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章 | 肩負使命 長孫將軍安……(1 / 1)

軍神·李靖傳 懷舊船長 4999 字 10個月前

長孫晟一身灰衣。賀若弼起身看座。顯然,他一直在暗處觀察李靖的反應,到了此時才現身。李靖察覺到,無論長孫晟也好,賀若弼也罷,都是謀定而後動之人。

李靖心中雖然有說不出的難過,但畢竟有了一線生機,當下拱手道:“拜見長孫將軍。適才大總管已對小人講得明白,若是想活,隻能受命。隻不過,小人才疏學淺,初涉江湖,一無高人相助,二無看家本領,三無情報線索,縱使窮儘心力,隻怕也是徒勞無功。”

賀若弼笑道:“李三郎有所不知,長孫將軍愛惜人才。你和來將軍還在路上時,長孫將軍就與我商議:若你願意領命,長孫將軍將與我聯名上奏,撤去大隋境內海捕文告,還你自由之身。甚至,長孫將軍還將以身家性命向聖上擔保,李三郎當感謝長孫將軍才是。”

李靖再次下拜。無論如何,長孫晟是皇帝親信,雖有自身目的,但救他亦屬實情。

長孫晟扶起李靖,溫言道:“李公子少年英雄,切莫自謙。古人雲:‘世必有非常之人,然後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後有非常之功。’去歲,你沿江曆險,九死一生,除奸邪,得船譜,就算來將軍這等猛將,也斷斷做不到!再者,秘典既已失傳近千年,自是極為隱秘,朝廷、官府若是出動,惟恐打草驚蛇。江湖之事,還是歸江湖好一些。你年紀尚小,不太惹人注目,當開啟智慧,戮力建功,就算不是為了自身性命,也是李韓兩家的福報。”

賀若弼道:“李三郎不必多慮。我等皆為大隋臣民,為國建功理所當然。戰場廝殺是建功,江湖奔走也是建功。你隻管放心行事,聽從長孫將軍所命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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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護兒將李靖和長孫晟送至船上,下船離開。

長孫晟進了艙中,示意李靖坐下。李靖作揖相謝:“多謝將軍出手相救,在下感激莫名。”

長孫晟按住他的手背:“李公子怎知是我要救你?”

李靖歎道:“在下雖愚,但去年沿江所有經曆已然明白,此生斷無出頭之日,隨時都有性命之憂。此番賀若總管先派人半途擊殺我,隨後來將軍前來捕拿我,就是要致我於死地。有些事,賀若總管、來將軍不便言明,但我心頭鏡亮。”

長孫晟皺眉道:“的確如此。你犯了兩忌:其一,護送小主人入蜀,皇後視你為眼中釘;其二,與晉王妃之事,晉王斷不可饒恕於你。尊舅韓總管曾入京麵聖求情,也未得寬恕。我得知情由,快馬趕到廣陵,事先與賀若總管相商,先保住你性命要緊。”

李靖大為感動:“謝將軍救命之恩……隻不過……”

“隻不過,你不知我為何救你?”長孫晟接過話頭,“孫先生投書予我,讓我保你性命。”

李靖一愕。孫思邈世外高人,連當今皇帝都敬他三分,又與韓擒虎交厚,有悲憫之心,相救李靖並不稀奇。不解之處,僅憑孫先生一封書信,作為皇帝親信的長孫晟,為何會不遠千裡相救?

長孫晟自然瞧出了他的疑惑,肅容道:“許多事,看起來複雜,其實極為簡單:孫先生救過我性命。我雖忠於聖上,但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李靖從他肅穆的麵容上,看到了一種尊敬。這種尊敬在長孫晟冷漠的外表下,湧動著一股溫暖。

長孫晟瞬間調整心緒,正色道:“然而,由你去探尋《備穴秘典》,亦是我的考量。也隻有完成任務,方可免罪。這是我對聖上所請,亦是對你所請。”

李靖點頭以示明白:“小人謹遵將軍之命。隻是小人不知從何處著手。將軍消息靈通,還請示下。”

長孫晟道:“大隋境內,我已派人儘力查訪,毫無蹤跡。先前疑點有二處,三郎都已去過:一處是巫山,巫山漁女那守山石陣透著古怪,但似乎與攻城之法無關;一處是青城山,袁氏昆仲神秘莫測,青城道家法門玄妙,但終非兵家一路。其餘各地宗派亦已篩查,均無跡象。李兄弟,若是此事極為容易,聖上斷不會因功赦免於你。至於如何查訪,還得靠你自己。”

李靖聽他一講,突然想起巫山漁女門派之變的事來。當時,李靖路過巫山,顧木生曾告訴他來護兒和華清風一路打鬥到巫山,華清風輕鬆過了石陣,來護兒不能進入。後來,華清風被巫山漁女所擒,關在山頂密室之中,當時李靖就懷疑華清風:明知不是巫山漁女對手,如何會來“找死”?莫非巫山之上有玄機?華清風“自投羅網”就是要破解玄機?關聯起謝康途江州船行密室破解、文士弘密室形同虛設之事,李靖心中一動:看來這華清風是個關鍵——其人先是半途與高盛道結識,再到江州船行殺人,來護兒自是晉王心腹,對其緊追不舍。若論機關消息之術,此人當屬天下頂尖,莫非《備穴秘典》就著落在此人身上?

“三郎……”

李靖猛然回過神來。是將這些告訴長孫晟?還是不說?思緒電閃之間,他決定不說。此事雖千難萬難,但他少年心性,心中燃起了希望。於是答道:“將軍既然信任在下,我定當全力而為。隻是若有發現,不知如何與將軍聯絡?”

長孫晟道:“這個容易。若得此秘典,你無須交予我,交予韓總管也是一樣。都是為國效力,何分彼此?”說罷擊了三掌。

船緩緩靠岸。長孫晟送李靖下船。岸邊已準備好馬匹包袱,孤星劍亦在其中。長孫晟摸出一塊鐵牌,鄭重交予李靖:“三郎,在大隋境內,此牌即是官憑,若有官府為難,可出示此牌,並言明受長孫晟密令辦差即可。”

李靖接過,長揖到地謝了,縱身上馬,借著星光,縱馬沿岸向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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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走後,長孫晟又鑽入艙中。不多時,來護兒上船入艙。見過禮,來護兒道:“長孫兄料定李三郎會去找華清風?”

“這《備穴秘典》,多半著落在此人身上。”長孫晟微微一歎,“隻是,華清風奸詐無比,功夫僅在賢弟之下,李兄弟縱使碰到他,隻怕也難以得手。”

來護兒笑道:“謝仁兄抬舉在下,我與這猴子一路廝殺,討不到半點便宜。對了,聽聞仁兄最近品評天下武功,列出十大高手,兄弟心癢,可否先說予我聽聽?”

長孫晟笑道:“你們這些英雄豪傑,就想爭個高低。我這名譜尚未成形,不敢拿出來惹方家貽笑。”

來護兒道:“仁兄何必過謙?若論消息靈通,天下無人能與將軍比肩。在下武功低微,不敢奢望忝列其中。”

長孫晟正色道:“武力雖不一定能左右天下局勢,但亦是其中重要一環。自古英雄豪傑,朝野流傳,婦孺皆知,其死後身名,往往在尋常帝王將相之上。漢末英雄中,呂布、關羽、趙雲、張飛等人,憑‘萬人敵’之名,令敵軍聞風喪膽。本朝,韓擒虎、史萬歲、來將軍等,亦是當世關張。我之所以未能列出排名,仍在考量實戰能力,未出手之人難以定論。譬如孫先生學究天人,但從未有人見他與人交手;少林慧可禪師年近百歲,僧璨大師亦神功莫測,賢弟就曾受過二位神僧指點,恐怕連你都不清楚他們究竟練到何種境界;陳國蕭摩訶、西梁普照法師和文仲元都屬高手之列;蜀中青城二袁、閬中虛雲和尚和遊俠文德都是高手;巫山漁女更是高深莫測,其二位未入室弟子都可入一流之列。至於嶺南冼阿英、西域寶象法王、突厥達頭可汗,隻聞其名未見真實功夫,想來必是絕頂高人。況且,江山代有才傑出,我在蜀中時偶遇少年殺手聶雲峰,若非李靖在側恐怕已遭毒手。所以,目下尚無法排出名次。賢弟見識超卓,或可為我作一品評。”

來護兒笑道:“人言長孫兄百事通,今夜在下領教了。我一介莽夫,哪會品評人物?不過,在下倒有一個設想:若是都要親眼所見,長孫兄隻怕無暇分身,有些人事,據實推斷也未嘗不可。況且世間人事更替,仁兄何不以十年為期作譜?若先前排名不實,可據實再調。以長孫兄家世及朝野聞名度,完全可以作“長孫名譜”一篇,十年一修,公告天下。這樣一來,天下英雄定然因排名而不服,互相爭鬥,其真實戰力自然顯露。如此不出二十年,此譜漸臻完善,不僅是朝廷選拔人才的參鑒之本,也有助明主治理天下之功,還將弘揚武學,流芳後世,豈不妙哉?”

長孫晟施了一禮:“承蒙來將軍提點,令我茅塞頓開。”

來護兒道:“仁兄提到那聶雲峰前往蜀中行刺,隻因李靖在側未施殺手,可否詳述?”

長孫晟講了經過。來護兒皺眉道:“看來,這李靖人小鬼大,與我交手時藏了殺著。此子少年英雄,當前因年齡太小不能入譜,成年後,必是長孫將軍譜上高手。”

長孫晟點頭稱是。

來護兒又問:“以仁兄之能,不知那聶雲峰是何來曆?”

長孫晟搖首道:“奇就奇在不知是何路數。這少年行蹤詭異,劍術莫測,其師長必是隱世高人,功夫恐怕不在上述任何人之下。先前他在廬州救走李靖,或許與三原李家淵源頗深。”說罷將目光投向來護兒。

來護兒心中一驚。聶雲峰救走李靖,的確是他有意安排,此事自問做得天衣無縫,長孫晟雖未直言點破,但也有所懷疑。於是應道:“所以,我等不必擔心李靖。這一年來,他遇事冷靜,有機變之能,武功也是大進,料想長孫兄給他的任務必能圓滿完成。”

長孫晟見來護兒避開話題,也不宜深究,隨口應道:“究竟如何,要看此子造化。我沒有賢弟為難:既要殺他,又要護他。”

這話不啻一聲驚雷。來護兒確受楊廣密令,又受蕭美娘所托。稍稍走錯一步,死無葬身之地。然而連這些細節長孫晟都了如指掌,此人之可怕,恐怕在晉王之上!

於是他拱手道:“謝仁兄體諒!都是為朝廷辦差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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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沿北岸而行,曉行夜宿。與去年送孤星入蜀不同,一路概無阻礙,路過城池關卡,隻須出示鐵牌,也都順利通行。到了江陵地界,李靖本想再去看看張軻,但生怕睹物思人,就繞道荊門,再下宜都,把馬送予船家,乘船進入巫峽,上了巫山。

景物依舊。穿過石陣後,見一位十六七歲的黑衣女子,麵容清麗,但神情肅穆。李靖報了姓名。那女子道:“奴婢越清,聽過李公子大名。請隨我來。”

李靖跟著她到了草堂。顧木生見是李靖,欣喜無限,迎入室內煮茶。那女子不知去向。

李靖問及巫山女俠。顧木生道:“主人去長安未歸。”李靖自然明白,巫山漁女此行為了尋訪師兄,無論結果如何,總會了卻一樁心願。又問謝康途是否有音訊傳來?顧木生道:“師姐早有信來,言已到馬邑之西來複莊安居。謝公還專門提到兄弟,說倘若見著兄弟要代為問安。”

李靖想起謝康途,胸中五味雜陳,心想若找到華清風,得到《備穴秘典》後,第一件事就去馬邑拜會謝康途,再回三原閉門讀書了事。於是將來意說了。顧木生道:“數月前,兄弟曾提醒我,那華清風再行上山定有企圖,然而主人將其關在山頂石室之中,至今仍無動靜。”

李靖心頭一喜:“兄長能否帶我去石室見一見華清風?”

顧木生麵露難色:“山頂石室,是本派禁地。先前守衛石室的五人已被主人懲處,如今有三人看護,給華清風送些飲食而已。未得主人應允,我不敢擅自作主。”

李靖深知顧木生向來敬畏主人,不便為難。這時,窗外陰雲四合,寒風凜冽,眼看就要下雪。顧木生殺了一隻雞,文火慢燉,不多時香味撲鼻。李靖在司空山數月,久未沾肉味,此時已是津液湧滿口腔。待到開飯時,大雪紛紛揚揚,如飄飛柳絮,很快覆蓋山野。李靖很長時間未好好吃過一餐飯,直到此時才放鬆心情,直吃得肚子滾圓。

顧木生收了碗筷,二人閒聊。李靖突然想到,這華清風既然精通機關消息之術,又膽敢闖上山來,石室恐怕困不住他,於是將擔心說了。顧木生道:“兄弟不必擔心,主人離山前,已將他雙腿打折。就算他能破解山頂機關,不能行走也無法下山。”

這話說得輕描淡寫,但李靖心中寒意頓生。巫山漁女主仆,向來行事怪異,彆說打斷雙腿,就是殺起人來也如同砍瓜切菜一般,眼皮都不眨一下。

當夜李靖在原先住過的草舍安臥。睡到半夜,隻覺矮榻一震,把他掀翻在地。李靖聽舅父說起過地動,心下駭然。摸索著爬了起來,就聽得屋上茅草灰塵簌簌下落。

他驚魂未定。不久,聽聞有腳步聲踏雪而來。顧木生在隔壁房間問道:“後山有事?”

一個女聲答道:“稟報師兄,山頂石室崩塌,越月師妹遇難……”

顧木生推開房門,大聲問道:“華清風是否還活著?”

那女聲道:“不知……現在隻有越華師妹守在山上。”