臟汙隨著清水褪去,浸濕的玩偶背上顯示出層層聖光,形成無數個陣法印記不停地運轉,百來個玩偶瞬間騰空而起。
眾人臉上皆顯示出驚懼的神色,連連後退幾步,聖光逐漸消散了,布偶刷啦啦散落在地上。
“噗啦——”卻見它們身上的布料炸開,露出裡麵長出黑煤的棉花。
從無數的水盆中,潮濕的舊布下流出汩汩鮮血,血液像是無窮無儘那樣不斷地往外湧出,很快便將地板覆蓋。
眾人幾乎退得沒影。
唯獨鐘誨還站在那裡,他眼神晦暗,癡癡地看,鮮血蔓延到他腳尖也渾然不覺。
注意到到這一幕霍雪燕皺著眉,一咬牙,最終上去拉了他一把。
鐘誨這才如夢初醒般連連退後。
血正好停止在這一刻。
頓了一會兒,鐘誨上前一步,雙膝跪下了,他閉眼,虔誠地向神禱告。
眾人見到他的樣子神色各異,他們心裡多少覺得神經,但很快便也學著他的樣子叩拜。
[哇塞,我san值掉一地了,這什麼大型口口現場啊?]
[話說主播這是觸發新劇情了吧?這個副本之前的探索度最高也才達到百分之二十七啊。]
[這麼低之前的人都是怎麼出去的啊?]
[規則不是說古堡的人都很友好嗎?你直接問他就可以出去了,就是拿不到開本獎勵。←屏蔽]
[臥槽?那這副本,這還玩什麼啊?]
[感覺應該是很多人想不到能直接問吧。]
[不過這主播牛啊,關注了,感覺能成大佬。]
[感覺是運氣好吧,誰能想到要給雕塑禱告啊,信教的跟不信教的都沉默了。]
[看看唄,這人長得還挺好的。+手榴彈]
[學廢了,給漂亮老婆打call。+深水魚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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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誨再抬頭的時候也著實被飛速上升的彈幕驚了一下。
他跪著向彈幕外的眾人微笑著點頭示意,他站起身,眼尖地看向那一堆黑煤樣的東西裡藏著的鮮紅。
緊接著便有有人詢問他是否可以拆開玩偶。“神會給予信眾庇佑。”
“……”眾人謹慎閉緊了嘴巴,沒有發出質疑。
大多數的布偶都炸開了,但還有些要靠他們剪開,但剪刀這時顯然更承擔了鑷子的功能 。
畢竟就算拋開衛生問題,在詛咒中形成的黑黴也沒人敢直接用手碰的。
“……啊!”很快有人驚叫一聲,“這裡麵藏著的是屍塊。”
本來大家就就得腥臭得熏人了,這會看見這種黑黢黢的腐肉,有人聞著腐肉直接就扶著牆根乾嘔起來。
“這都是些什麼鬼東西啊,嘔……”
“這難道就是被巫師封印的公爵?”
“這種碎屍包裹的手段還下咒印怎麼看都像是巫術吧?!”
“那這人必定就是公爵!畢竟我們隻有叩拜這裡信仰的神獸才能看見的,除了這城堡的主人又會有誰呢?”
所有人一致得出了這個結論。
鐘誨自然也這樣想。
他忽然想到希爾。
那他又是為了什麼,才這麼多年從沒有清洗這些玩偶呢?
說起來那條規則上說發現對方說謊之前,古堡裡的人不會說謊……
是他先開口的,那時我沒有說謊。鐘誨在內心中確認道。
那會不會……是真的有人給了他兔子,讓他用這種辦法封印公爵,並且叮囑他兔子遇水便會失效。
他頭腦風暴著,手上卻和眾人一起收斂著屍塊,有人將盆裡的水端去倒了,現在它成了盛放屍塊的容器。
鐘誨把自己之前穿著的那件破爛的病服拿出來剪成大片的碎步,用來充當一次性手套。
“先生,”有人走過來,蹲在他身前的那一片揀屍,“您之前提及管家是想說什麼?”
手上的動作頓住,鐘誨緩了兩秒,才抬起頭看向對方。
緩聲回答他的疑問:“他告知我這些玩偶是有人贈送的,對方叮囑這些玩偶千萬不能清洗。而這玩偶被放置在古堡主人的床頭……”
這些都是事實,可是兩句話連在一起,就會讓人下意識認為這些玩偶是有人贈送給古堡主人的。
“大家可以看到古堡主人大概是位身體健壯的成年男性,試問在座有誰會這麼做?”鐘誨將視線落在周圍人身上,他指著盆裡的屍塊,緊接著刨出了自己的疑問。
“您是說巫師或許是古堡主人的愛人?”有人問。
他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昨天管家是這麼說的嗎?我怎麼記得不太對啊?]
[賭一毛錢,這個主播絕不像看上去那麼善良。]
[我覺得他應該就是單純沒說清楚吧。經常有一些新人主播說話顛三倒四的,尤其這個主播看起來挺神經質的。]
[雖然他神經,但我覺得他說話邏輯挺清晰的呀,感覺就是故意的。]
[搞不懂你們有什麼好吵的。如果他不是故意這麼說的話,就不會跟人說不知道,而是說管家和公爵看起來不像那樣的關係。]
還好今天早上得知彈幕劇透會被限製後,鐘誨出於謹慎就直接把直播間彈幕給關了。不然這回謊言直接被戳穿。
“……”
花費了一個上午的時間,屍塊才儘數被挑出,足足裝滿了三個水盆。
看著眼前的血腥,鐘誨想他或許應該先去會會那個木偶人。
就他一個人,畢竟還得放著彆人什麼人彆驚懼起來,燃起火折子把木偶人給燒了。
沒等他的動作,就聽見有人問:“這裡隻有他的四肢和軀乾,公爵的頭呢?”
“我們分頭去找,”鐘誨閉了閉眼睛,轉身看向眾人,“記得遇到神像都要參拜。”
沒有人質疑他的決定,但也並沒那麼膽大,大多結成了三三兩兩的隊伍。
鐘誨伸手確認了下口袋裡火折子的存在,表情顯得有幾分凝重。
他特地在古堡裡探索了會兒,才繞開其他人去到花園,因為不知道方向,他先到了一片湖水前。
望向湖水的儘頭,那是一片白板,看起來似乎是什麼屏障之類的東西,大約是用來防著他們逃跑的。
他伸手撩了下水麵,水是稠的,像勾了芡。
鐘誨皺眉,將手指湊到鼻尖輕嗅,他聞到了一股糟老的木皮味,混合著一點若有似無的腥氣。
他眉頭頓時皺得更深,甚至懷疑這根本是木偶人的洗澡水,能汙染了這麼大一片水域,倒也確實是厲害。
看著濕透的手掌,隻覺得難堪。
從衣服口袋裡取出,剛才扯做抹布剩下的一塊病服布料,他抹了把手,確認沒有味道後,就將它扔在地下狠狠踩了兩腳。
嘖,早知道把那破管家的手帕帶出來,用這臟水趟趟了。他咬牙暗想。
這裡已經離古堡很遠,他張望了下周圍,沒有看到人影,這才敢從口袋裡掏出火折子點燃。
不知道離那片花園還有多遠,先預備著總是好的。
他又走了一會兒,便看到道路兩旁大片的山荷花叢。
花圃裡曾經真正被細心養護的花朵已經儘數凋敗,這些白色的小花成為一片灰白中唯一的亮色,也難怪之前有人接連忍不住折它。
鐘誨抿了抿嘴唇,他手裡緊握著火折子,生怕一個不注意它便從手裡掉落。
說到底,若是生活在和平的年代,他現在也不過是個剛上大學的學生。
因為貧窮,他其實見過很多人死亡,可是落在自己身上,有切實感受的隻在瘋人病院那次而已。
鐘誨喉結動了動,小腿生理性地顫了顫,但他很快繃直了身體,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管家封印了蘭斯洛特大公,害得您這樣高貴的身份隻能與蛇蟲鼠蟻為伴,以鮮血滋養自身您難道不感到憤怒嗎?”他表情嚴肅,雖然是挑動的話,但說的卻沒多用力。
在這種時候,越是鎮定越能顯示出自己的從容,一味提高聲量反而會顯得自己沒有底氣。
他垂眸抿了抿唇,確認火焰的存在,緊接著,便微微仰頭看向天空,“還請出來與我一見吧”
“你倒是聰明,”這是一種沙啞的仿佛野獸低吼的聲音,“但你還不配見我。”
即使從聲音就能感覺到他此時的落魄,可這嗓音的來源卻仍然保持了一份氣定神閒的高傲,仿佛將一切都不放在眼裡。
“我已經沒有退路了殿下,”鐘誨並沒有為此感到氣餒,“米切爾森.希爾一旦知道我們找到了公爵大人的屍體,他會殺光我們所有人。”
他言辭懇切,語氣中帶著懇求。
“你找到了蘭斯洛特的屍體?”木偶人為此感到驚訝。
鐘誨緊張稱是。
木偶人沉默了一會兒,用中文說了一些翻譯腔幾種的話,大體意思就是說讓他去城堡的廊前等著。
鐘誨終於鬆口氣,捏了把手裡的冷汗,他恭敬地倒退幾步,直到看不見那片花叢,他才轉過身去,連忙跑走。
他聽見木偶人窸窸窣窣的笑聲,空靈詭異仿佛穿破了空氣。
他當然知道這樣做不體麵,且其實沒比什麼必要。
可是沒辦法,花圃裡昨天炸開的氣球人的味道還沒有散去。
縈繞在鼻尖的臭味,他切實地感覺到心中空懸,讓他轉過身去跑,估計都挪不開腳。
他蹲在走廊上,手裡握著的火折並沒有熄滅,他心裡暗自數著數,到了第234的時候,對方才終於來到。
他聽見腳步聲,高大的影子夾帶著午後的烈陽落在他身上,鐘誨迅速站起身,他看向男人,那是一張極具歐洲人特色的麵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