅力。顯然還不適應這身打扮,她忸怩不安地搓著手指,聲若蚊蠅地說:“忙著呢?”

景顏回過頭,怔住了。

“我搬出去住了,回來拿點東西。”彩蝶低著頭向臥室走。

景顏追到院子裡,大聲地問:“我們家誰得罪你了,至於讓你搬出去?你一個人能去哪兒?”

張嘯天夫婦愣住了。

景傳誌始料未及地問:“誰搬出去?彩蝶搬出去?住的好好的,為什麼突然要走?你一個孩子出去住我怎能安心?”

“呂老板替我租了房子。”彩蝶低著頭答,“我能照顧好自己。”

艾青憤怒地說:“又是呂祚行!他沒安好心,你看不出來?”

“他對我很好,幫我在戲園子找了位師傅學唱戲。”

景傳誌痛心疾首地說:“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我多多少少的能照顧你;你這一走,如果有個好歹,我怎麼跟你的爹娘交待?我還要不要活了?”

“你走了,二哥怎麼辦?”景顏大聲地問,“你想過你們的將來嗎?”

彩蝶笑了笑,說:“他不是讓我滾嗎?我走了,他得償所願了。”

“二哥說的是氣話,怎能當真?他不是無情的人,你了解的。”景顏流下了淚。

“看天意吧,如果以後上天還讓我們在一起,我會珍惜的。我隻是換了個工作,住到了彆的地方,我和他……還是……那種關係。”

“孩子,有些路不能走的,走了就回不了頭。”景傳誌苦口婆心地說,“聽叔一句勸,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逭!”

“我決定了。”彩蝶鐵石心腸地說。

“金屋藏嬌!你不怕被人嗤笑?”艾青冷冷地問。

彩蝶小聲地說:“最少不用侍候人,還看人臉色。”

艾青冷笑道:“侍候自己的男人,受點委屈是應該的,兩口子還斤斤計較?想想自己男人做的是為了什麼?再想想外麵的男人為你做的又是為了什麼?如果你連這點都拎不清,還真不是合適的成親對象。”

彩蝶冷冷地笑了笑。

院子裡陷入了沉默,眾人呆呆地站著。

“我會把景家失掉的麵子找回來!”艾青臨走時丟下一句。她是說給彩蝶聽,也是對景傳誌父女說。

頭戴禮帽、身穿黑色長呢大衣的侍者剛拉開高大明亮的玻璃門,若蘭就拉著艾青率先走了進去;後麵的張嘯天不太自然——當艾青說撮合若蘭和景飛,他是反對的,因為這兩個活寶都沒個正形,玩起來什麼都能忘了。這種性格要找的另一半,應該是對家庭認真、負責的那種。艾青不這麼想,她認為古靈精怪卻蕙心紈質的若蘭和油嘴滑舌但重情有義的景飛剛好是天生一對。

進門左手邊的巨大魚缸裡,遊蕩著兩尾金龍魚和一尾銀龍魚;它們擺動著漂亮的尾鰭,紳士般優雅而動。來此消費的食客,經過時大多會瞟上一眼;金龍魚和銀龍魚習慣了豔羨的目光,對食客的指指點點不感到害怕。

“這尾魚好漂亮!”若蘭盯著銀龍魚說,“清蒸的味道應該比紅燒好,再配上紅酒……啊……流口水了。”

“這是觀賞魚,不好做食材的。”艾青笑著說。

“不能吃嗎?”若蘭失望地說,“太可惜了。”

“吃了更可惜。”張嘯天小聲地說。

若蘭不服氣地說:“魚不是煮了吃的嗎?不吃留著有什麼用?看它們鳧水?真是暴殄天物!”

張嘯天摸著額頭,微張開嘴巴——若蘭猶如神來之筆的言論令他無言以對——明明是自己想做不該做的,卻說成是彆人的不解風情。

夜晚的黃浦江水看不出渾濁,黑漆漆的一片深邃;江水拍打岸邊的礁石泛起的浪花,像生長於黑暗的不羈精靈,調皮地爬到礁石上露一下頭,又縮了回去。

憑欄而立的景飛這兩日心情不好,因為彩蝶;柴洪亮等人走近,鬱悶的他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

“好久不見。你……好嗎?”花溢笑著說。

景飛笑了笑,說:“看樣子,拉車沒讓你瘦,還胖了。”

“團座的命令是搜尋情報,又不是讓我們賣苦力。”花溢說,“拉車接觸的人多,隻要車停車口聽其他的師傅侃,上到開天辟地的大事,下到雞毛蒜皮的瑣事,就像竹筒倒豆子,他們都能給你抖落出來。”

景飛問:“不跑沒收入,回去怎麼交差?”

“最近呂祚行和雷贇的心思都在賭場,交的錢多點少點沒關係,沒人管;”花溢答,“再說還有王莽和王敢在賭場抽的彩頭做‘讚助’,交差不是問題。”

“長話短說。”柴洪亮說,“賭場有什麼情況?”

“鴉片賣得非常火!”王莽說,“呂祚行最近跟日本人的接觸過於頻繁,不止川島美惠子,還有幾個浪人。”

“知道他們想乾什麼嗎?”柴洪亮問。

王莽答:“具體的不太清楚。他們經常提到張嘯天,可能跟他有關。”

“打聽清楚。”柴洪亮說,“張嘯天走的是□□,但深明大義,尤其對日本人可謂拒之千裡。呂祚行沒這胸襟了,為了錢不擇手段,無孔不入,如今更是明目張膽地勾結日本人,絲毫不以做漢奸為恥。利用張嘯天牽製呂祚行;一旦發現呂祚行對張嘯天有危險的嫌疑,必須加以製止。景飛和少強離張嘯天近,千萬不可大意。”

景飛點頭道:“我回去轉告強子。”

“對這種人可以先斬後奏,乾脆做了他。”花溢惡狠狠地說。

柴洪亮想了想,搖了搖頭:“殺掉一個呂祚行,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呂祚行跳出來;還是先弄清他們的目的,再決定下一步的行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