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不知道公爵已死這絕不可能,隻是這府上的人多少有些心存希冀,期待著公爵可以來拯救他們的。
鐘誨從他的話裡找不到任何的漏洞,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多心了,或許他說的就是真話。
可是他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覺,自從這次見麵開始希爾就一直讓他感覺到毛毛的,以至於極大的拉低了他這番話的可信度。
尤其木偶人那樣自視高貴的人,卻被眼前這人氣的說話顛三倒四的,顯然也不像裝的。
“那些兔子是他送過來的嗎?”鐘誨猶豫著問他。
“是的,它們在公爵府裡呆了好幾年了,府裡上下每個人都有一隻這樣的兔子。”當時的疑惑被圓上了。
“當時我們都感激安德森殿下的熱心。”希爾不自覺露出憤怒的表情。察覺到自己的失態之後趕緊收斂了情緒,並對鐘誨抱歉地點了點頭。
他繼續說道:“直到突然有一天公爵的房間發出尖銳的叫聲,我們趕到的時候就看到屋子裡流出大片的血跡,推開門公爵大人卻消失不見了。”
“難道那兔子竟有吃人的功效?”鐘誨吃驚地捂住了嘴巴。
他內心糾結:這個說辭好像也很可信,那到底殺他們哪一個呢?
乾脆兩個都送走,先殺管家,再殺木偶。最終確認道。
“我不知道,”希爾遺憾地搖了搖頭,“自那之後的記憶都很混亂了,而且你應該也發現了,我們在白天其實也無法在古堡裡活動。”
“我想我們或許已經死去很久了,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請求你試著找一找我們的屍體,為古堡裡的含冤死去的人安葬。”他痛苦地閉上了眼睛,轉頭認真的看著鐘誨,真心地懇求道。
鐘誨睜大了眼睛,“您放心,不僅如此,我會想辦法為您救出公爵的。”
希爾愣了一下,表情有點奇怪。
“不必這樣做,這太危險了。”他很快解釋說,“殺死巫師就能解除封印,我們這些死去的人也就會隨之消散。公爵已經死亡很久了,也請讓他安息吧。”
鐘誨眼睫微顫,他不動聲色地咬緊後槽牙,強迫自己不屑露出半點喜色。
什麼樣的封建社會的管家可以替主人做關於生死的抉擇?
這幾乎將他的身份徹底暴露開來。
進入古堡,管家便與他散開。
有幾個玩家看到鐘誨身影也沒覺得多奇怪,畢竟他本來就是比較神神叨叨的人,閃到什麼沒有人的地方也實屬正常。
若非如此,他們也許還在這公爵府中像無頭蒼蠅一樣亂轉。
上午的時候他和眾人幾乎將所有房間都掃了個遍,因此他很輕鬆地便找到了想要的東西,捏著手裡的紗布和藥膏。
他感覺到周圍的溫度都降了下來。
鐘誨屏住呼吸,頭不受控製的扭過去——
“呼——”他鬆了口氣,把東西揣進口袋,快步離開。
他問人借來兩隻火折子。
他的那隻已經時靈時不靈了,萬一待會兒對峙到一半湮滅了,他也該玩完了。
等到走出古堡範圍,鐘誨便打開了直播彈幕,一眼便被這飛速閃過的文字驚到了。
[哇塞,真的是辣辣老婆誒!]
[我沒猜錯的話,他是要去找木偶人吧?]
[好好好,長得越粉哢人越狠。]
卻見觀看人數已經突破小一萬,活躍度還高得很。
經過昨晚的交流,他已經了解到禮物是可以兌換積分的。
在完成第一個副本成為正式主播後,可以用積分在主播大廳裡兌換道具以及支付住宿費用。
雖然暫時還沒什麼用,但可以先積攢著。
[感覺主播是感情騙子,專門裝乖欺騙純情鬼怪。]
[哈哈哈,一樓你彆太搞了,1000多歲的純情少男是吧?]
[安德森剛才罵的是真臟啊,那手忙腳亂嘴巴不知道怎麼張的樣子,給爺整笑了。]
[雖然不知道這個本子怎麼回事,但是我占安德森一票,我覺得這麼蠢的鬼怪應該不是管家大人的對手。+地雷]
[有一說一,我感覺這倆男的長的都挺好看的,彆人那裡是驚悚恐怖片主播,這改成戀愛片了。]
[斯文敗類管家X披著小白兔皮的狼,被詛咒的傲嬌王子X反複橫跳的合作者,還有點好磕是怎麼回事?]
[你們三個把日子過好比什麼都強。+火箭炮]
鐘誨撇了撇嘴,就算被看穿,也仍然擺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睜著大眼睛看向觀眾,“大家多多給寶貝刷禮物哦,想看什麼可以點單的?”
[啊啊啊啊!我命都給你。+手榴彈]
[誰懂啊?誰懂啊?真的好純啊?!真的好純!+地雷]
[主播聲音嗲嗲的,他心裡有我。]
[看起來像青少年啊,這年頭小孩壓力都大,容易進醫院的。]
[我感覺他像初中生來著,神態動作都像,但是感覺這發育也太好了。+手榴彈]
[有精神問題,好好養著是比較顯小的,我覺得是肯定上高中了,大學的話不一定估計休學了。]
[暴徒真該死啊,把寶貝的衣服都捅爛了。+深水魚雷,姨姨給你買新衣服。]
鐘誨沒有讀過中學。
他15歲的時候才有識字的機會,他已經念過兩年大學了,但他實在沒有這樣年輕。
但人嘛,總是會喜歡小一點,好掌控一點的對象的。
“今年已經19歲了。”他說。
緊接著,他便勾起唇角,學著希爾的樣子用一種獨特的禮儀,向大家鞠躬,“請好好欣賞我與木偶人的對決吧。”
這次鐘誨沒有再裝腔作勢,“我看到您傷得不輕,我特意為您帶來了藥膏和紗布,或許您需要包紮一下。”
假如他沒有高舉著兩隻火折的話,安德森或許真的會考慮一下。
“你個神經!”卻聽那沙啞的嘶吼聲罵道。
“我剛才完全出於自保。”鐘誨笑得和緩,可是他的話語卻像一把尖刀,直往人心口裡紮,“或許您應該自我反省一下,您打不過巫師,他知道您的弱點,而顯然您並沒有準備,那大約就是不知道了。”
他一步步逼近,臉上顯示出懵懂與委屈,“麵對這樣無助的情況,我會很難辦的。”
“天還沒有黑,您顯示不出自己的威能。事實上,我發現了您的兩項弱點不僅懼光而且怕火。”鐘誨語速放快,清純無辜的表情,配上蛇蠍一樣的威逼,顯得他整個人病嬌極了。
“他說你就是巫師!”鐘誨睜大了眼睛,“燒了你,我便能逃出生天,你說……我要不要做?”
吞咽的聲音在寂靜的環境下顯得尤為清晰。
木偶人強裝鎮定,維持著最後一點作為帝國皇子的尊嚴,“你既然跑過來問我,就是對得起存有疑問,那麼我可以清楚的告訴你殺了我沒用。反而可能會被那個家夥磨……呃磨驢……綠?”
他原本是想壓住自己說中文時的怪異聲調,可惜因為水平實在不到位,反而鬨了笑話。
[救命,這個角色真的有一種文盲的美,拋開他的聲音不講的話。]
[卸磨殺驢吧,什麼磨驢綠?哈哈哈哈,文盲真的笑死我。]
[這主播我是一直在看的,原本還覺得他文盲呢,現在看全靠襯托啊。]
“就像您說的,殿下。”鐘誨態度終於恭敬起來,用英語和他對話。
“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您沉水了我也不會好過,”感受到陰影灑落在臉上,他抬眸望向天光,霎時間瞳孔驟縮。
感覺到心跳的加速,他說:“天暗下來了,希望您可以相信我是帶著極大的誠意來到這裡的。”
說完這話他猶豫了,因為他不知道這是否觸犯了關於謊言的規則。
但其實也沒什麼好怕的,畢竟或許真就如管家所說:木偶人不受此條規定的限製。
“這隻是我給自己的一點保障,我不像您一樣勇猛,沒有它的陪伴,恐怕不敢來到這裡。”說著,他晃了晃手裡高舉著的東西。
鐘誨敏感地察覺到周圍的風漸漸安靜下來。
這或許是安德森對他的肯定。
“那麼現在希望您可以給我提供更多的信息。”他心裡其實有點發毛,夜晚並不是他給予木偶人的保障。
他根本是在大廳裡反反複複確認了幾遍時間,清楚現在隻有四點半才敢下來的,卻沒想到今天的天會黑得這麼快。
“米切爾森已經在竭儘全力的對您發起攻擊了,即使您殺死我,也會有人在他的唆使下將您認成是封印的罪魁禍首的。”他隻能儘量督促自己平靜。
如果在此時率先露怯,木偶人或許便不會選擇自己作為他的隊友。
所幸他賭對了。
又或許說木偶人不敢賭會有下一個人在做他與管家的選擇題時,會繞開他這個嗜血的怪物,而將目標鎖定在溫文爾雅的管家身上。
鐘誨終於鬆了口氣,他猶豫了下,最終還是將手裡的折子收起。
畢竟男寶安德森看見這東西不會想起,剛才被他背刺的場景。
木偶人歎了口氣,用他的視角訴說了那件事:
“他剛才說我跟古堡主人是表兄弟,其實我跟他才是表兄弟。他是神聖騎士,我是皇子。”
“聽說父親讓他來封印野獸公爵。我害怕他出事,所以追趕過來阻止他,結果封印已經成功,我再也無法離開這裡。”
對上了!
鐘誨聽到自己心跳加速的聲音。
命令,花語,一切是那樣嚴絲合縫。
這是他內心的猜測,除了他自己,沒有人可以預見,並且按照這個來編謊。
這多少可以證明木偶人所說更加真實。
“封印成功是以他的生命作為代價的。他已經死了,所以我猜想你們的任務其實是要徹底殺死他的靈魂。”
“我擁有王族之血,保住了一條性命,卻和他同樣成為了封印之眼,殺死我他的靈魂就會消散。”說到這,木偶人也發現了這話是在給自己挖坑,他趕緊補充道:“但那樣就沒有人算是真正殺死巫師了。”
聽到這,鐘誨臉上的肌肉微微翕動。
管家這樣費儘心思的暗示玩家殺死木偶人,如果說殺死木偶人能讓他逃出生天,鐘誨此刻必定是信的。
可是……可是木偶人卻說他死了,管家以及一眾古堡裡的人都會消亡?
“雖然看上去我跟他都是封印之眼。”木偶人咽了咽唾沫,“但是因為我還活著,所以殺死我便是殺死這個城堡裡的生機。”
“那樣你們可能會被直接抹殺,或者被永遠困在這裡,又或者會代替他們成為這個‘副本’裡的鬼怪。”他用凶惡的語氣恐嚇道。
如果不是他語速快到嘴皮子要禿嚕飛了,鐘誨或許真會感覺到害怕。
第三條規則中說:古堡中沒有活人。
這是唯一一條,不以公爵府作為地點的規則。
他仍然感覺到疑惑,“你知道的還挺清楚的。”
“這是之前的外來人說的,他們似乎用一種什麼錢在進入副本之前,就兌換了通關的信息。”木偶人這樣說。
“既然說要殺死米切爾森的靈魂,您知道我需要怎麼做嗎?”鐘誨真誠發問,緊接著,他便話鋒一轉,問題變得尖銳起來,“或許您為什麼不親自殺了他?”
木偶人長長歎了口氣,“公爵府裡的所有人是不能互相用魔法攻擊的。”
“況且他隻能存在於古堡中,而我隻能呆在花園。那片長廊是我們唯一的交界地,這注定了他無法殺死我,我也無法殺死他。”
鐘誨垂下眼眸,他忽然想起希爾之前對他的懇求。
他希望自己可以試著尋找一下眾人的屍體進行埋葬。
他說:死去的人需要獲得安息。
管家或許是想求一個解脫,而這樣的請求,或許是他曾經作為神聖騎士所殘存的愧疚感在作祟。
“那我該如何殺死巫師?”鐘誨抬起眼,再次問他。
“或許要讓他愛上你,故事書裡都是這麼寫的。”
“……?”鐘誨皺眉,“你這辦法保真嗎?”
“不啊,我要是確認這種事情有效的話,早就自己上了,好吧!”木偶人一本正經地向他投去疑惑的語氣。
鐘誨捂臉。
“……”
而此時此刻,希爾正站在城堡的一扇窗戶前。
他手掐著窗台,將那裡壓得凹陷下去。幽靜的目光死死盯著花園裡的這一幕,仿佛要將那兩人生吞活剝一般。
如果搜房間的時候,鐘誨更仔細一點就會發現這裡有一個房間,從窗口望去,可以將木偶人所在的那一片花圃儘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